他对店员道了声谢,接过伞后重新牵起她的手。他们出了店门,又过了一会儿,姜莱才听到他的回话。
“想买就买了, 这不是在恋爱么?”
姜莱的嘴角弯起,和他十指相扣。
事实证明,靳言竹确实要比她更有远见一些,没有纵容她胡闹也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姜莱站在航站楼门口,隔着雨幕遥遥地望向对面的停车场。
如果没有伞的话,真的会很狼狈的吧……
靳言竹把伞撑开,没拆穿她,嘴角依然带着懒散的笑意。他把姜莱揽过来,没再去牵她的手。
姜莱挣扎了一下,在他们两个还没走到雨幕之前把雨伞抢了过去,然后右手重新伸进了靳言竹的指缝间。
她的动作很快,几乎像条件反射一般。
再抬眸的时候,视线和靳言竹的带了点戏谑的目光直直相撞。
不熟的时候她觉得这男人长了张一眼看去就觉得很滥情的脸,眼神却是不笑也深情的那一种。后来才发现他的眼睛真的生得很好看,仿佛能一眼看穿她所有的小心思。
她迅速给自己找借口:“我……不想自己过马路。”
靳言竹眼尾一瞥,给了她一个“你能不能坦诚点”的眼神,他幽幽道:“不用过去,我有说过车在停车场么?”
“……我以为你自己开了车。”
“没有,”为了姜莱撑伞方便,靳言竹又松开她的手,这次却拦住了她的肩膀。他坦言:“想和你说话,开车不方便。”
这段路不远,雨刚下起来,路面还没有积水,到了车附近的时候,林赫从车上下来,靳言竹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坐回去。
他打开后车座的门让姜莱坐进去,自己把她的箱子提进了后备箱。
靳言竹刚关上车门坐好,就听到身边的女孩已经和林赫攀谈上了,她让林赫把车里的轻音乐切掉,又指挥他换了张千禧年的粤语专辑。
他把伞扔开,问道:“怎么换风格了?”
“唔,没有。”姜莱解释着,“难得下雨呀,听这个应景。”
外面的雨声骤然大了起来,敲击在车窗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雨刷器运作的声音规律,借着乌云的遮掩,夜幕缓缓铺开。
靳言竹“嗯”了一声,“这个你也会跟着哼唱么?”
姜莱反问他:“怎么?我唱得不好听吗?”
林赫在姜莱和他老板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一件事,但也不好打断他们两个说话。俗话讲“小别胜新婚”,这两位大概是小别又新婚?那肯定是要好好亲密一下的。
但是……
还是靳言竹开口提起了这件事,林赫听了松了口气,赶忙把副驾驶上的纸袋子递了过去。
车缓缓起步,破开灰蒙蒙的雨雾,姜莱借着路灯的光看去,没看出什么名堂。
“是我的晚餐吗?”
她一直都觉得靳言竹是个比较整洁的人,竟然会容许她在车里吃热食。
男人凑近了些,修长手指帮她挑开了纸袋的封口,一阵香味扑鼻而来。
姜莱的表情又惊又喜,她眼睛亮了,接过那个袋子轻晃了下。
“是生煎包!”
她又细细地看了眼,装生煎的盒子旁边还有一杯橙汁,姜莱隔着袋子把手贴上去,还是热的。
靳言竹觉得她现在的样子和刚才在机场的时候不一样了,就好像……重新变得生动鲜活了,他的眼神从她侧脸划过,姜莱粲然一笑,视线相交。
这两天都没白费劲加班,他为的可能就是这么一个笑。
刚抬起手准备摸一下姜莱的头,就见她对着驾驶座说:“辛苦你了,林助理。”
靳言竹手在空气中顿住,过了几秒,他木着脸把手收回,插/进了大衣兜里。
他懒洋洋地靠回了椅背,一声不吭地阖上了眼。
姜莱很开心地笑了两声,上前去把靳言竹的手从兜里拉出来。
靳言竹撩了下眼皮,语气淡淡地问她:“嗯,做什么?”
“帮我拿着橙汁啦,我喝了一口,怕它洒出来。”
她心安理得地使唤靳言竹,又慢条斯理地拆着筷子。靳言竹倒是很配合地接过了橙汁,面上却依然没什么表情。
直到姜莱吹了一口夹起来的生煎包,用包装盒承接着递到他的眼前。
“来,啊——”
他顿了顿,准备张嘴咬上。
“哎等下——”
这个还是挺烫的,她刚才只吹了一下,应该还没有到适宜入口的温度,靳言竹就准备这么一口咬下来,她看着就头疼。
她手上的动作习惯性的后撤,又把头往前凑了下准备帮这个不细心的人再吹一下。她恍惚了一会儿,再回神时,发现自己和靳言竹的距离很近,近到能借着两旁的路灯数清他的睫毛。
靳言竹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故意眨了下眼睛。
睫毛如蝴蝶振翅一般翕动。
姜莱觉得他这个动作很勾人也很犯规,明明他平时走的不是这个路子。
她凑过去迅速地吻了他一下,然后小声抱怨:“你到底吃不吃啊,我还饿着呢。”
靳言竹离开公司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到现在也没怎么饿,但是看了姜莱吃东西却意外地觉得很有食欲。
他的视线瞥过去的时候,女孩又帮他细心地吹了一下,然后才重新递到他眼前。
靳言竹对油多的东西很挑剔,却没法拒绝姜莱喂过来的食物,最后还是败在了她饱含期待的眼神上。
“怎么样?好不好吃?”
她的语气莫名地带了些邀功的意味,靳言竹看着她的眼睛,不忍心让她扫兴,还是点头“嗯”了声。
姜莱看起来吃得很满足,一边吃还一边挑着小毛病,皱着鼻子问他为什么没有辣油。
她今天绑了头发,因为折腾的缘故,有一缕扫在了侧脸处。
靳言竹伸手把那缕不听话的发丝拢到她的耳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怎么,现在知道我宠你了,学会撒娇了?”
“哦。”
应了这么一句之后,她又接着吃了。
这么一个简单的音节,像是随口一应,仔细听却真的有些恃宠而骄的意味。
雨越下越大,车窗上已经形成了连绵的雨幕,他借着路灯洒下的昏黄灯光看向姜莱的脸。
他问:“在飞机上没睡?”
听到了靳言竹的问话后,姜莱把拿着的餐盒塞到他的手里,转身翻出了随身携带的粉饼,镜子中自己的脸并没有什么异常,和平时一样无暇。
她是时时刻刻保持着精致形象的那种女孩,估计下飞机的前一刻还检查过自己的妆容,清透的妆面很完美地遮住了她的黑眼圈。
确认了之后,她很有底气地反驳道:“谁说我没睡了?我躺着睡足了八小时,休息得特别好。”
靳言竹的手指划过她的眼角又收回,他懒懒地抬了下眼皮,又朝她抬了抬下巴:“说实话。”
姜莱一语不发。
“你怎么样都漂亮,现在也是。没有黑眼圈,但你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靳言竹握着她的手,能清晰地感知到她低落的心情。
她吃着自己喜欢的东西却依旧没有胃口,为了让他放心些才勉强咽下去。
抽了张纸巾给姜莱擦了下嘴角,他把纸袋放回了副驾驶,脱了自己的大衣把它披在她的肩上。
他本身就肩宽腿长,又喜欢宽松的衣服,大衣笼在姜莱身上像是把她裹进去了一般。
她的手臂都被卷在里边,抗议性地挣扎了一下。靳言竹把她揽过去,左手覆上她的额头。
姜莱听到他微叹着问:“你发烧了,自己没有感觉么?”
第30章 糖块 “怎么,咱们两个网恋呢?”……
这个时间正好卡在了下班高峰期, 高架上车堵得水泄不通,饶是早就预料到了,过往行车的人们也难免会觉得烦躁。
瓢泼大雨冲刷着车子, 顺着挡风玻璃望出去, 红色的刹车灯连绵闪烁, 在雨幕中模模糊糊地连成了一条线。
柏油路面上冒着白烟。
姜莱吃了一些东西, 迷迷糊糊地窝在他怀里睡觉, 靳言竹担心她感冒越来越严重, 又觉得她一定是不想去医院的, 他拨通了靳家私人医生的电话,麻烦人到别墅去一趟。
她短暂地醒了一下, 扯了扯他的袖子说不需要那么麻烦,而后重新阖上眼。
靳言竹看着她的脸, 把手放到她的脖颈触碰了几下。
依旧是一片滚烫。
高于常人的体温顺着他的指节蔓延开来, 他问:“感觉怎么样?”
姜莱实话实说:“冷。”
下了高架之后车子拐进了城市主干道,一路破开夜色和雨雾行驶。雨丝连成斜斜的细线向后飘去,车座上的荔枝玫瑰依然娇艳欲滴。
她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突然出了国,脸色这么差, 估计是没好好吃东西更没好好睡觉。靳言竹本来觉得自己对这件事的态度是理解, 现在越想越觉得生气,最后快被气笑了。
姜莱头很晕, 也不想睡觉, 她穿着羊羔绒,又被一件男款大衣像粽子一样裹好,此时身体轻微地发着汗,倒是比以前舒服了些。
“好啦,”她分出一根神经去哄这个有些别扭的男人, 承诺道:“我今晚就给你讲,关于我和我妈的事。”
姜莱自以为自己的话虽说算不上一诺千金,但也值钱。殊不知她那天一声不响就飞去意大利的行为已经让她的信誉水平大打折扣了。
靳言竹被哄好了些,却还是改不了嘴毒的毛病。
“你看你,花还没蔫呢,自己蔫成了这个样子。”
姜莱把手从“粽叶”里伸出来,环住他的腰。
-
车子停在了别墅门口,靳言竹把她车里抱出来,又一路抱上了三楼。姜莱全程都醒着,只是有些迷糊,懒洋洋的也不想动。
天已经黑透了,雨落在地上形成了浅浅的水洼,在路灯的照耀下反射着粼粼光芒。
壁灯开着,照亮了整条长廊,整个楼层里都开了恒温。到了卧室之后,他把姜莱放到床上,拿过了空调的遥控。
姜莱挣扎了一下,被他伸手按住。
靳言竹先是把那件黑色的毛呢大衣扔开,又去解她自己外套的羊角扣。姜莱半倚着床头,一脸毫无防备的样子,她的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光是看着就知道这次的生病很严重。
男人的手指骨节修长,总是温热的,不像姜莱的手那样一年四季都冰凉。房间的温度适宜,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也不会觉得冷。
在他的手触到姜莱贴身穿的那件开衫的扣子时,姜莱轻微地皱了下眉,然后就随他去了。
窗外的雨势依旧很急,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玻璃上,好像在敲一首清脆的奏鸣曲。
靳言竹自己挣扎了一会儿,解开了最上边的那颗扣子之后就不再动作了。
姜莱半睁开眼,正好和靳言竹有些晦暗的目光对上。她不懂这人在犹豫什么,嘟囔了一句“好麻烦”,自己稍稍坐直了些。
她把手搭在开衫的下摆处,没解扣子,像普通的毛衣那样脱掉了它。
头痛的人都讨厌强光的刺激,靳言竹很细心地只开了床头灯。
此时此刻,昏暗灯光下的女孩肤白如凝脂,胸口随着她的呼吸轻微起伏,她自己迷迷糊糊,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转身又阖上了眼睛。
在她闭着眼睛反手去摸内衣的搭扣时,靳言竹倏地反应过来,扯过旁边的真丝被盖在了她身上。
“你别按着我呀,”姜莱说话有气无力的,“不脱不舒服。”
靳言竹好声好气地哄她,说去拿药,让她自己乖乖地换好睡袍,一会儿去洗个澡。
他拿过叠好的衣服放在了姜莱手边,转身关上了门。
听到了门轻声关上的声音,姜莱的指尖挑开自己身上的黑色内衣,把脱下的衣物都扔到一边之后,她套上浴袍,捂住嘴,跑进了卫生间。
没过多久,靳言竹端了一个木质的托盘上来了,里边有一碗清淡的白粥,旁边是小咸菜,还有一杯水、一盒感冒胶囊。他推门进卧室的时候没有找到人,卧室壁灯昏黄,卫生间的门没关,里面亮如白昼。
走过去的时候,姜莱正好穿着睡袍从卫生间出来。
靳言竹皱了下眉,伸手把她的睡袍系好:“刚出了汗,好好穿着衣服。”
她乖巧地“哦”了声,拿过托盘里的水喝了一大口,却没咽下去,转身又进了卫生间。
靳言竹跟着她走进去,发现她在漱口,他看着姜莱把温水吐到洗手池里,又撑着洗手池照了照镜子。
她的面孔变得有些憔悴和苍白,唇都不似以前那样红润。视线顺着镜面反射和靳言竹的眼神相碰时,她眨了眨眼,随后就看到男人一语不发转身出去的背影。
还是生气了么……
反胃的感觉时不时地冲上来,让她没有心思多想,索性把杯子端进了卫生间。
她就是这种体质,发了烧就会吐,整个胃里翻江倒海的,很不舒服,更何况她刚刚还吃了油腻的食物,这种难受到了现在瞬间加倍。
吐过两次之后,感冒不舒服的感觉才稍稍减轻些,头没那么晕了,比刚才清醒很多。
明明在飞机上的时候还没觉得自己病了,怎么现在就变成了这样……
她吵着想吃生煎的行为现在看来和撒娇无异,靳言竹却真的照单全收了。
推开房门的时候,他没有一眼看到姜莱,走了几步后才发现了在洗手间门口闭眼倚门的她。
靳言竹单手搭在门框上,手正好放在她的头上方。姜莱感受到了他的味道,却睁不开眼睛。
“不想睁眼就张开嘴。”
“……做什么?”她刚动了下眼皮,就在说话的间隙被塞进了一块糖。
姜莱的舌尖习惯性地扫过,甜而不腻的橘子味儿瞬间在她的口腔化开,冲散了口中的涩意。
她还是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