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了下头,下一秒就被重新裹进了被子里。
“靳言竹,”她彻底清醒了,偏头看着男人闭着眼睛的脸,一边数着他的睫毛一边问道:“你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的?”
他没答什么时候,只说“不晚”。
外面的雨还没有停,姜莱躺在床上,雨落在石板路上噼里啪啦地响。这个怀抱太温暖,她又往那边蹭了下,靳言竹还有些迷糊,却很自然地搂着她,手还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她的头发,像是一个安抚的动作。
过了两分钟,姜莱听到头顶传来的声音。他问:“几点了?”
“四点钟。”
靳言竹又不说话了。
姜莱睡不着觉,在昏暗中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过了一阵又觉得天花板很不好看,翻来覆去折腾了一会儿,索性重新偏过头去盯着靳言竹的那张帅脸。
“睡不着?”
她“嗯”了一声。
靳言竹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而后掀开被子走进了卫生间。过了不久,他回到床上,把姜莱圈进怀里。
姜莱睁开眼睛,感受到了有一滴水落在了耳朵上。
几秒钟后,他的吻落了下来。
第32章 情书 人们沉沦在爱意里,爱意却会消融……
被动地被亲了一会儿后, 姜莱的大脑开始变得混沌,并在混沌中听到了心脏剧烈跳动的声响,她知道这其中的原因——除了心动, 还有紧张。
今天的吻和以往的每次都不同。
靳言竹的吻一直都很温柔, 轻扣着她的下巴, 含住唇, 到最后才顶开她的牙关。
现在这个吻却暴烈得多。
男人勾着她的舌尖, 刚开始的时候还是很缱绻的吻法, 手还在她的腰间轻轻摩挲着。姜莱慢慢浸入沉醉, 手臂无意识地勾上了他的脖颈。
在那个瞬间,靳言竹忽然加深了这个吻, 她轻哼了一声。男人顿了会儿,又吻下去, 直到她呼吸不顺畅才放开。
在分开之后, 靳言竹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啄着姜莱的唇,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紧张,他从嗓子里发出了一声轻笑,喉结滚动着, 听得姜莱面红耳赤。
她总觉得今天会发生什么。
靳言竹手臂曲着, 撑在她的耳边,借着姿势的方便摸着她的头发。
姜莱躺在床上小声喘着,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 男人并没什么失态的地方,只是头发有些微乱,有几缕黑色的碎发在刚才洗脸的时候沾到了水,现在看起来颇为性感。
要不是他的眼里并不是那么平静,姜莱真的会以为他没什么反应。
靳言竹低头看着她, 拇指轻抚过她被吻肿的唇瓣,然后收回了视线,准备从床上抽身。
姜莱的左腿勾上了他的腰,她像是做了某种决定那样,用小腿蹭了蹭他腰侧。
靳言竹喉结动了下,眼神忽然变了,撑着胳膊俯视她。
“用腿勾我,胆子大了啊。”
姜莱把头偏开,不去看他。
他的语气带了点笑:“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
姜莱把头转回来,眨了眨眼。
她眼神里的情绪靳言竹很清楚,是那种迷恋和仰慕,很像大学的时候。
有的时候他会觉得,人们沉沦在爱意里,爱意却会消融于岁月间。
但这双眼睛怎么没有变?
他笑了下,垂眸把姜莱凌乱的衣领整理好,又把她的腿塞回被子里。他转身去桌上倒了杯温水,拿了本书递给她。
靳言竹弯腰在她唇上轻咬了一下,嘱咐道:“把水喝完,好好盖着被子。自己玩一会儿,我冲个澡,出来陪你聊天。”
“……”
姜莱维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浴室关门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过了几十秒,她坐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脸,对自己的美貌产生了地动山摇的质疑。
自我建设需要很长时间的啊,她好不容易……
上床也要和结婚那样讲究良辰吉日么?
她逼着自己喝完了白开水,又抱着被子坐了一会儿。她把脸从手掌中抬起,想起了那个亲过不负责的男人还拿了一本书来,准备看看是什么。
把书扯过来,她看了眼封皮上的英文,又面无表情地把它搁置到一边。
靳言竹的目的一定是催眠她,这样他自己也可以睡觉了。
靳言竹这个澡洗得比较快,姜莱窝在被子里抱着iPad看电影,他出来的时候,电影下边的进度条走了还不到十分之一。
他头发半湿着走出来,手里拿着白色毛巾随意地擦着。姜莱眯起眼睛看过去,注意到他换了一件睡袍。
男人的领口敞着一些,有水滴滴到了性感的锁骨上,又顺着锁骨划到那件新睡袍里。
姜莱心猿意马地坐着,电影已经被她按了暂停,手却还无意识地在音量键上摩挲着。
靳言竹刚收拾过一通,眼神恢复了以往的清明,而在看向她时,却依旧带着些缱绻。
“你明天几点起?”
他说“六点”,然后起身把iPad从她手里解救出来,转身放回了桌面上。
做完这些事后,靳言竹又检查了一下杯子中的水。他的视线在杯子上,另一只手却贴上了她的额头。
明明是第一次照顾感冒的她,他的动作却那么细致自然。
姜莱偶尔都会想,这个男人是不是游刃有余过了头,好像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会让他慌张一样。
就连刚在那种情况,他都能抽身离开。
人们都讲陷入爱情的感觉是眩晕混沌的,可他为什么那么清醒呢。
她有点想看他失控是什么样子……
“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姜莱从胡思乱想中脱身,给了他一个颇为幽怨的眼神。
她故意不告诉他出国的事情,故意要看他担心自己,像是一道幼稚的关于他是否在意自己的证明题。
在条件充分的情况下一步步推理得出了结果,却又因为自己缺乏安全感,永远怀疑答案的准确性。
可他偏偏总能发现。
姜莱盖着被子倚着抱枕,靳言竹坐在床沿看着她。她还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换个话题:“你为什么不上床?”
靳言竹拉着她的手,使其触到自己的脖颈处的皮肤。
“感觉到凉了吗?”
她的手缩了一下。
刚碰到的时候确实有些凉,应该是洗过了冷水澡,可他的身体很热,手指覆在上边,慢慢地感受到了他的温度。
她说:“我已经不烧了,你过来抱着我。怕我传染给你吗?你的抵抗力应该很好吧。”
靳言竹妥协,为她温暖的被窝带去了微凉水汽。
姜莱今天讲的这些,有一些他不知道,比如和姥姥在一起的日子,在意大利读书的日子,姜家的上一辈还有她和母亲的故事。
而有一些事情他很清楚,可是姜莱并没有讲。比如她的失眠、缺乏安全感和喜欢了他很多年。
她的声音很轻,在昏暗的环境里混着雨声,像在讲述别人的漫长岁月。
过了很久,她问道:“你不能理解的吧,你和妈妈的关系那么好。”
靳言竹笑了一下,宽慰她:“感同身受好像难度很大,但我抱着你,能感知到。”
她安心下来,继续说:“我觉得我们母女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斜着的天平,她不管我、又一味地放纵我。无论我怕取得了什么成绩,或是做了什么错事,她从来都不会生气。”
尾音飘忽地消失在空气里,静默了很久,姜莱都没再开口,再开口的时候,她扯了下靳言竹的袖子,问他:“在这一点上,你和她很像。所以……你告诉我,我前几天不打招呼就走了,你到底有没有生我的气?”
靳言竹失笑,想着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可过了一会儿又觉得心疼,怎么会这样呢?
他说:“我当然生气,如果不是你生了病,我一定会找你算账的。”
刚开始的时候,她没说自己此行的目的,只是给他描述了佛罗伦萨的街道和玫瑰色的日落。到最后她才说,她其实是去和母亲说结婚的事情的。
“我以为我是去通知她的,我会告诉她,我要嫁给我喜欢的男孩了。可是看到她的时候,我又忍不住地心里发酸,然后问她要不要来参加婚礼。”
“我当时的语气一定很可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女儿渴望母亲的关心和注意,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靳言竹想,她不爱你是她的错,你希望得到爱,你没有错。
姜莱问出了那个一直以来都好奇的问题。
“靳言竹,你是洋葱吗?”
他笑:“什么?”
“你性格里竟然有那么温柔的一面,”姜莱嘟囔着,“接触你就像在剥洋葱嘛。”
“是吗?”他拉着姜莱的手,“那这可能就是只有你能看到的洋葱心吧。”
他们没有谈爱,总觉得爱太沉重,也没有谈婚姻,婚姻听起来有些荒乱。分针在表盘里悄无声息地转过了两圈,他们浑然不觉。
谁也不知道雨是什么时候停的。
秋日的朝阳从东边爬起,微弱的光线被窗帘挡得七七八八,姜莱躺在靳言竹的腿上,听他讲留学时候的故事。
“搞什么呀?”听了他出国第二年假期的经历,姜莱忍不住吐槽:“去看加州日落,这么浪漫的事怎么是你们三个男人去的,你不会在骗我吧?”
靳言竹曲着一条腿,手和她的手交握。
他懒洋洋地答着:“没有,是真的。那一年学业压力大,大家都在发疯,final考完之后说去就去了。”
其实那个时候的状况比单纯的学习压力更加艰难。
他快毕业了,正在深造和去公司工作之间权衡,当时靳氏内部高层换血,整整半年他都过得很压抑。
他们坐飞机从纽约出发,到了目的地后又在租车公司租了一辆保时捷718。靳言竹开着敞篷跑车飞速疾驰在州际公路上,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张超速罚单。
在接触的这些日子里,姜莱慢慢感知到,他的生活好像一直都不想自己那样真正的轻松,像一张绷紧的、随时做好拉弓准备的弦。
她伸了个懒腰,故意开玩笑:“哦,我知道了!他们两个不会是一对吧?”
话音刚落,就收到了靳言竹的一个无奈的眼神。
靳言竹一直都陪着她说话,没去看时间,手机也任性地开了静音。他没有失去对时间的感知,却一直没主动提起。
朝霞慢慢散去,姜莱找到遥控器开了自动窗帘,外面的日光看起来很清朗。
她踩着地毯走到窗边,秋日的清晨,城市里起了薄薄的一层雾,一片朦朦胧胧,乍一看仙境似的,好似过一会儿就能看到晴空一鹤排云上的景象。
不对。
她突然反应过来,太阳怎么都这么高了啊。转身迅速爬到床上拿过手机一看,竟然已经七点了。
“你迟到了!”
“我知道,你今天不是没有课么,急什么?”
靳言竹勾了勾手,示意她过去。
“……”
迟到了都这么淡定,这人真是……
既然本人都不急,那她也不着急了。姜莱心安理得地躺好,靳言竹又哄又骗地让她喝了一杯水,之后才从被子里出去。
“现在还早,可以再睡一觉。”
他的话很温和,虽然看起来半命令半商量的,却叫人没法不听。
姜莱身体乖乖躺了回去,却不太想睡,睁着漂亮的眼睛盯着他。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靳言竹搭腔道:“嗯,什么事?”
“我大学的时候还给你写过情书呢,你还记得吗?”
她睫毛颤动的频率加快了,声音也越来越小,像是有些紧张。
男人眼尾一勾,笑了下:“记得,留着呢。”
“……真的啊。”
姜莱心说早知道是这样她就不提起这个话题了。留她的情书什么的,很不好意思啊。
大学,情书。
她又想起了一件别的事,自己斟酌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问:“那,情书你都留着,所以那块表就是我送的,对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姜莱很清醒,她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也知道这话代表了什么。
如果靳言竹承认的话,那就证明……
“对,你猜到了啊。”
他不慌不忙地一口应了下来,让姜莱觉得有些意外。
戴了七年的那块表……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没想到这件事就这么轻飘飘地被证实了,虽然她早就开始怀疑那个“被迫联姻”的真实性,但听到他亲口承认,还是够惊讶的。
所以说,那个时候靳言竹拒绝她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姜莱想了想,觉得自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她的思绪飘了一会儿,在发现自己正被他那双深情的眼睛注视的时候才清了清嗓子,把话题重新拉回到情书上。
再开口时,她的语气带了点恃宠而骄的意味:“可是你都没有给我写过情书。”
靳言竹“嗯”了声,没反驳。
“你乖乖睡觉,起床之后吃早饭吃药,都做到了我就给你写。”
这种像是在哄三岁小孩的话,他说起来却毫无压力。
姜莱哭笑不得。
她撒泼耍赖道:“我不想睡啊,我不困了,我不睡。这样吧,我送你去公司好了。我的车提过来没有?”
“要不,我去楼下陪你吃饭,这总行了吧?”
“不行,必须睡觉,只有保证充足的睡眠抵抗力才能变强。”
姜莱无语了一瞬,觉得这男人从幼儿园老师转眼又变成了儿科医生。
“我……”
放在床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弹出了一通电话。姜莱不说话了,她把手机递到靳言竹手上,示意他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