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了当地打理之人才知,这就是兖州一地的特色,毕竟北方春季温度回升较慢,而当地盛产地这种梨子品类,名为雪梨。
顾名思义,就是下了雪才算果熟期正式到来,所以此类梨树开花也晚。但毫无疑问之所以大面积种植,也是因其鲜果味道甘甜,肉白如雪且爽糯无渣;只听描述,这倒馋坏了本就喜食北方水果的二小姐,只可惜还得好几个月才能有得吃呢!
温彦行还因此许诺她说,等果子熟了再来一趟,话语言犹在耳,可兑现承诺之人呢?
当然满脑子生意经的陆二小姐,当时也想来着,若真如本地人所言是此等好味道,也不是不能做些生意啊!
梨子本身也确是养生好物,不仅润肺清燥止咳化痰,即便鲜果保存期不久,却可以熬成秋梨膏,即使常温之下也很是耐存耐放,若是运至江南也定会大受欢迎。
总之,虽没能见到鲜果的陆婉儿,却有幸在农户家里喝到了秋梨膏冲泡的水,亦觉很是不错;该尤其适合春秋换季时极易生燥上火,也常见咽喉不适或呼吸不畅地洪州人士食用。
生意脑上身的陆二小姐,甚至还盘算好了等到入冬下雪之时再来一趟,倒不是为了吃几枚鲜果,而是想要再把这秋梨膏的生意也一并做起来。
只可惜二小姐蹉跎半生,后来与它只有常年服用的缘分,甚至连这兖州,有生之年再也未曾到过......
“梨”之一字与“离”同音。虽梨之一物很想与世人分辨说,谐音而已还请勿要迷信,做不得真。天下分离之人、事众多,而那些莫须有地锅我可不背!
但陆婉儿后来却也想过,梨花开,梨花落,此生或只为一人去......
第61章 何妨吟啸且徐行
不舍城外的美景,和山里地那丝清凉,陆婉儿直到下午也不肯走,仆僮说再不返程就要关城门了,她便嚷嚷着要在村子里留宿。
纯朴地农妇见小两口长得好看,也很是欢喜,尤其是那位公子简直就像天仙下凡一般,让人看了第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看第二眼。
恰巧听见喝着梨水的女子说,想在村儿里住上一晚,妇人嘴里回应着陆婉儿,眼睛却还是瞅着温彦行,有些羞涩地说她们家倒还有一间偏房,若是不嫌简陋,可以去住上一晚。
陆婉儿都还未说什么呢,旁边的两个仆僮早已挡在了他家公子身前,好像自家少爷被看一眼就会少一块肉一样危险......看着温彦行身前如临大敌地俩人,陆婉儿“噗嗤”一声笑了,清了清喉咙说:“你看我们这么多人呢,一间房可没法儿住。”
仆僮依旧拦住农妇目光,立马从怀里掏了些银钱来,问她村儿里可还有条件好些地房子可住?还得着人准备一桌晚膳过来。
看到银钱,妇人很快收了想看温公子的眼神,聚焦到仆僮递过来的手上,忙道:“有的,有的!若各位不嫌弃,我这就去把家里正屋儿收拾出来,晚上你们在这儿住,而我去果园瓜棚,跟我家那位凑合一晚。”
果然,还是银线好使,不仅大家可以住的心安理得,农妇秉着肥水不流外人田,也招呼地愈发周到热情。
其实看似粗笨,却都是做多了农活比较健壮地表面而已,她早就从几人行头和气质上看出,这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夫人。
不过她敦厚和善,也是真的;白日里地陆婉儿就听见她一边喂自家狗子吃东西,一边跟自家狗子说话,才选了进她家院子讨水喝。至于为何主动拿出秋梨膏来冲水招待,又为何忙着说她家偏房可住,那估计就是玉树临风温公子的功劳了。
一番推辞过后,收了钱的妇人笑意盈盈地说:“知晓小姐、少爷爱干净,我先去同村儿刚成婚的妹子家,讨一床新被单来用。”
看着她手脚利索,再也顾不得看温彦行一眼,陆婉儿想此人还是朴实通透,知晓好看也当不了饭吃!
因仆僮给的银钱丰盛,农妇回来时还顺带了她那位新婚妹子前来帮手;而丫鬟玲儿本也想上前帮忙,其实也主要担心收拾不干净,可陆婉儿却让她还是算了,姐妹俩有她们自己地节奏,客随主便不要太过挑剔。
晚饭时候,妇人生的娃娃也回来一趟,许是在村子里疯玩儿了一整天,六七岁模样的男孩子,浑身都灰头土脸的;陆婉儿想喊他一起吃饭,可刚进家门便被农妇赶去祖母家,让他晚上也不要回来。
农妇的方言说得太快了些,陆婉儿有些没听懂,还是身旁玲儿跟她翻译了一遍,也说村子里都是这般随意的,没什么关系,这才作罢。
待众人用过晚膳,妇人收拾过餐具便道别去果园,临走前又大体交待了些家中如何冲凉等等,其实都异常简陋,但二小姐吩咐过不可矫情,见玲儿也都仔细应是,农妇便乐呵呵地走了。
而陆婉儿想在山里留宿,可不是为了睡觉的,她让玲儿去把屋子里的草席抱出来,铺在院子里干净的平地上,喊温彦行和仆僮也来,一起趁着夜****儿。
起初就是二小姐和玲儿坐在上面,两个仆僮碍于男女有别,还是选择坐在旁边的木板凳上;温公子大概内心还是有偶像包袱的,仗着自己腿长,坐在一根高度正好的树杈上,凹起了慵懒又贵气地造型。
虫鸣蛙叫,听夜蝉。在陆二小姐强行打开的话匣子里,先是知晓了温彦行两位仆僮的身份与来历。
原来两人姓宋,是一对长得不怎么像的双生子,一个叫清山,另一个叫清河;幼时跟随母亲逃难至此,本是父亲病逝想南下投奔亲戚,可却走错路到了沂州府。
冬天寒冷,母子三人没处容身又食不果腹,母亲为了省下吃食给两个六岁的儿子,后来就病倒在沂州城里一个破庙里。清山、清河两人想救母亲便上街去乞讨,可最多也只能讨些吃食,而无法给母亲看病。
有一日在街上见到独自一人的温彦行,小少爷看上去就像有钱人家的样子。个头上虽然比兄弟俩都高了一头,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反正二比一还是有些胜算的,于是温彦行甘心被他们俩骗至小巷子里去。
可因为那个好看的小少爷是唯一一个愿意跟随他们去看一看,相信他们着急需要帮忙的贵人,年纪小小的兄弟二人,迟迟都没能下得了手。
后来干脆合盘托出内情,温少爷便把身上所有的银钱拿出来,让他们去请郎中买药;可等哥俩儿终于把药买回去,母亲已经过世了.......双生子又在碰见温彦行的那条街上,足足等了三天,才再次见到温家少爷。
当时也是小小年纪的温彦行,便把他俩带进了温府;温老爷本也是不愿多养两个来历不明地孩子,可见温彦行坚持,也就无奈松了口,而温老爷收留他们时也只有一条件,就是日后好生伺候少爷,就这样兄弟俩成为了温彦行的仆僮兼伴读,这一晃都快跟了公子二十年。
说起童年,玲儿也自幼没了母亲,这是陆婉儿本来就已经知道的,可听到清山、清河二人回忆以前,小丫头也说她打小就被父亲当成个男孩子养,直到被指派伺候二小姐,才知道女子该是柔美的,也才知道原来女子也可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陆婉儿说,她比他们几个好一点儿的是,长到十岁时候母亲才去世的......气氛瞬间便有些悲伤,院子里一共五个人,竟然有四个没有娘亲的苦命人儿,相同的情感缺失倒让彼此距离拉近了许多。
一直安静听着,未发一言的温彦行亦被那些感伤包裹其中,轻声接过话说:“我母亲很是温良贤淑,对我也很好。”
陆婉儿明白他想出言安慰众人并非炫耀,便朝着树上温柔笑了笑说:“嗯,我们都见过,自然知晓。”
“你们的母亲,虽然都不在了,却也都是心甘情愿用生命守护自己孩子的人,也都是最爱你们的人。”温彦行后面声音也难得充满了温柔,可另外几位听起来倒不像简单安慰,只觉十分催泪。
听说每一个去世的亲人,都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住在你也不知道是哪一颗的银河里,深情凝望着你,所以倘若你也有至亲之人走了,那也一定要更加努力幸福啊!一闪一闪亮晶晶,看她在对你眨眼睛......
就在今晚“星空茶话会”气氛有点儿跑偏的时候,确实憨厚的农家院儿男主人,适时出现了,怀里还抱了两只刚摘的大西瓜。
原来是农妇思忖,该是“客人们”在院子里纳凉的时候,于是特意吩咐农夫去自家果园里挑两个好瓜送回来让他们解暑。
轻手放下怀中西瓜,农夫也只是朝着众人憨厚一笑,一句话都没说,便转身出了院门儿走了。
看到好吃的水果,陆婉儿哪还顾得上继续忧伤,两个仆僮也忙着去找水冲洗然后切块儿,就是温公子也动了一下,伸手摘下一枚细长柳叶儿,吹起了悠扬地曲子。
西瓜很甜,陆婉儿又故意问了仆僮一些温彦行小时候的趣事;二人直言公子可能属于“英年早衰”,基本算是一个没有童年的人,因为自打他们见到少爷起,极少看见他有喜怒哀乐的情绪,这种老成持重的状态入了京就愈发严重。
“一直到二小姐来,好像才有些不同。”两个仆僮一本正经地说着。
“那就是空长了一副好看,却没有表情的脸,天然呆呗!”陆婉儿故意逗弄着头一回如此话多的兄弟俩,想引导他们说些温彦行“坏”话。清山、清河只觉上了二小姐的当,心中腹诽也就是二小姐敢说,那也是眼神儿不太好吧,怎么能看出公子呆呢?
“我家公子,明明是饱读诗书,气质上乘,浑身上下长得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仆童彩虹屁开始,直听得陆婉儿汗颜,原来是自己配不上。
下半场氛围因两个西瓜,正常欢乐起来,温彦行半倚在树上看几个人笑着,闹着,而陆婉儿偶尔把话题引到他身上;又听闻陆婉儿说,想就在这山村乡野,鸡犬相闻间,买下一片山头雇人种种地也是不错地。
而她自己是不可能亲自种地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做人还是要有底线的,不是瞧不起山野农夫,就是个人志向而已,她陆婉儿要专注做一个爱赚钱的女子,做个精致地享乐主义者,农活救让他们几个人去干!
清山、清河却说“我俩还是情愿当跑腿伙计,管家也行”;玲儿就说“那我专管洗衣做饭”。温公子会做什么呢?陆婉儿说可以负责给果园授粉,众人听得有些诧异,二小姐又说自然是因为他最擅长招蜂引蝶!众人听闻,哈哈大笑......
“陌上人如玉,时光缓缓归。”温彦行一个没忍住,脱口而出两句诗;陆婉儿便说“嗯,还是作诗、作画卖钱吧!”其他几人也纷纷表示一致同意!
第62章 意气风发骄满路
“皇上,前几日我清查财库,又发现多出来两千多匹丝绸,还有大约十三万铜钱和碎银子无法入账,臣请求在左藏库里分别设置别库,用以管理此类此类钱物!”
“一切依裴爱卿所言!”
“陛下,近来臣发现国库里有多年资产核实不清,臣认为当务之急就是要分分类,可根据功用和预算多设几个库,比如可设欠库、负库、耗库、剩库以及季库、月库用来细分装纳,便于管理。您看可行?
“准奏!”
”陛下,经臣亲自督促,初步核算下来各库尚有百万银钱可作节余,不如将此等无法入账部分,先行拨入皇室专库再作安排,您看可否?”
“准!”
“陛下,臣请奏!开元、天宝年间天下户口达千万,百司公务繁乱,官员时时有缺;然自变乱后实际户口已经减损大半,官员队伍冗杂现象便日渐突出。臣以为日后内外百司不需着急补缺,一名官员可掌管多个部分,如此因冗官而省下之俸禄,亦可充实国库......”
“裴爱卿,言之有理。”......
需知国库支出收入已有常规,奸佞阴险地玩弄骗局,以狡猾谋求宠信,就在左库里面分别建立了六个分库名目,意图在于单独贮存他所谓的赢余,来满足当朝皇上的个人欲望。
而这种巧立名目之举,其实并没有使钱和物品增加,只不过白费账本和多设官员罢了。
此位皇帝陛下竟也不知,天下不就是他自己的家?
国家没有就向百姓征收,百姓没有了就由国家发放,在国库里是国家财物,到百姓手里就是私人财产,哪有什么赢余要另外存放?这必定是变换手法转移国库财产,或者乱立名目搜刮民脂民膏。
而有主子对其只予宠幸信任,不予审查监督,一心扶植,却又不从因众臣上书而责问。奸佞就更加认定自己能够蒙蔽迷惑皇上,就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他的淫威已使各地失望,可偏偏他的罪行又在内府屡屡得逞。
从此欺负百官和部下,倒腾财物,从东边移到西边就成了功劳,从这里移到那里就称作赢余,愚弄陛下就像儿戏一样。
朝堂之上,此般“君臣”和睦景象时时发生,而众朝臣实在无法苟同于此久矣,陆相便会同几位朝中重臣一同商议,近日先行上书了震惊朝野的《论裴奸佞奸蠹书》,揭开了与此奸佞之徒誓要生死对决的大幕!
“十一月三日,具官臣某,惶恐顿首献书皇帝陛下:臣闻君子小人,用舍不并,国家否泰,恒必由之。君子道长,小人道消,于是上下交而万物通,此所以为泰也。
小人道长,君子道消,于是上下不交而万物不通,此所以为否也······
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小人勿用,必乱邦也;除恶务本;去邪勿疑......
户部侍郎裴奸佞者,其性邪,其行险,其口利,其志凶,其矫妄不疑其败乱无耻,以聚敛为长策,以诡妄为嘉谋,以掊克敛怨为匪躬,以靖谮服谗为尽节,总典籍之所恶,以为智术,冒圣哲之所戒,以为行能,可谓尧代之共工,鲁邦之少卯······
荡心于上,敛怨于人,欺天隐君,远迩危惧······迹其奸蠹,日长月滋,阴秘者固未尽彰,败露者犹难悉数。······而奸佞以冒取折估为公忠,苟得出估为胜利,所谓失人心而聚财贿,亦何异割支体以徇口腹哉。殊不寤支体分披,口安能食;人心离析,财岂能存······有如是之颠沛,有如是之欺谩,按验既明,恩劳靡替,其为蛊媚,旷代罕闻。······
縻躯奉君,非所敢避,沽名炫直,亦不忍为。愿回睿聪,为国熟虑,社稷是赖,岂唯微臣。不胜荷恩报德之诚,谨昧死奉书以闻。臣诚惶诚恐顿首再拜。”
“哼!满口圣人之言!倒开始审判起朕来了!”宫中皇帝看了此等奏折,正气到把其丢在了御书房的地上,身旁宦官忙假装惶恐地劝其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