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如梦白日尽——晓未悟
时间:2022-04-13 06:53:01

  不愿留在北方距沂州府太近的城池,则是怕徒增希望,终有一刻会忍不住让温家知晓。
  既然手中暂不缺银钱,陆婉儿经过思虑再三,决定或可去繁华之地扬州隐居些日子。
  一来商贸大城对外来之人司空见惯,即便有人有心打听也更方便遮掩;二来,当地官府为维护良好地通商秩序,在治安举措上颇为重视,所以只要是住在城中,生活上也能保证便捷安全。
  还有往更长远些想,若日后带着孩子想要择此地久居,随便寻些生意做一做,比起旁的地方自然也是商机更多。
  论起心中盘算,也不能怪陆婉儿随遇而安,这是她为保全腹中骨肉平安生产临时所能做的最优决定了。
  远离所有是非之地,选一个安全之所,有信赖之人照顾,也不缺银钱傍身,等孩子顺利出生后再依情况作日后打算......
  即便已经尽可能地想着周全,即便已是远超旁人那般心思缜密地计划着,即将漂泊无依地陆婉儿,夜深人静的时候也还是会反复质疑,仅凭她一介女子,是否就能顺遂一生地把腹中那个,极可能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的孩子抚养成人?
  这当真是不太有把握的事。
  好在熬到第二日一早,她便又能恢复正常了,又能逼着自己认真吃饭,逼着自己继续为即将独自面对的未来,做更多准备。
  前路漫漫却为母则刚;正常状态下地她,不愿以此捆绑了那个她爱的人不得回京,正常状态下地她,也不愿让孩子在如此复杂地漩涡中降生成长。
  总之,正常状态下地她,会固执地认为自己这腹中胎儿是她陆婉儿的骨肉,不是任何人的牵绊,也不是任何事情的筹码。
  连日大雪,因这第二场雪下得不见停歇,就是温府下人都已是打扫不及,以至于近来府上众人行走都小心翼翼,而主子们没有特别重要之事,也紧闭房门甚少外出走动。
  而就在这天寒地冻,漫天飞雪地时刻,刚寄出书信不过两日地温彦行,却先收行到了老师陆挚的来信,信中却只有一言“暂不要回京!!!”。
  虽确认了是老师字迹,温彦行心中却起了十二分的不安,没有任何解释或多余之言,许是因为京中危险,老师才仓促之中只此一言,以示警告。
  正在温彦行辗转反侧,彻夜未能安睡地第二日傍晚,紧接着收到了第二封信。
  也是自京中传来,却不是老师所写,而是一直也有保持通信另一位同僚写来的,仔细辨认字迹亦是没错,只因信中却也只有一言“速速回京,吕相危已!!!”
  已被革除宰相之职的老师,还能有什么危险?
  从接连两封书信里,温彦行得出地结论是:“那就只能是生命之危了,怕是圣上对老师动了杀心!”
  已经顾不上再行深思,即便京中如今已是刀山火海,为了恩师怕是也要闯上一回,只是此途凶险,许是要做最坏的打算!
  温彦行思忖之后,冒着大雪,带着决定去见了父亲,把恩师已经被罢相的事合盘托出,也把这两日收到的京城急信告知于温父。
  即便温家老爷也知晓,哪怕他回了京也不见得就能改变什么,但又思及起码这三年未涉朝堂,回京亦没有复职,理应不会受到太大牵连才是。
  只是守孝之期有差,温家老爷颇有些担心,还是希望温彦行再等上大半个月启程入京。
  可儿大不由爹娘,甚觉事态紧急地温公子也只是前来禀明一声,想让父亲早做些准备,以防日后有突发地坏消息传来,也能多少有个应对。
  其实就连温彦行自己也不会想到,已经三年未曾回京,此番回去最坏的结果,到底是有多坏?
  就算圣意难测,老师处境危急而艰难,而对于更多地“险恶”心里却是没有足够预判地。
  温彦行能想到的也更多只是到京以后,可先行去寻几位故友,看看能不能就恩师危局暗中转圜一二,即便仅凭自己眼下身份想救陆相怕是痴心妄想,不过若能助其府上家人一二,也算是不枉老师对他的恩义。
  事态危急,从温父书房出来便打算叫上两位仆僮,连夜起身奔京的温彦行,却还是不免想再去看一眼陆婉儿。
  想跟她细说一番此行紧急之缘由,想让她安心等待他归来,想跟她说为报师恩只此一回,而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定是已经辞了官职,家中父母也没有理由阻拦两人婚事,自此以后闲云野鹤过完余生,他心中不悔。
  满怀心事地温公子,不经意间人便到了院儿中,许是北风呼啸声音凌冽,而脚下踩了厚厚地积雪,温彦行无意而为,却是走路地脚步声都轻了许多。
  孕期已经三个多月的陆婉儿,近来孕吐已有些好转,丫鬟玲儿瞧着二小姐清瘦,而趁着天气寒冷,也是好心想要做些荤食拿来给她进补,怎知陆婉儿闻着肉汤香气便又吐了,也可能正是如此,二人未能察觉有人已经到了窗外。
  “怪玲儿疏忽了,不该晚上还端这些汤进来!”小丫鬟有点儿愧疚地说。
  “不怪你!近来明明已经好多了,许就是肚子里的小家伙,口味还是更喜清淡,怕是个女儿。”陆婉儿安慰着仔细照顾她的玲儿。
  殊不知,窗外风雪中人听闻到此番主仆对话,已经是吃惊到呆滞状态!
  他很想推门而入,问一问为何这么大的事要瞒着自己?!也很想抱着陆婉儿,对她说都怪自己太疏忽大意,竟一直不曾发现她这么辛苦!还很想逗弄一下她,满怀期待告诉她等孩子出生后,名字一定要他来取才好听......
  可温彦行挪不动前行地步子,也张不开嘴巴,发不出任何声音。
  因为他知道,倘若他此刻进了屋子,怕是就不能舍得起身回京了,他知道陆婉儿于他而言究竟是有多么地重要,而现在又加上一个小的,定会冲垮他离开地决心,让他无法继续理智思考。
  可老师还在京中等着自己,今夜是一定要走的!
  于是“懦弱”地人回转了身子,想假装什么也没听到,在屋子嘈杂地收拾声掩护下仓皇地逃离了。
  带着久久不能平复地震撼,也带着浓郁到化不开地不舍,温彦行最后一次站在窗前,凝望着那熄了灯光的院子,终是推开房门,顶着刺骨地风雪而去。
  他本想留一封书信给陆婉儿的,却不知该写什么,等他回来吗?不用说想来她也一定会等;告诉她照顾好腹中孩子吗?不用说她也一定会好好照顾;不要去京城寻他吗?说了怕是才更会不安要去。
  还是什么也不要说,留下一个可信赖的人,在他归来之前护她们娘俩儿周全吧。
  “清山留下,清河跟我走!”温彦行让已经准备好同他一起回京的仆僮二人留下一个,只有一个任务便是守好陆二小姐。
  还特别嘱咐道:”一定是要尽全力保护地那种守,但凡二小姐要出门,无论远近也不论何时一定要紧跟着,在我回来前不许让她入京,且若是日后京中情况有变,定要想办法早些护她安全地回洪州城去!”句句类似托孤之言,只听得仆僮一头雾水。
  也知少爷心中记挂着那人,也知两位近来关系不怎么亲密,可为何要紧着守护呢?
  二小姐在温府还能有什么危险?即便老爷、夫人不同意迎娶一事,也不至于会伤害她啊!
  难不成公子是怕他回京的时候,二小姐会被温家趁机赶走?
  临时被吩咐留下地仆僮,虽心中有疑也不情愿留下,却见温彦行坚持自是不能违拗。
  倒不是不喜欢二小姐,只是此去京中路途甚远且形势不明朗,但凡公子万一遇到危险,多一个熟识的人跟着,也总是也可多替其分担一些。
  温彦行并未把陆婉儿有孕之事,直言告诉仆僮,只因他觉得若说出来,自己就先有一万分不想离开的冲动,而凭清山那股机灵劲儿,很快就会自己发现地。
  于是温彦行走了,待清河打点好城内守卫,主仆二人未再向任何人辞行便翻身上马,从夜深雪重的沂州府,一路往京城疾驰而去......
 
 
第67章 一意孤行欲相随
  次日一早,仆僮便早早来向陆二小姐报道。
  陆婉儿自是万万也想不到,温彦行昨夜竟会先行离去,本以为再过半月之期自己就要悄然南下,哪曾想二人分别却是如此地猝不及防,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心口倏忽疼起来,她顾不得前来告知此事,并信誓旦旦地表示以后仅凭二小姐吩咐地仆僮,捂着胸口便要追出府去。
  丫鬟玲儿眼看陆婉儿失控,着急地赶忙追上前去扶她,想要制止二小姐继续急行奔跑;仆僮不明所以,也只得追上去说公子他们怕早都已经过了城外驿站,怎可能追得上?
  深一脚浅一脚地,陆婉儿还是跑到了温府门口,定定看着除了白茫茫地大雪,就只剩空荡荡地街道,一瞬间泪流满面。
  眼见身旁玲儿也红了眼眶,清山有些讪讪地编瞎话说“其实公子临行前说了,让二小姐安心在府里等他,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去办!也过不了多久,待公子处理完京中急事,定会很快回来。”
  有些话说了就好像没说一样,并无任何意义,宋清山觉得自己刚刚编得那几句便是。
  有些像废话,又不得不说,而说了又却是跟没说无甚差别。
  只叹公子这一番操作,当真让他觉得可太难了!
  直到回了院子,稍稍从悲凉地心绪中回缓过来的陆婉儿,才能正常思考,也开始想到要询问清山,到底是何事才使得温彦行必须要连夜回京?
  甚至紧急到除了一位贴身仆僮,顾不得给她留个只言片语?
  可仆僮表示也是被临时通知要连夜出发回京,只听闻公子说京里出事了,该是与这两日收到的书信有关,却也尚未来得及知晓详情。
  并一同交代了,本来自己也已收拾好了随身行李要一起去的,不知为何少爷又临时让他留下来......
  陆婉儿听闻后,心觉不好!
  便连忙让仆僮与她一起去温彦行书房中,寻他所说的那些近日书信。果然在仆僮清山的帮助下,很快找到了近日许多与京中往来地那些,陆婉儿最先看到发觉有异的一封便是,“速速回京,吕相危已!!!”;而另一封则是“不要回京!”
  看得心惊动魄,却还是强迫自己要冷静,要仔细看过其他书信后,方能了解其中内情,再对此作出合理的判断。
  于是,陆婉儿也顾不得是否得了温家公子同意,便把其近期通信一封一封地仔细看过,待大体了解京中形势背景后,陆二小姐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得出了与温彦行之前差不多地结论。
  而陆婉儿更担心地却是,此行温彦行怕是也有巨大危险......
  中午时分,又有第三封信从京中传来,是第三个陆婉儿也不认识的人所写“温兄谨记,近日定不要回京!!!”署名李晓。
  仆僮不敢有所隐瞒,亦大概告知了李晓身份,陆婉儿便再也坐不住了。
  “清山,回去收拾行李,备好马车,我们明日一早也出发进京!”陆二小姐果断地吩咐仆僮去准备。
  可仆僮却支支吾吾地说:“可是,公子临行前有交待,不许二小姐进京!”
  “那你就留下,我让玲儿去雇马车,自行出发便是!”陆婉儿心知,定是温言行也觉自己此行危险,才如此吩咐清山行事。
  “可是,近来天气不好!二小姐,你这身子可万不能如此颠簸啊!莫不如还是等几日再说?!”丫鬟玲儿听闻陆婉儿打算,也急言相劝。
  “已过了三月之期,行路稍慢一些,当是无碍。你家公子或许有生命之危,我必须尽快进京!你也知我不是莽撞行事之人!”陆婉儿没回答玲儿的劝言,却对旁边清山又解释了一遍。
  仆僮机灵,一下就想明白了为何公子临行前托孤一般,原来二小姐肚子里有了小少爷,原来公子此行进京十分危险。
  仆僮虽想依温彦行所言,更想护好陆婉儿母子,却又着实拿心意坚决地陆二小姐没办法。
  ”公子,我拦不住啊!”清山在心里难过地感叹,与其让其他人去安排进京车辆,还不如自己去好生准备一番。把马车弄得软和又暖和一些,再挑一个驾车最稳地车夫随行,而万一公子在京中有危险,凭二小姐聪慧,说不定当真可以有所办法。
  心知既然二小姐执意,自己也是阻拦不下,清山便连声说还是由他去准备启程一事,不过路途遥远定会颇为辛苦,沿途需缓慢着些,行程上要全凭他来安排,还请二小姐答应。
  陆婉儿知其心意,对自己腹中胎儿也有所顾及,自是没有异议。
  丫鬟玲儿也知阻拦不了,一边隐忧一边收拾行李,而陆婉儿手抚在小腹之上,心里却对腹中胎儿暗暗说道“娘亲虽有些对不起你,可我们是要去京里救你父亲,你可要争气些,万不能再有事......”。
  正好手里有些早备好的银钱,陆婉儿只想着入京以后,若当真形势危急,也可先行上下打点一番。
  而仆僮到底是心有不安,安排妥当一切后仍是把陆婉儿也要进京的事,去禀了温家老爷,只是隐瞒了二小姐身怀有孕的事,毕竟当事人都选择不说,自己也不该多言才是。
  温父有些吃惊,本以为陆二小姐是要不日便离开温府,离开彦行的,原来本就是打算要随其一同入京的吗?温老爷又着管家去请了陆婉儿。
  知其领会有误,陆婉儿开门见山地说:“我不是要随其入京,原本打算天气转暖便一路南下,可是我看了这些书信,发觉可能形势危急,京中凶险,明日也只是不得不去而已。”说完,把从温彦行房中带出来的一沓书信,交由温父让其自行判断。
  老成持重的温父,虽没有天生地心思缜密却也是偌大个温府的管理者,谨慎思考与基本判断能力还是有的。
  知其确是判断出温彦行有危,温父也不免心生紧张起来,忙令管家去取些大额银票来一并交由陆婉儿。
  毕竟二小姐向来行事令人信服,若是自愿进京为此性命攸关的事奔波,又哪还顾得上阻拦。
  即便是温父忧心于温彦行安危,可若是提前知晓了陆婉儿腹中有了温家骨肉,或许也会极力阻拦其进京吧,可执拗如陆婉儿,又是谁人可以阻拦的了得呢?
  陆婉儿没有推辞,因为温彦行是温家的少爷,而进京之后会面临些什么,她也还不得而知。
  不过世人都知,有钱能使鬼推磨,即便京城不比其他地方,可手中银钱越多也更多些把握才是。她郑重谢过温老爷信任,并许诺只要温彦行能平安归来,她也不是一定要嫁入温府......
  温父听闻,心中亦不免酸楚;虽对京中形势仍报以侥幸,却也不敢马虎大意,自古都是血雨腥风之地,到底温彦行回京后会面临如何危局,谁也无法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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