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如梦白日尽——晓未悟
时间:2022-04-13 06:53:01

  于是也郑重谢过陆二小姐此行,只要温彦行能平安归来,一切再从长计议也不迟。
  饶是仆僮清山做足了准备,进京路途还是特别辛苦,近半月来北方大部分地区都有降雪,温彦行主仆二人轻身骑马而行,尚还好些,可陆婉儿与玲儿一道坐马车赶路,就颇为不便了。
  道路湿滑颠簸,气候寒冷难耐,加上还怀着身子,随着陆婉儿呕吐情况又加重起来,行路速度也只能是缓了又缓。
  仆僮深怕二小姐腹中胎儿,再当真有个好歹,第五日到汴州后便执意修整几日再行出发。
  陆婉儿见其抹了眼泪,终于答应在城中客栈缓一日再继续赶路。
  丫鬟玲儿早就出门去寻了大夫来把脉问诊,本想开些有助安胎的药吃上一些,可大夫却说当真想要安胎,还是不要继续颠簸为要!
  听过大夫交待,前有清山刚红着眼眶从房里出去,现又轮到了玲儿;连日来,已经吐到脸色蜡黄地陆婉儿想,也当真是自己有些不争气,明明马车上已铺了厚厚地毯子,可就是一颠簸便忍不住,不是说过了三月之期,呕吐情况就会逐渐好转的么......
  想来温彦行此时都快到京了吧,若是一直这么耽搁下去,要何时才能追赶地上呢?
  陆婉儿忧心地想着,但愿一切没想象中糟糕,而浸淫官场多年的温公子,也自不是意气用事之徒,该知遇事冷静,也自是知晓先保证自身安全,一切才有可能的道理。
  颇感无力地陆婉儿,躺在客栈中等着仆僮熬药过来,也只能尽量这样想着安慰自己,只是越胡思乱想越心焦。
  只是她也不知,许是正因为那份紧张不安,传递给了腹中小小的胎儿,才令其如此不安分,一心要折腾自己的娘亲吧。
 
 
第68章 正月路上尽风雪
  今年的冬天,夜里着实格外寒冷,也许是在客栈中突然暖和起来,陆婉儿竟然有些咳嗽。
  清山坚决不肯她继续赶路,不仅仅是无法熬药的问题,吃食上也难以保证温热,拖着这样的身体,怕是人还未到京城就彻底病倒了。
  好说歹说,陆二小姐才同意再多住一日,看情况而定。
  仆僮有些后悔没听公子之言,没能阻止二小姐进京,若是因此害了公子的骨肉,清山觉得那自己当真是万死不辞其疚。
  明明公子临行前说了不许进京,必要时可护着二小姐回洪州去,一路往南自然是越来越暖和的,也不至于虚弱成这般样子......
  请汴州城里的大夫,仔细调整了药方,又让玲儿细心去客栈厨房烧些二小姐爱吃的膳食,清山心头隐隐萦绕着不安,却又无法说服陆婉儿留在此地长期休养。
  生劝至第三天,陆婉儿还是决定继续上路,往京城而去。
  而此时温彦行,已经与仆僮清河二人风尘仆仆,一路快马赶到了京外驿站。
  虽是傍晚时分却离城门关闭还有些时候,之所以停下来没有立刻进城,则是因为发现些异常,他们好像已经被人盯上了。
  若是善意之人,自当直接过来打招呼才是,可那些来历不明之人分明鬼鬼祟祟,甚是可疑。
  仆僮本想与温彦行换装后分开进城,可温公子却说只怕他们盯住地就是他,很难轻易蒙混过去,看起来颇像官府中人,且对方怕是不怀好意也难以甩脱,二人要小心行事。
  身为文臣,温彦行自然没有高绝的武艺,仅凭仆僮一人哪是这么多人的对手;思来想去,温彦行命清河去买通一位驿站伙计,让其二人换装后扮做仆僮随他入京。
  如此,清河便可趁机摆脱跟踪,私自入城打探情况,若时局糟糕且自己届时也身陷囹圄,那便去郡王府找郡王李晓商议......
  看出跟踪之人该是来者不善,起初清河担心温彦行安危,并不同意公子提议,但又没有更好办法以解眼下困局。
  拖到城门关闭,怕是更加危险,而若是二人刚入京城便皆被人一起控制,那确实也就无人知晓,更没有可转圜地余地了。
  宋清河也只能依此办法行事,找了个身材仿佛的伙计,许其重金扮做仆僮护送公子回京中府邸,而他则扮成伙计模样,躲在驿站灶台间,等那些神秘人跟随温彦行而去后,方才一人悄悄在其后进城,先去打探陆府消息......
  心生不妙地温彦行,果然一入城就被后面紧跟地人拦下来,“秘密”送进了牢里。
  原来给他写信,让他回京的同僚早已被奸佞威逼利诱,成了陷害陆相的帮凶,虽也是屈打成招,却作伪证说“京兆府尹李大人侵吞官钱五十余万贯,还有很多粮食等不计其数,而这些赃款都被其拿来勾结权势,李府夫人便常把金银珠宝送给陆府夫人”......
  而奸佞怕他直属于京兆尹手下官员,对陆挚指控力度不够。
  京中皆知温彦行才是陆相的得意门生,于是便在严刑拷打之下,让这位恰巧与温彦行有些书信往来的同僚,写信诓骗其回京,想如法炮制,通过温彦行来制造更多诬陷陆挚或贪腐,或欺君罔上,或结党营私的证据,以此来给陆相以致命一击。
  所以,温彦行此次急行回京,本就是奸佞故意而为之的请君入瓮戏码,也因此早早就被等候在城外的“官府”之人盯上。
  而初入城就被悄然下了狱的温公子,怎肯任由奸佞之徒摆布,其一副铁骨铮铮的样子,让他着实在私牢里吃了好一番苦头。
  仆僮清河,得知公子未能安全回京中府邸,便连夜去打探陆府消息,这才方知陆相也已经被皇上下令监禁,外人不得而见。
  事态危急至此,清河只得遵从温彦行命令,去郡王府寻郡王李晓,而这位京中向来神秘地人物,此时却恰好不在府内。
  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的仆僮,就坐在郡王府门口生生等了一夜,直到王府管家暗中差人去寻了郡王回来,才终于得见李晓,并说明了温彦行急行回京,然后突然“消失”的境况。
  李晓心中也是大呼不好,看来自己的警示信笺,这位温公子还是未能收到。
  立时差亲信之人去打探,温彦行到底是被朝中奸佞关到了哪里,并想办法尽快让他见上一面。
  郡王李晓安排完此事,又特意叮嘱清河不要在京中随意行走,也不要回温府居住,寻城内一家客栈等候消息。
  现如今整个京城都是人心惶惶,而事关朝堂与圣意,就连他很多事也是插不上手,颇为无奈罢了!
  急行了几日,陆婉儿的咳嗽之症愈发严重,途中不得已又耽搁一两日休息吃药,晕车呕吐的情况倒是有所好转,只是虚弱之相不减。
  不知是不是有所感知,就是距离京城越近,陆婉儿就越觉不安,总是有些不好的猜想,使其无法控制焦虑地心绪。
  而这期间,哪怕只是玲儿不小心失手打破一只碗,也让她觉得都是些不好的兆头,都能让她心惊胆战地近乎神经质一般,眼看天色已晚,也要吵嚷着继续出城赶路。
  面对如此着急入京的陆二小姐,仆僮清山也是无奈到生不出半点脾气。关心则乱!只因公子对她来说太过重要,才会如此。
  而撑着这口心气,其实二小姐路上倒是该无大碍的,至于入京见到公子后就不好说了。
  可能心结解了病也就随之好了,也可能突然泄了气更会大病一场,亦可能见不到公子继续强撑,可无论是哪种结果,现在都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无法回头折返沂州了。
  拗不过陆二小姐,众人只能迎着夕阳继续出城西行。
  陆婉儿拼了命地往京赶,想来也只是因为温彦行是她余生中最不想失去的人,可越是重要,越是用力,就越好像抓不住......
  这个如孤燕一般的南方女子,彷徨,失措;急行在北方正月里的寒风呼啸间,跋涉千里之遥,奔赴的也或许只是一个没有约定的结局。
  在明知自己身体状况不甚理想的前提下,仍然坚持入京,她也知她不配为一个母亲!
  可倘若温彦行有差,她陆婉儿和腹中孩子,又有何存在地意义呢?若温彦行当真弃了她们,
  她们又如何在这世间苟活......
  许是因为母亲的早逝,使得此刻陆婉儿心中隐疾突然发作,她竟然还会觉得自己这般着急赶路,也是为了腹中胎儿,她不想其生来便没有了父亲。
  这腹中胎儿可以一生不见父亲,却不能当真没有,各自相安一隅可以,天人两隔却是万万不行,陆婉儿偏执地想着。
  这是陆二小姐此时颇为令人匪夷所思地执念,她不曾想就在她决定进京的那一刻,便已被母亲弃之不顾得孩子,又如何能够平安降生?还是在明知不可以而为之得状态下继续赶路时,她就已经知道,她着实不配为一个母亲?!
  其实她明明有能力亦可以作出选择,让腹中胎儿安全优渥地过一生;其实她也知京城不过是个巨大的漩涡,漆黑而又深不见底,她完全可以带着腹中骨肉远离那些危险,远离这寒冷颠簸的路途,远离漩涡之下,那个极可能就是粉身碎骨地收场。
  当初决心离开岳沐之的时候,她是难过又果断地;而年前打算离开温彦行的时候,她也是不舍又固执地。
  假如温彦行此次回京,只是为了复职或哪怕是大婚,她陆婉儿即便不能从容接受,也定不会失色打扰......
  而陆婉儿后来也想,女人为什么会有第六感呢?又为什么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很准?
  她当时发了疯一般进京,不过就是因为那诡异地第六感不停地暗示她,甚至后来叫嚣着告诉她,“快点去!快点去!你的那个温彦行有危险!再不进京,以后都别想再见了!”
 
 
第69章 无花无人只有寒
  地牢里的温彦行,早已是污血满身且发髻凌乱不堪,只有肩头几片金黄色银杏叶儿,或许还能让熟悉其近来穿着的人一眼瞧出,这不是原来气质高雅的温公子吗?
  只可惜这里幽深晦暗,连个嘲讽的熟识之人都没有。
  有人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可即便是在这样的境地里,温公子不免心有遗憾,却也是无法后悔。
  那时那事那情那景那人,重来一次又如何?
  就会有何不一样的选择吗?
  大都还是不会改变的。
  因为不论过往还是未来,若想结果有所不同,也除非做选择的那个不是你。
  温彦行不能质疑私自进京的选择,没有权利也不能后悔。
  这偌大的京城,就想一个巨大的铁笼,可以清楚看得,笼子里住着一只随时要把其中之人撕碎的猛兽,他明知道进来后最有可能的下场。
  但重新选择一次,结果也定依然如此,只因为他是温彦行,而那个惹怒了狮子,随时会被扑上去撕碎的“猎物”,正是他的老师陆挚。
  哪怕只是起到一丁点儿转移猛兽注意力的作用,也说不定就能给恩师争取一丝喘息逃生的机会。
  好在,只有他进了这个危险的牢笼,并在笼子门口竖起了“此处危险,莫进!”的警示牌。
  希望陆婉儿看到了,希望哪怕自己没能成功救老师出去,也没人再进来。
  只是那也都是他地一厢情愿而已,若每个人的意愿都能上达天意,这世上又何来悲剧......
  威逼利诱都不能使温彦行就犯,他又不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
  即便如此,恶人也不会对其产生敬佩,只会更加变本加厉地对他进行折磨。
  “打听清楚了吗?人在大理寺还是刑部?”郡王李晓问手下之人。
  “都不是,在神策军左营所辖的私牢里。”心腹答道。
  “什么?是圣上亲下的命令?”李晓感觉事情颇为棘手。
  毕竟神策军左右营都是由宫中宦官掌权,自己怕是也很难伸得上手,而这左营都知兵马使,可是与户部那位奸佞关系匪浅,且深得皇上信任。
  “据我所查,圣上并不知晓此事,怕就是互相勾结,想要制造新的证据来栽赃陷害陆相罢了。”属下如实作答。
  “营里是否有人?有没有办法可以营救?”李晓继续询问。
  “营里的人职位不高,想要救人怕是十分困难,但见上一面倒是可以。”精明干练地心腹继续如实答道。
  “唉!倒是怪我提醒地晚了一步,不然也不会到如此境地。”他寄出的警示书信不过因多地连日大雪晚到了一日,不知内情的李晓颇为自责。
  可他却不知,即便早就收到第三封书信,温彦行或许只会更早进京,也不能改变什么。
  “尽快安排我去见他一面吧。”李晓无奈说道,神秘地手下应声称“是”!
  哪怕是富可敌国,在绝对的权力面前往往也是无可奈何。对于这位京中神秘财阀而言,即便他再手眼通天又如何?
  若是不肯与奸佞沆瀣一气,在皇权面前亦是无可奈何!
  这也是为何有太多人醉心于权力的原因,也是为何有些人生下来就赢了的不公平所在。
  说来他与陆婉儿其实是早就有过交集地,因为他就是开遍全天下那个“墨斋”背后真正的老板。
  名义上做着全国的笔墨纸砚生意,实际上也可借此打探各地消息,掌控天下文人风评,亦能在全国搜罗人才等等,也因此才会有“吕怀山”那样出色的人,甘愿在墨斋里做一名伙计。
  这位隐形大BOSS,当年恰好在洪州城停了下脚,也恰好被陆婉儿最不擅长的诗词部分惊艳了一下,还送过她一方名砚。
  只不过被陆二小姐当天带回陆府,就转送给了姐姐陆珍儿。因砚台确实细腻精致,在陆珍儿手上用到至今也算是没有被埋没。
  当然这也都是命里注定,倘若当时的李晓恰巧知道了自家伙计吕怀山与那陆家大小姐惺惺相惜之事,甚或更多因二人身份悬殊而不得已的内情,那姐姐的婚事也未必不可圆满。
  多年以后,当陆婉儿熟识了“林晓阳”,知晓这些背后隐秘后,亦不免为姐姐惋惜,也不得不叹世事皆有定法。
  而此时身疲力竭的陆婉儿,已经在一种繁华也掩不住冬日萧条地陌生感受中,终于抵达京都,入了城。
  仆僮清山直接带路,一行人先回了温彦行在京中府邸;可府上管家说公子未曾回来过,只有清河大人回过府上落脚,并也是询问公子行踪之后便走了,到现在也未再归。他也不甚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这几日心下正焦急不安着呢!
  清山让管家招待二小姐先行住下,他要先去城里打探一番。
  到底是兄弟二人,总是有他们独特的联络方式与感应,很快他便见到了隐居在客栈的清河,问清缘由之后,只觉二小姐怕是也不能留在温家府宅里,得尽快转移出来。
  仆僮二人来不及思虑其他,连夜把陆婉儿与玲儿几人转移到隐秘地客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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