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抬了抬眼:“这些人不好,赶明我再为娘娘挑几个好的。”
五十杖下去,人不死也惨了,有几个仗着是皇后宫人敢反抗哭求的,直接被卸了下巴捂着嘴拽下去了。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传来,齐皇后身子一抖,白着脸:“你...”
她想斥责裴在野不孝不敬,偏偏是她违反了齐太后的懿旨在先,就算不孝也是她先不孝的,裴在野发作的也没错处。
他一拂袖,并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还不扶娘娘回去?”
齐皇后还未来得及多话,就被叶知秋手下的两个女将半强硬半劝和的带走了,叶知秋迟疑道:“殿下,闹的有些大了。”
裴在野沉吟道:“无妨,对外就称娘娘被奴仆蛊惑,违抗了太后懿旨,我出手整治了那几个欺主的下人。”他捏了捏眉心:“今日之事,她不会泄露的。”
齐皇后巴不得沈望舒离太子远点,若是泄露了沈望舒今日和太子在一处的事,她就不是不想让沈望舒进东宫也不成了。
他打发走叶知秋,忙掩上车门,沈望舒已经在角落里缩成一团。
他忙叫:“小月亮?”
齐皇后说的每个字都像细针一样钻入她的脑袋,沈望舒抱着头,反复喃喃:“我不是娼妇,我不是狐媚子,我没有勾引太子...”
裴在野探出去的手顿住。
在前世,她便过的是这样的日子吗?
齐皇后对她抱有强烈的憎意,他在梦里便知晓,但这次确实直接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的,远比梦里来的清晰深刻。
梦里他没赶得及救她,让她被齐皇后带走了,她究竟受了怎样的折辱?
之后她在东宫的长日里,她是不是也是顶着所有人的谩骂和羞辱熬过来的?
如果不是自己一意孤行,如果她两世都平平顺顺地嫁给陆清寥,是不是就不用遭这样的罪了?
可他了解自己,他不会这样放手的。
生平第一次,他体会到心痛如绞是什么滋味,这样的痛楚甚至压下了他对陆清寥的妒意。
他有些哽咽,小心把她抱在怀里:“你不是,谁敢说你是?你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他低头亲吻着她的眼皮:“跟我回去好不好,我不会伤着你的。”
沈望舒意识又有些模糊,浑身抖个不停,裴在野实在心焦,本想把她先送回家的,这会儿也不敢了,抱着她先去了自己新布置好的密宅。
太医对梦魇之症也没有好的法子,只得给她开了剂较轻的安神茶。
她牙关死死咬着,怎么都叩不开,裴在野心下忧虑,索性自己灌了一大口药茶,低头贴到她嘴巴上,撬开她唇齿,就这么一口一口地给她喂了进去。
她喝完一盏安神茶,终于能沉沉睡下,裴在野方才不小心也喝了几口,此时泛起困来,他却不敢再睡,强撑着守在她床边。
直到天边泛起濛濛微光,沈望舒眼皮子眨了几下,才终于睁开眼。
裴在野撑着下巴坐在她床边,她醒了,他是第一个发觉的,不由松了口气:“你总算醒了。”
沈望舒大眼迷茫地瞧着他,终于认出他是谁一般,嘴唇翕动片刻,终于道:“谢...谢,殿下。”
要是齐皇后方才带走她会发生什么,她在梦里已经知道了。
但这次,裴在野没有让齐皇后带走她。
她也不知道这一世是怎么了。
裴在野手掌摩挲了一下她的脸颊:“不要谢我。”
你这一切噩梦,都是因我而起的。
他嘴唇动了动,也不敢再提前世的事儿刺激她,他甚至连昨日的事儿也不敢再提。
他缓了缓神色,佯做无事地道:“我给你备了干净衣裳,你换好衣裳,咱们去用饭吧,我让厨下炖了你最爱吃的肘子,炖了好几个时辰,已经脱骨了...”
沈望舒摇了摇头:“我不饿。”她掀开被子下地:“殿下,太后身子不爽利,我先去服侍太后了。”
裴在野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腕,蹙眉:“不在这一时,你身上还没好全,先在这里养养。”他顿了下,补了句:“这是我的私宅,不必担心有旁人知晓。”
沈望舒抿了下嘴巴:“殿下,我在这儿,不合适。”
齐皇后那些话跟生了根似的,在她脑子里反复回响。
这一世她没有像梦里的上辈子那样被算计成,这是好事,但如果她和裴在野再夹缠不清下去,说不准两人又要重蹈前世的老路。
梦里头不止是她过的辛苦,似乎他也因为她,受了极大的羞辱,他是那样傲气的一个人...再走上前世的老路,对两人都没好处。
她强撑着起了身:“殿下,我想回去了。”她揉了揉脸,蔫蔫地道:“咱们各归各位吧。”
裴在野见她神色恹恹,透着一股疲倦,再不复往日飞扬,他攥住她手腕的手不由松了松。
他嘴巴艰难地开合几下,原本拒绝的话硬是咽了回去,他艰涩道:“我让人送你回去。”
他一路送她到门口,站在檐下良久无语,久到叶知秋都忍不住过来问道:“殿下,您怎么了?”
裴在野瞧着檐角的铃铛出神:“她不想要我了...”
叶知秋一听险没炸了:“这可不行!”
他声音有些大,显得比裴在野还激动,引得裴在野回头瞧了他一眼。
叶知秋不知道什么前世今生的事儿,他颇是激动地道:“殿下,现在沈姑娘已经退了婚,您和她男未婚女未嫁,哪里谈得上什么要不要的?!”
他拼命给裴在野鼓劲:“您是当局者迷,卑职瞧她对您倒是没有之前那般抗拒了,沈姑娘对您不是没有情分,她又是个心软的,只要您拿出诚意来好好追求,何愁沈姑娘不动心?!“
裴在野瞥了他一眼:“怎么追求?她现在都躲着我走。”
他方才是想到她前世今生都被自己连累,所以心生歉疚,他要是那么容易放手,他也不叫裴在野了。
只要她愿意嫁给他,他就可以为她扫平一切障碍,但问题在于,她不愿意。
这时候倒真想听听叶知秋有什么法子。
叶知秋想到自己父亲那几个小妾,沉吟道:“太过直白的追求肯定行不通,做的过了还会有损沈姑娘名声...”他犹豫了下:“您要不要试试放低身段,欲拒还迎地...勾引沈姑娘?”
裴在野:“...”
他强忍着踹叶知秋的冲动:“怎么说?”
叶知秋回忆了一下家里姨娘的手段,一条一条跟裴在野细说。
这,这也太...
但想到小月亮前世因为他遭了那么多罪,他放低下身段又怎么了?
裴在野听的脸色忽红忽绿,半晌才道:“回头试试。”
......
被青阳劫走之后,沈望舒越发黏着齐太后,正好齐太后近来身子也不好,她索性就留在齐太后身边侍奉汤药。
她怕老人家心情不好,就没敢跟她说自己在温汤行宫出的事儿,等齐太后这两天略好转些,她买来一堆五彩丝线,帮齐太后编长命缕祈福。
她对齐太后是真的担心,一边编一边絮絮叨叨:“长命缕虽然是端午带的,不过本身有避祸驱邪,长寿无病的意思,我给您多编几个好看的,您记得随身带着啊。”
齐太后心下一暖,她之前庇护沈望舒,无非是看着和她母亲的故人情谊,也不想眼瞧太子走歪路。
祖孙相处这么些时日下来,她对沈望舒倒真是喜欢,闻言不免笑道:“好好好,难为你有这份心,我定随身带着。”
她看着沈望舒,想了想道:“圣上来洛阳也有好几个月了,估摸着快要回长安,你可要跟我一道走?”
长安...沈望舒以往对长安是很抗拒的,但冷不丁被太后问起,她好像又没有像之前那般恐惧了。
真是奇怪。
反正齐太后要去长安,她家里人也在长安,她想了想,笑:“那我托您的福了。”
齐太后沉吟片刻,又道:“你那位表哥的案子估计会在去长安之前定下...”
沈望舒面露忧虑:“不,不会有事吧?”
虽然说案子是表哥主动顶的,但缺德事毕竟是大殿下做的,表哥要是因为这个蹲大狱那也太冤了。
睿文帝对本案案犯心知肚明,当然不可能要了陆清寥的命,已经提前暗示过刑部那边了。
不过这缘由太后不好和沈望舒说,只笑:“放心,无妨的。”
沈望舒对齐太后无条件信任,闻言松了口气,她一口气编了好多长命缕,足够万寿宫上下用的了,她索性把雪团也抓过来,量了量猫头,打算给它也编一个。
她正整理五彩丝线的当口,就见裴在野带着一身热汗走了进来,他向齐太后行礼:“祖母。”
他道:“今儿难得空闲,陪老八他们蹴鞠去了,正好路过万寿宫,特来给您请安。”
沈望舒只瞧了他一眼,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她以为裴在野上回穿那一身月白色儒生袍已经够惊人了,没想到他今天的打扮更是离谱。
约莫是为了蹴鞠方便,他穿了一身白色劲装,可这衣裳的也太浮浪了些...
他蹴鞠过后,布料被薄汗打湿,紧紧贴在身上,他里头似乎是没穿衣服,白色布料黏在身上,露出隐隐的肌肤和流畅跌宕的肌肉线条。
不光布料轻薄,就连样式也古怪得紧,襟口设计的敞开一截,他襟口的扣子又故意没扣,前胸松松散散的。
他身上还在淌着汗,一滴一滴的,顺着他光洁的下颔落下,蜿蜒过凸起的喉结...
偏他神色又正经极了,断无半点旖旎之情。
万寿宫里好几个年长的侍女都被这般画面弄的目瞪口呆,面颊发烫,不由低下头去。
裴在野余光留心瞧着她的反应,见她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唇角不觉翘了下,心里觉着叶知秋总算顶点用了。
沈望舒下巴险些脱臼,反应了半天,不知所措地看着齐太后。
第76章 不大正经(小修)
裴在野其实心里也怪别扭的, 他行事虽狂悖,却在这种事上还颇保守,叶知秋不知道从哪儿给他找的这套衣服, 以他的眼光看来, 委实放荡得紧。
他调整了一下表情, 让神色自然些:“祖母身子可大安了?”
饶是以齐太后和裴在野祖孙情分之深厚, 她此时也出现了一种强烈的扔了这个孙子的冲动。
她双目一疼, 废了极大的毅力, 才没让自己捂住眼, 没好气地道:“你这穿的是什么衣服?敞着胸脯,散着头发, 淌着大汗,妖妖调调成何体统?!”
裴在野佯做从容地一笑:“方才才蹴鞠回来, 衣裳有些散乱了, 没来得及沐浴更衣。”他忍不住给自己辩解了一句:“最近洛阳就时兴这种...衣裳。”
齐太后皱眉不悦:“那你还不快去洗漱更衣?!”
裴在野:“...”他就是故意穿给人看的,洗漱了他还怎么给人看!
齐太后想了想,又怕裴在野从这走回昭阳殿还要丢一路的人,摆了摆手:“罢了罢了, 你就在我的浴房洗漱更衣吧, 换好衣服再回去。”
裴在野:“...”
他深深觉着,这不是他亲祖母, 这是他上辈子的冤家吧?
他忍不住用余光瞥了沈望舒一眼。
沈望舒方才惊住的时候倒是怔了好一会儿, 不过这会儿回过神来了,她不留神掠过他胸前的两点,慌的连忙扭过头。
她又是觉着不好意思,又是觉着太子怪丢人的,哎呀真是, 这样的衣裳怎么好意思穿出来呢!
当初太子刚认识她的时候,衣服恨不得包住后脑勺,亏她还觉着太子挺保守的,没想到也是个孟浪的。
裴在野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好像也没什么反应,他心下莫名失落——难道他的身条还不吸引人吗?
还是他的脸蛋不够俊俏?
他心里头把叶知秋翻来覆去摔打了一遍,也没什么精神再搔首弄姿,懒洋洋跟着女官去浴房了。
齐太后难免与沈望舒絮叨了几句:“蛐蛐儿这孩子越发作怪了,原来脾气大些倒也罢了,现在穿着打扮也开始倒退了。”
她想到裴在野方才的打扮,生生气笑:“还洛阳时兴?洛阳难道就时兴这样敞着胸脯子的衣裳?他怎么不穿开裆裤来呢?!”
这话说的俏皮,沈望舒咧开嘴笑个不停。
齐太后到了午睡的时候,被孙姑姑扶着去了寝殿歇息。
孙姑姑办事利落,很快指挥着众人打扇的打扇,放帘子的放帘子,端冰盆的端冰盆,一时间寝殿众人都熟练的忙碌起来,却没发出任何多余的响动。
孙姑姑又利落地收拾出一套太子的常服冠簪,连同腰上戴的佩饰都置办妥帖了,她冲沈望舒笑:“这是给太子找的干净衣裳,沈姑娘能否帮奴把这一套送去浴房?”
她也是看着裴在野长大的,自然是知道自家太子对沈姑娘的一片痴心,也想为两人多制造些机会。
她见沈望舒怔住,忙道:“姑娘放心,浴房那里有人伺候,您只需要把这套衣裳交给外间的下人即可。”
沈望舒瞧她确实分.身乏术,这才接过衣裳。
万寿宫的浴房极大,除了内里的汤池之外,外面还有一个供人更衣的雅室,摆放了屏风妆镜案几等物。
沈望舒把衣服搭在屏风上,就要叫下人帮忙把衣服递进去,谁料汤池的帘子突然被掀开,裴在野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了出来。
他赤着上身,底下就套了一条松松的素白垮裤,两人对视了眼,齐齐愣住了。
裴在野最先反应过来,第一反应不是先拿衣裳遮挡,而是先摆个最有诱惑力的姿势。
他对诱惑人当然是没有经验的,犹豫了下,抬手捋了捋乌黑浓密的鬓发。
他一头长发倾泻下来,若隐若现地遮挡着胸前,就这么欲掩还露的,比大喇喇的袒露还要诱人。
他也不知是随了谁,发梢带着微微的卷曲,平日束在冠里瞧不出来,这时候倒有一种秾桃夭李的风情。
他见沈望舒还没半点反应,又装模作样地擦了擦身上水珠,十分做作地道:“怎么回事,擦半天也擦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