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娇——鹊绿
时间:2022-04-13 07:24:41

  可奈何她个子实在矮,颤颤巍巍地够不着。
  云秋瞧得心惊胆战,仰头看着她,“小姐,奴婢来吧。”
  谭清音摇了摇头,攀在檐柱的手松开,葱白玉嫩的细指悬停在了半空,招手示意她:“你伸个手,让我撑一下。”
  她就快挂上了,云秋同她身高差不多,估计也是如此。
  再不济,等裴无回来,让他挂上。
  不知为何,身旁突然安静了下来,谭清音茫然未察,她伸出手探了探,指尖触到一方温热的掌心,微砺带着薄茧,她有些奇怪,云秋的手何时这么粗糙了。
  谭清音垂眸看了一眼,顿时怔住,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在自己腰侧,修长有力,这分明是男人的手掌。
  顺着手掌慢慢看去,入目是男人清隽俊逸的面庞,檐下灯光映在他漆黑深沉的眸底,好似一团烈阳灼得她心头骤动。
  裴无身姿颀长,站在她身后,如一堵高挺的墙,以一种保护姿态将她虚罩在怀里。
  四目相对之际,谭清音心中雀跃,脸上笑意更甚。
  她抓住他的衣袖,伸出一根细指,向上指了指,乌灵灵的眸子望着他,声音清脆:“夫君,我够不着。”
  裴无单手揽在她腰间,以防她后仰倾倒。他方才见到她那般危险,脚下顿时步如疾风,恨不得立马到她身前,将她揪下来训责一番。
  可在看见她扬着小脸,笑意盈盈地望向自己时,心头泛起的那些惧意与怒气顷刻间又顿然消失。
  裴无握着她腰上的手掌重了一分,却还是沉声道:“下来,我来挂上。”
  闻言,谭清音朝他撒起娇来:“不要,我想自己挂上去。”
  身侧男人还是这副岿然不动的姿态,谭清音伸手捏了捏他的指节,往自己腰上按了按,眸光期期。
  他怎么就是不懂,他只要稍稍托着她一下,她就能够到了。
  裴无起先不明所以,见她眨着眼睛,面上神色一瞬间温和下来,明白她的心思。
  宽大有力的手掌握紧了她的细腰,手臂微微用力,将她往上托了托。
  骤然凌空,足下无支撑物,谭清音却丝毫不慌,只因身后有他。
  她一手撑着他坚实的手臂,另一手伸高,只一瞬,便将灯笼勾在了檐下灯架的倒钩上。
  裴无抱住了她,将她稳稳接在怀里,他伸手惩罚似的重捏了下她腰间软肉,眉眼压低,说:“下次不能这样了,等我回来。”
  “我知道了。”谭清音眉眼藏笑,与他四目相望,忽地也重重啄了下他的唇角,如同奖励,更像是封口。
  裴无显而易见的一顿,他抿了下薄唇,有些无奈想笑,她惯是这样无赖。
  谭清音咯咯笑着,像只得逞的小狐狸,她最爱他这副清冷自持的面上出现异色。
  ——
  两人用过晚膳后,谭清音去浴房泡了汤浴。她忙活了一日,身上汗意涔涔,袄衣与肌肤黏在一起,很不舒适。
  月色如水,在雪地上投照出一片银华。
  屋外冰冻寒凉,她是烘干了长发才从浴房出来的。
  屋内灯烛通明,谭清音推门而入,她抬起脸朝里望去,许是浴房水雾深重,一双杏眸湿漉漉的。
  裴无坐在灯前看着账册,烛火微动,在他冷峻眉骨,挺毅鼻梁投照出一片暖色阴影,手中狼毫斜影荡荡,恰映在他薄唇上,轻晃摇曳。
  他背脊挺正,坐在书案前纹丝不动,不时会执笔写上几字。
  谭清音一时看怔了,原来这世上不止有女色惑人,男色亦如此。
  裴无早听到屋外的脚步声,他顿下笔,抬眸望去:“过来。”
  她心底怦怦跳着,魔怔了般向他走过去。
  一缕熟悉的清香瞬时充溢在周身,盈盈浮动,裴无伸臂将她抱在怀里,抬手摸了摸她的长发。
  见她依旧呆呆地看着他,裴无眉头轻皱,屈指弹了下她的眉心。
  这一下,不重,却生生将她从旖念中扯了出来,她回过神来,慢半拍的捂着眉心,睁大眼睛看他。
  裴无笑了下,将她这副柔弱无骨的身子往怀中扣紧一分,圈在书案与胸膛之间,随后镇定自若的处理账册。
  谭清音坐在他怀里,偏头看去,伸手抽去他手中的笔,挂在一旁架上。
  她垂下脑袋,面上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账册我会好好看的,你白日里这么忙,就别帮我看了。”
  他整体日理万机的,回来还要看她的账册,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谭清音掰着手指慢慢数着,有些担心:“我这两日花了许多银两,府里上下基本换新了,然后快过年,府里下人的月钱我也多发了些。”
  手中也无笔了,裴无双手搭在她腰间,微微后仰看着她:“你不用担心,养得起你。”
  裴无觉得,她是真的很好养,金钗步摇买了她也不带,无非就是些胭脂玉膏她会用,再者就是馋嘴,偏偏脾胃小,吃不了多少。
  谭清音松下口气,那就好,她总怕她花钱大手大脚会将裴府吃空。
  怀里的她忽地坐直身,跟只猫儿似的,鼻尖耸动,凑在他颈间闻着。
  被她呼吸拂过的皮肤微微发痒,裴无忍不住笑,伸手捏着她的后颈,提着她远离了几分,温和地道:“做什么?”
  那股淡淡的酒气中夹杂了一丝果梨的香甜,她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
  像是要确定心中所想,谭清音偏过身子,细长的手指拎起书案一角的白瓷小壶,空空如也。
  方才的细声细语变了调,带着不可思议,“你喝我的酒了?”
  今日在院内挂灯笼时,谭清音忽地想起在那棵海棠树下,还埋着一坛山梨酒。
  算了算时间,也恰好能拿出来了。
  晚间沐浴时,她让云秋温了一壶搁在她书案上。
  她细眉拧起,杏眸里幽怨深深,裴无面上浮现一丝心虚,清咳了声。
  他向来是不爱喝这些甜酒的,只是不知今日怎么了,一盏一盏倒下去,竟不知不觉见了底。
  谭清音声音轻轻,有些失望:“我还没尝呢,就让你先喝了,还喝光了。”
  裴无抱着她,问她:“我再给你温一壶?”
  谭清音想了想,她摇摇头,心中有了另一想法。她忽地凑近,俯身尝他唇间味道,细致描绘。
  裴无一动未动,他靠在椅上,背脊僵硬的挺直,任她细细探寻,摸索。
  良久,她松开他,稍稍后退些,烛火光线明暗不定,映得她面色微透红晕,如同抹了胭脂。
  红唇间沾染了甜滋滋的梨酒,她分明未饮酒,却如同醉了一般,脑袋晕乎乎的。
  裴无凝望着她,将她这副娇俏明媚模样尽收眼底,两人除了那晚,再未有过。
  ……
  屋外忽地传来一声笃笃叩门声,有些急促——
  “大人,宫里出事了。”
  裴无蓦地停下,呼吸深重了许多,他脸埋在她的颈窝处,慢慢平息着。
  他紧紧抱着她,借以缓息,谭清音面色一红,她如今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稚子,自然晓得那是他情-动了。
  外头又敲了敲门。
  后背压在书案边上,硌得她蝴蝶骨生疼,谭清音推了推男人,催着他:“你、你快去!”
  裴无抱着她起身,将她放在椅子上,随后他抬手理了理自己皱巴巴的衣襟,面上神色渐渐恢复自然。
  临走时,他俯身在她额上轻轻一吻,“你先睡,今晚先不要等我了。”
  谭清音点了点头,望着男人离去的挺阔背影。
45章 “你要谋反?!”……
  屋门应声而开, 祁明见大人一身冷肃的气息,敛着眉走出来。
  夜已深,事发突然, 他见书房内未点灯, 这才来到后院。
  祁明拱手立于一侧, 将宫内发生的事情一一禀报。
  兴许是那些丹药食多了, 晋帝身体越来越差,晚间游园赏雪时,竟脚下失空栽下了玉阶。
  将将清醒, 便急召了朝中几位重臣进宫觐见。
  闻言, 裴无下颚紧绷,薄唇抿成一线, 漆黑的深眸在清辉月色下, 瞧不清半分情绪。
  他沉默着, 纹丝不动。
  良久, 裴无的脸色略一阴沉,对祁明道:“去备马车。”
  乾清宫。
  裴无一步步走向殿门,隔得很远就看见里面情形——寝殿内早已恭敬地候立着几位朝臣, 皆垂首站在一侧榻边,一大群近侍小心翼翼地环跪在榻前。
  晋帝此刻正斜倚在靠枕上, 眼下乌青凹陷, 气若游丝,本就不健朗的身子骨经这一摔, 愈发破败。
  瞧见入殿的来人, 近侍宦官眉头一喜,躬着身走到榻前,小声道:“禀皇上, 裴大人到了。”
  晋帝闻言费力地睁开眼眸,望向阶下姗姗来迟的裴无,忽地喘了几大口气,一字一句道:“裴卿,你来了啊,这几日……咳咳咳,你先替朕监国问政……”
  话未完,晋帝便上气不接下气,大口喘息咳嗽起来。身旁宫女太监见状,忙慌地上前抚着他的心口顺气。
  晋帝心里盘算着,如今这个节骨点上,他更不敢将监国之权交给太子。他也曾为皇子,自然知道皇位于他们而言,是有多么渴望,为了这个位置,甚至可以不择手段。
  比起自己的儿子,他更信任他的臣子。
  裴无目光无半丝波动,神色平静,领命道:“皇上放心。”
  一旁的谭方颂略略抬起头,望向身侧的年轻男子,神色复杂。
  话语落下,殿内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鸦雀无声。其他几位重臣面面相觑,脸上看似平静,实则心底暗流汹涌。
  众人嘴上虽然说着皇上正是寿永,其实心底清楚,晋帝恐就这几天了。
  经周国公一事后,太子越发不得皇上器重,储君之位更是如同虚设。
  如今皇上行动不便,卧病在床,甚至还未流露出传位之意,竟提出要让裴无监国。
  这实在是令人费解。
  太师宋延辅眉头拧起,心中思忖,皇上给裴无的权势是否过于甚了,他欲张口劝言,晋帝却闭目挥挥手,虚声道:“都退下吧。”
  言下之意,这事已不容置喙,几人只能行礼告退。
  冗长宫道上,裴无步履从容,走得不快,谭方颂负手跟在他身侧,与他齐行。
  翁婿两人埋头行着,只字未提方才殿内任何政事。
  出了宫门,谭方颂想了想还是叫住他,看他一眼,说道:“过几日除夕,我和清音她娘亲在家也冷清,你带她一起回来,一家人也热闹些。”
  自女儿出嫁后,这还是头回未在一起过新年,夫人这几日总是在他耳边念叨,觉得身边少了什么。
  谭方颂听言无奈一笑,往年到了这个时候,清音势必会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边,讨着她买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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