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琴秘谱——七炼银
时间:2022-04-13 07:38:13

萦夫人叫人拿来了两颗上好的东珠作为赏赐,映淮和方吟连忙谢了恩。
她又微笑着对方吟道,“适才本宫听冯儿说,方琴师的琴弹得极好。本宫被他这么一说,也有些想听琴了,不知方琴师能否也给本宫弹一曲呢?”
她既开了口,方吟自然得应下。
但萦夫人说日头有些烈,自己在园子里坐久了头痛,就请方吟与自己一道回了宫里。
薛映淮便与那些三三两两的贵女们一并,留在了园子里。
只是她无意与人攀谈,便独自往那安静偏僻之处走去。
不知不觉,就走得远了。
大皇子李况与他的叔父顺亲王二人,原本趁今日宫中萦夫人办赏花会的机会,相约在镜湖的湖心岛,密谋要杀掉七皇子嫁祸三皇子。
这么一来,就迫使皇帝别无他选,只能将李况立为太子,将来皇帝西去后继承大统。
为掩人耳目,两人并未带随从,偷偷划着小船从后面上了岛。
岛后这亭子的周围都是枝繁叶茂樱树,好似一处天然的庇护之所,正好供两人商议大计。李况本以为此地无人会来,却在无意中瞥见乳白色缕金罗纱的裙角,自花叶之中一闪而过。
应是哪家的千金,正巧上了岛,又正巧经过了此处吧?
他起了杀心,将匕首藏于袖中,匆匆出来察看。
寻至码头处,才远远见到薛映淮上船的背影。
原来是她。
李况收了匕首,心下数念转过,顿生一计。
不管她听见与否,若是能将她与自己绑在一根绳子上,一荣俱荣,一辱俱辱,那不只是今日的事情不会败露;更重要的是,她父亲中书侍郎薛大人,也就不得不为了女儿加入自己的阵营了。
薛大人此人,官高位重,在朝中威望甚高,而他偏偏又洁身自好,从不站队。李况曾多次有意拉拢,甚至许以重利,他都没有纹丝动摇。
后来,还是章豫知提议,说薛大人平日所好皆虚,唯独疼爱女儿映淮。若是能娶到她为王妃,此事也就能迎刃而解了。
所以李况这些日子来,才会一直对薛映淮示好,多方接近,意在徐徐图之,成就自己与她的婚事。
不过,今日之事一出,便再拖不得了。
他定了意,送顺亲王离开湖心岛,然后独自往萦夫人办赏花会的园子去了。
 
第38章
 
正值初夏,御花园的花在宫里花匠的精心照料下开得正好。
牡丹,芍药,杜鹃,紫荆等争相斗艳,真可称得上是万紫千红,一派花团锦簇的盛景。
但经过了刚刚的事情,映淮无心欣赏,便只是低了头,漫无目的地走着。
“薛小姐安好啊。”
绣着蟠龙的紫色衣摆乍然映入眼帘。
她抬起头,见到大皇子李况紫袍金冠,负了手悠然而至。
李况其实也生得一表人材,身材高大挺拔,称得上是有几分倜傥。只是那眉眼之间隐隐的戾气,给人一种剑拔弩张之感,好像随时都会失控。
薛映淮看到他,虽尽量表现如常,垂首行了礼,但还是浑身紧张起来。
“不知,况能否有幸,请薛小姐同游?”他只作不察,面上笑得温润。
映淮深吸一口气,正要婉拒,李况却抢先一步又开了口:“其实我今日入宫是为拜见皇后娘娘的。只是听闻薛小姐入宫了,想着你上次说身子不适,便挂心不已,特意来寻你。”
“你身子可大好了?”他走近一步,欲伸手触碰她的额头。
薛映淮下意识躲开,向后微微退了一小步。
李况放下手,面上浮起些淡淡的不悦。
“我已然大好了,劳烦大皇子殿下记挂。”映淮忙道。
他这才点点头,转而又做出一副委屈的神情来,“之前在酒楼邀你同席,薛小姐就推辞了;后来我下帖子到府上,你又拒绝了我一回;今日若再推拒,可就是第三回了…天朗气清,与我同游镜湖可好?”
听得“镜湖”二字,薛映淮忍不住抖了抖。
如果与他同游,到了那烟波浩渺的湖上,一旦发生点什么,真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她觑着李况的脸色,恐他生出疑虑,斟酌着词句委婉道:“大皇子殿下盛情,映淮自是不能再拒绝了。只不过今日园中花开得甚好,若不欣赏一番,怕辜负了萦夫人一番心意。不如,就请大皇子殿下与我一同在这园子里走走,可好?”
李况恢复了笑意,道:“如此,那况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薛映淮这才松了口气。
他走在她身边,与她并排。不时伸手拂开低矮些的枝叶,又不时歪头靠近她那边,似乎是为了躲开树杈,但很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
映淮虽心下不喜,却也不好明着说,只是在他靠过来时,不着痕迹地躲一躲。
万万没有想到,一片柔软的粉樱花瓣,因着李况歪头,轻飘飘从他的发冠上掉下,正正落在了薛映淮的发髻上。
映淮垂了头自是没注意。
但那浅浅的粉色花瓣,停在乌黑的发髻上,极为惹眼。
要知道,整个宫里都没有的粉樱花树,只有镜湖的湖心小岛上栽了那几株,且全在岛后的八角凉亭周围。
而不管是映淮还是大皇子,定然都不想点破自己早些时候曾去过湖心岛,曾靠近过那些重瓣粉樱的事。
李况却是瞥见了那花瓣,心里微微一惊,正犹豫着要不要假作不见。
这时,皇后娘娘刚巧从前面过来,身后跟着一众太监宫女,似乎要往皇帝的寝殿去。
“薛小姐稍停,”李况上前一步,转身面对着薛映淮,也顺便挡住了她的去路。
映淮一时愣住,来不及反应,就见他抬起手,温柔地拂过她的发髻,顺势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轻道:“别动,有片叶子掉在你的发上,我帮你取下来了。”
从远处看去,男子玉树临风,女子娇小可人。两人挨得极近,站在花前柔情缱绻,俨然一副你侬我侬的美好画面。
这一幕,便“正好”入了皇后娘娘的眼。
“那边的可是况儿?不知是和谁家的姑娘?”皇后娘娘开口问道。
“回娘娘,”女官细细一瞧,“是大皇子殿下与薛家小姐,中书侍郎薛大人家的。”
“哦,”皇后娘娘点头,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倒是般配得紧。”
待那一行人走后,李况才退开半步,“好了。”
薛映淮垂首,“多谢大皇子殿下。”
城东周家宅院。
周谨毅放下卷宗,心里涌上百般滋味。
他竟不知父亲当年曾贪下方家那么多财物,心里满是对方吟的愧疚。但又深深觉得,就算是此案人证物证皆在,没有冤枉了父亲,他在牢里自尽这事也不简单。
“商敏…”他的手指略过那个名字,指甲几乎要狠狠地在纸上扣出一个洞来。
卷宗上写着,若不是此人拿来的账册为佐,单凭那一个证人,根本无法如此迅速地结案。
周谨毅将那册卷宗握在手里,起身出了房门。
“大少爷,你要去哪?”胭脂追上他问。
“我出去一下,”他头也不回道,“午饭你们先吃,不必等我。”
胭脂跟着他到门口,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她正准备转身回去,有辆马车悠悠驶来,正停在了宅院门口。
一位打扮清艳的年轻姑娘扶着丫鬟的手,从马车上下来,朝着胭脂走了过去。
看似普通的浅黄纱衣,用的竟是一匹千金的流萤纱,光影在身上转动时,就有盛放的牡丹若隐若现,如真花那般生动。薄纱长裙水雾一般轻盈,随着步子散开又合拢,里层金银丝线绣着的山水也就跟着流动起来。
她身上虽配饰不多,但件件都是珍品,价值连城。而成色极好的鸽血红宝石,竟被随随便便点缀在绣鞋之上。
胭脂心下暗暗疑惑,这样的一位贵女,为何会来周宅?怕不是走错了罢。
“请问,这是保义郎周大人的宅院么?”
她缓步走来,在胭脂面前站定,小心地开口问道。
“正是。”胭脂瞧着她,莫名觉得心里不太舒服,态度也颇为冷淡。
这姑娘得了准信儿,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那他在吗?我能见见他吗?”
“你是何人?为何要见我家大少爷?”
“我是许凝,我爹爹是巡盐御史。劳烦姐姐进去帮我通报一声可好?周大人是知道的,我与他有婚约在身。”
胭脂面上虽然不表,心里却为这“婚约”二字耿耿于怀起来。
一个如今无处安身的方吟也就算了,这又来了一个正经官家小姐,叫她以后在周谨毅身边如何立足呢?周老爷不在了,她的靠山也就只剩下周谨毅,可不能轻易放手。
“这可着实不巧了,许小姐。”胭脂垂下眸柔柔道,“大少爷方才出去了,还嘱咐说不回来用饭,估计一时半刻不会回来了。”
许凝听完,着急得快要哭出来,“这可如何是好?我好不容易才出了门,今天必须得见到他才行。”
胭脂心念一转,“许小姐可愿意进来稍坐?或许一两个时辰大少爷就回来了呢。”
“真的可以吗?”许凝顿时感激万分,“这位姐姐,你人真好。”
“许小姐不必客气,唤我胭脂吧。”
“多谢胭脂姐姐。”
周谨毅去刑部见了章豫知,又从他那里得了个消息,商敏是三皇子的人。加上之前有意无意听到过一些小道消息,自此,他便坚定了此事乃三皇子授意。
父亲也许只是三皇子与大皇子相争的牺牲品,但赶尽杀绝确实是毫无人性。
若有机会,他定要十倍偿还。
“胭脂姐姐,你说的是真的么?周大人真的曾那般顽劣?”
“嘘,许小姐可别说出去,不然我可就没法跟大少爷交代了。”
周谨毅推门而入。
“你怎么来了?”
许凝见到他,立刻站起来,“周大人,你可算是回来了!凝儿还以为今天等不到你了…”
胭脂垂眸,起身默默退了出去。
她轻轻关上门,却留下一道细细的窄缝。自己去端了盆扁豆荚来,假作剥豆子,紧贴着在门外坐了下来。
屋内的谈话声透过门缝,一字不落地传到她的耳中。
“周大人,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爹爹前日突然就说不让我嫁给你了,还说要尽快给我寻觅一个夫婿,这可怎么办呀?”女子带着哭腔道。
“许小姐,”周谨毅的声音冷淡疏离,“你偷偷这样跑出来到我这里,若是叫许大人知道了,肯定会怪我的。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我不回去,我不想嫁给别人。”
“唉,”周谨毅叹了口气,“其实是家父前些日子出了事,许大人这样的决定也是为了你好。我…并非许小姐的良配,亦不想连累于你。你我二人还是就此别过吧,以后莫要再来了。”
“周大人,”许凝哭道,“我喜欢的是你,其他的都不重要。你若愿意,我们私奔也好,生米煮成熟饭也好…”
“你从何处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周谨毅有些哭笑不得。
“我之前和丫鬟溜出去听戏来着…”
“许小姐,”他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便哄道,“今日不早了,你先回家去可好?订亲之事并非一两日就能定下的,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过几日,待我休沐之日,定上门拜会许大人,你且安心在家里等消息,可好?”
许凝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胭脂不便再听,端着扁豆起身往厨房去了。
这位许小姐虽说对大少爷情根深种,但当下的情形,这段姻缘十有八九是要无疾而终了。
这么一想,胭脂就放下心来。
 
第39章
 
由于方大人的案子结了,方吟便一直想着回锦州去。
加之琉悦赠她的玉珠霖,当时因为逃跑着急,没从周府带出来,也不知是否还能寻回,她便更想早些回去瞧瞧。
那日从山中归来,沈屹想着等师父从宫中回府,与他告了别,两人就可以启程。
等了好几日,没等到师父,却等来一张字条。
有个官宦打扮的人将字条送来便走了,一个字也没有多说。
沈屹打开,只见上面端端正正写着:戌时,飞云阁,带上曲谱。
他疑惑,师父何时变成了这般惜字如金之人,竟连落款都省去了。且这曲谱,指的莫不是《麟凤引》?
承文接过来细细辨认了好久,道:“确实是大人的笔迹无疑。”
“看来,师父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罢。”沈屹猜道,“不知这飞云阁,是在何处?”
“就在东城外的山腰上,是前朝就遗留下来的一处建筑,很显眼。”承文解释道,“前些年听闻,那里被一个神秘人士购得,旁人便轻易靠近不得了。大人果然是不简单,估计是认得那位神秘之人,与他借了地方。”
沈屹点点头,将字条妥善收好,又把装着《麟凤引》的檀木匣子取了来。
此刻离戌时还有约一个时辰,周围已经开始暗下来。
待到戌时,天定然就全黑了。
但确认了师父的字迹,沈屹不疑有他,带着曲谱一路往飞云阁而去。
果然出了内城门,就见到不远处的小山腰上,几星灯火已然亮起。
那里应当就是飞云阁了。
他踏着两边挂了灯笼的石阶,一路通畅,很快便到了楼阁前面。
“请问,来人可是余安先生?”守在门口的小厮,将脸隐在阴影里,躬身问道。
“正是在下。”
“那先生可带了曲谱?”他又问。
沈屹递上檀木匣子。
那人微微拉开盖子,借身后的灯光看了一眼,立马合上,将盒子拢进怀里。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深深弯下腰,“先生里边请,辛公在里面等着您呢。”
沈屹颔首,转身进了飞云阁。
里面与想象之中不同,入目竟是空荡荡的屋子,只地砖之上搁着两三个纸扎的宫灯。
抬头,便是木梁交错的屋顶,这房子连个顶都没有糊。
三间屋子皆看过一遍后,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沈屹的心里隐隐觉得不对,正欲转身离开。
只听到“轰隆”一声巨响,整个房顶便骤然朝着他压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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