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日常就是,景逸抱着她,依偎在塌上,旁边煮着茶、或者热着酒,景逸一手看书,另一手抚摸着她,或是拿起一块芸豆糕喂她,再拿起一块芸豆糕喂自己。暖意融融、其乐融融。
这一日从早上就下起雪来,白茫茫一片,一片片大颗的雪花洋洋洒洒的飘下来。因为没有大气污染,所以显得格外洁白。云绣球儿早就控制不住了,摇着尾巴兴致勃勃的就要出去玩耍。
景逸早上要出门,雪狐大麾裹得严严实实,出门前却拦下想要出去疯跑的云绣球儿,仔细叮嘱道:“我今日早早回来,陪你出去玩雪,但你自己不许出去疯玩,小心冻着!”吩咐喜来务必看住她,才匆匆出宫了。
云绣球儿心里巨气啊!她就想出去舔几口雪,尝尝古代没污染的雪花是不是甜的。等景逸回来,万一雪停了呢?那不是不新鲜了?
但是她又说不出口,只能狂嘶乱咬表达内心强烈的不满。
又扒着喜来,希望喜来能放她出门,可是喜来听了太子吩咐,听话之极,决不肯放她。
景逸哪里都好,也算宠着她,但就一条,但凡他做了决定的,就算是盖上棺材盖钉上了钉子,谁说也没有用。
云绣球儿把象牙球叼过来,泄愤似的啃两口,不行,啃不动,牙疼。
于是悄悄把景逸日常换的白布软底鞋一只只依次叼过来,用两只前爪按住,又是撕又是啃,口水湿了一片,又啃得破口起毛儿,两只都祸害了,才稍微有些出气。啃完后,又转转眼珠儿,将鞋子叼到景逸床榻下藏了起来。这才回来安心玩自己的象牙球。
等了又等,直到过了午饭时间,景逸才匆匆回来。云绣球儿无精打采的爬着,左爪下搂着象牙球,下巴颏就放在毯子上,眼睛半闭半盍,理也不理他。
景逸看她生气,衣服也顾不上换便来哄她:“好了,别气了,我饭都没用就赶回来了!”
看她还是四肢瘫着一动不动,只得又好气又好笑道:“罢了,这就出去玩雪好不好!?”
云绣球儿一跳就蹦了起来,摇着尾巴就往外冲。
景逸一把把她捞上来,气道:“不要急!”又唤喜来给她穿了裘皮的衣服,裹得像个雪球儿一样,才放她出门撒欢。
早上出门的时候,景逸已经吩咐,特地留下一片雪地不要清扫,留着给云绣球儿玩。这阵子已经积了一天一夜的大学,又厚又棉。
云绣球儿迫不及待的往里一扑,“噗”的一声,竟整个陷在雪里,她只觉得浑身一冰,眼前一片白茫茫,竟然连头顶都没过了,不由惊得“汪”了一声。
景逸看她惊讶,自己也是惊了一下,随后“哈哈”一阵清朗大笑。
福来和喜来都略有惊讶的对视一眼,他们跟随景逸多年,自从景逸被立为太子,就极少这般畅快大笑过了。
云绣球儿过了第一跳的惊讶,随后就觉得很有趣了。她浑身又不怕冷,就在雪地里使劲跳着扑着,一会露出头跳一下,一会又整个在里面滚来滚去,一会又扑腾,简直没一会消停。
玩了一会,景逸怕她着凉,就伸手把她捞起来,只见她嘴里塞了慢慢一大口雪,景逸一急,,赶紧去她嘴里抠,抠出一大团雪来,气道:“你瞎吃什么,回头吃坏了肚子!”她却不依不饶的还过去舔他的手指。原来没污染的雪真的是甜!
景逸想擦手,就把她放到地上,结果她浑身一抖,抖了景逸一身的雪泥点子。景逸摊开手看看身上,也只好无奈了,干脆捧起一团雪,劈头盖脸的糊到云绣球儿脸上,就这样兴高采烈的打起雪仗来。
玩了一会,两人身上都汗津津的,又起了风,福来深怕景逸伤风冻着,苦劝回宫,方才结束。
喜来本想抱云绣球儿去热水沐浴,景逸却没撒手,自己抱着笑道:“我给它洗吧!”
云绣球儿听了有点兴奋还有点害羞,咦,要跟一个男子一起洗澡吗?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经验!不过如果这个男子是景逸的话,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怀着忐忑的心情,被景逸抱到了寝殿后的浴室。福来伺候景逸换了细白布的中衣,她便忍不住偷看了几眼。
嗯,景逸虽然看起来瘦瘦的,却原来是如此有肌肉的,脱了衣服更显得腿长胳膊长,而且皮肤光滑白腻,犹如丝绸一般。
偷看了几眼,觉得心砰砰跳,便赶紧低头,心里默念:罪过啊罪过。哎,前世二十几岁,也看过小黄书和小黄片,却还没见过真人。
待到换鞋的时候,福来却如论如何也找不到景逸日常的软底便鞋了,只好又拿出一双新的。她心里又默念:哎呀,罪过啊罪过。
可惜景逸不打算跟她同桶沐浴,不打算跟她坦诚相对。只是换完衣服,将她放在大木盆热水中搓洗。
先洗去泥水,便让福来换一盆新热水来,这才拿了澡豆,先全身搓过一遍,又用手在她的厚毛上打出细腻的泡沫来。
她边享受着这种温柔的触摸,边嗅到,这澡豆的香气,冷冽醒脑,中又透着轻淡悠长的馨香,正是景逸的体息。
想到会跟他有一样的体香,她心里欣喜之余又有些小得意。
景逸给她洗的极为仔细,小心避过了她的鼻子和眼睛,细细搓着她的小脸,然后就是背部,又翻过来揉着她的小肚皮,尾巴、爪子也都仔细洗了一遍。统统都洗干净了,便拿过一条大巾,让喜来抱走擦干去了。
她不想走,真的很想看他洗澡啊。反正依仗着自己是狗,看了又怎么样,于是厚着脸皮一顿挣扎呜咽,非要扒在木桶边儿不可。
景逸催道:“赶紧出去擦干了,不然一会你打喷嚏我可不抱你!”
想了想,只好委屈的撒手,被喜来抱出去擦干,又梳过了毛,才趴在白色长毛毯子上玩球儿。
只是这点小心思,却被喜来看出来了,喜来边使劲给她擦身上的水,边嘟囔:“哼你还想看殿下洗澡……”她回头瞅她,特别想跟她交流交流:你看过吗?
过一会景逸洗完出来了,头发擦的半干,因为殿内温暖如春,便赤着脚,散着发,坐在毯子上,陪她玩了会球。
玩了一会,便拿了枕头歪躺着,一手握着卷书,一手放在她头上磨蹭着,她也不玩球了,半眯着眼睛快要睡着了。
一会翻了一页,他看得入神,就忘记了去摸摸她。她就不耐烦的用爪子去抓他手臂,抓了抓,他就过了摸她脑袋几下,一会又去翻书,她便又用手去够他,往返几次,他便发觉了,放下书,将她揽到胸前,亲亲她鼻子:“就在这跟我胡闹,眼睛都睁不开了,快些睡吧!”把她伏在自己胸膛上,两只手去握书卷。
她匍匐在他的胸膛上,温暖,舒服,挣过去舔了舔他的脸庞和嘴唇,景逸笑着用手挡她:“乖乖睡!”
听着他的心跳,感觉他的鼻息就一下下吹在头顶,闻到他身上的又香又暖的气息,她终于睡着了。
睡了一会儿,就翻了个身,变成了肚皮朝天、四脚朝天的肆无忌惮的睡姿,景逸低头瞅瞅她小肚皮,又好气又好笑:“谁家姑娘睡觉睡成这样!”又一只手揽住她,怕她翻身掉下来吓着。
一枕黑甜。
十五、襄王一梦
景逸隐隐约约,只觉得自己犹如卧在云上,全身都被软绵绵、暖洋洋的云团裹着,身体好似漂浮在半空中,全身俱都放松,头、颈、四肢、身体,都懒洋洋的,不必着力,舒服极了。
唯有胸口一处,好似被一块大石压着,如同有一件非常重要的心事,愈来愈重,呼吸愈发困难,便难受的被压醒了。
模糊间睁开双眼,看到一个陌生的女子,一身白衣,卧在自己胸前,睡得正酣,他微微有一动,她便也睁开眼睛醒了。
景逸觉得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这女子他明明不识得,却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便是这样伏在自己胸前,自己也没有一丝陌生疑惑的情绪。
他抬起她的下颌,轻轻问:“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那女子抬头望向他,忽地展颜一笑,那笑容如此的欣喜真切,挂在脸上,溢出眼底,绽放在嘴角,嘴角边露出两个浅浅的靥窝,那眉眼的生动,让景逸也觉得,那笑容是真的发自女子的内心。
那笑容,如同春天绽放的第一朵花儿,仿佛都能闻到芬芳。如同乌云缝隙中透出的一缕艳阳,仿佛灿烂得刺人目光,以至于本来女子平淡的面容,因为这笑颜,美得不可直视。
景逸便怔怔得看痴了。
那女子笑望着他,也轻声道:“景逸,你不认识我了?我是云绣球儿啊!”
景逸迷糊间,只觉得云绣球儿这个名字,如此熟悉,一时没想到有什么不妥。
那女子看他呆呆的,仿佛忍不住笑意,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径自凑过来亲吻他的嘴唇和面颊。
景逸赶紧左右躲挡着,但心里也好生奇怪,这陌生女子如此唐突,他竟也没有疑惑、愤怒、忧虑等等这些情绪。
闪躲间,他碰触到她的皮肤,肩头、手臂、纤腰,皮肤雪白无暇,光滑宛如绸缎、柔软又充满弹性,竟然也觉得很熟悉的感觉,并且,似乎这种碰触,自己也觉得很理所当然一般。
她的气息喷盈到鼻尖唇边,甜香温暖,竟也熟悉得如同自己的气息一般。
躲来闪去,方寸之间,总是躲闪不及,被她亲到,她还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轻轻舔着他的唇、脸、鼻、眼、眉、额头……
景逸有些急躁,使了点力气,捏住她小巧尖尖的下颌:“你再亲我,我也要亲你了!”
那女子轻轻笑着,不再亲他,只凑到他耳边,轻声唤着:“景逸,景逸,景逸……”
从小到大,唤他“景逸”的人,不多也不少,但没有一个人,如同她这般呼唤。
仿佛一声声,都无比的亲昵、无比的信任、无比的依靠、无比的欢喜。
“景逸”这两个字,从她舌尖吐出,如同一颗糖,被她含住又吐出,如此的甜蜜、温暖、湿润、丝滑。
一声一声,那柔软的声音宛如有形,丝丝络络、一缕一缕的,就将他,从内至外,从身体到心灵,层层的缠绕住了。
他便忍不住回头去吻她。还没吻到,她又银铃般笑了,然后躲开。她的闪躲就如同烟雾一般,有形又似无形,仿佛穿过了他的手臂和身体,他便再也触不到她了。
景逸心中焦急又难过,正无法之际,内心深处忽地一个念头冒出来:云绣球儿?!不就是那个云绣球儿!
然后“突”的身体一紧,便从梦中惊醒了。
睁开眼睛,是寝殿熟悉的屋顶。
耳边福来正低声唤他:“殿下,时辰晚了,殿下……”
脸庞旁,云绣球儿舔着他的脸,又用鼻子拱着他,显然在帮忙叫醒他。
阳光从窗棂边照进来,晃在他脸上,一片金色,暖洋洋。
原来昨晚,竟是抱着云绣球儿、卧在地毯上睡着了。
福来看他睡得香甜,便也任他了,只取了条锦被搭在他身上。殿内火盆甚暖,也不怕着凉。
此刻已是清晨,今日大朝会,是断断迟不得的。
于是景逸赶紧匆忙起身,待捯饬完毕,临出门前,想起醒前一梦,只记得似乎跟云绣球儿有关,却已经模模糊糊想不起来了。
冬至过后,很快就到除夕了.
这段时间景逸非常非常忙,作为太子,职责主要就体现在重大节日的时刻,大朝会、祭祀、庆典、年底的赏赐、恩典等等。
忙忙碌碌中,除夕终于到了。可是这一日白天景逸仍然是非常忙碌,又有宫宴和群臣朝贺。东宫里,喜来带着宫女内侍们也在不停的忙、走来走去、热热闹闹,于是云绣球儿只能自己冷清清的玩耍。想到第一个穿越过来的除夕,竟然如此无聊,实在有些难过。
不过说起来,上一世她是孤儿,平日倒也不觉得,越是过节,就越是身边冷清,倒也习惯了。
玩了一阵子,就趴在门口,望眼欲穿的等景逸回来。
平日景逸这个时辰早该回来了,可是今日太阳都下山了,月亮都升起来了,晚餐就吃过好久了,景逸还是没回来。喜来走过来跟她说:“别等了,今日殿下要陪陛下守岁的,可能不会宫了。”就要抱她回去。她不乐意,嘴里“呜呜”的叫唤,表达了不满和气氛,喜来无奈,只得任由她趴在门边上。
也不知道多久,她都迷迷糊糊快睡着了,才听到宫门处一阵喧闹,刚才仿佛睡着了的东宫,忽然就醒了过来,是景逸回来了。
喜来一干宫人早就迎了出去,云绣球儿就眼巴巴的摇着尾巴等。
景逸一进门,看到云绣球儿,就眉头微微一皱,喜来赶紧道:“云绣球儿在这巴巴等了一天了,就是不回去睡!”低头吐了吐舌头,生怕太子怪他。
景逸过去抱起云绣球儿,责怪道:“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去睡?”
她可怜巴巴的瞅他,“嘤嘤”叫唤着,怪他回来得晚。又嗅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
福来笑嘻嘻道:“殿下,既然不必陪皇上守岁,不如咱们东宫自己来守岁,乐一乐可好?”
一众东宫人都立刻叫好,云绣球儿也“汪汪”叫着,开心了起来。
景逸低头看了看云绣球儿,笑着点点头答允了。众人立刻欢呼起来,马上就纷纷准备起来。
围着几个大火盆,收拾了酒菜、点心、果子,景逸便命大家不分彼此团团围坐。
福来和喜来先带着众人敬了太子酒,然后就彼此互敬了起来。云绣球儿现在是一点也不困了,一直探头想尝尝酒。景逸一直拦着她,不许她碰酒杯,只拿了一块芸豆糕给她吃。
她以前酒量可是不错,不过景逸酒量似乎更好,刚才明明已经饮过酒了,此刻却还是眼神清明,没半分醉意。
喜来又笑吟吟端出一个大火锅子,众人更是纷纷叫好,热气酒气一蒸,人人都面红耳赤喜笑颜开,唯有景逸还是一如往常。
云绣球儿往他怀里蹭啊蹭的,景逸便抱起她来,悄悄在她耳边说:“跟我偷偷去一个地方吧!”
趁着众人不注意,景逸悄悄起身,抱着云绣球儿出来,披上大麾向外走。福来在人群中瞧见景逸出门,就想跟出来,景逸却挥挥手示意他回去。
冬日的深夜,一出门,冷冽的空气立刻充盈了每一个毛孔,景逸将她抱的紧了些,用大麾裹住,只露出小小的脑袋。
她抬头看了看他的面孔,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空。天气很好,夜空很清澈。
外面很黑,隔很远才有一点昏黄的光,照得周围昏暗不清,但景逸却闲庭信步得仿佛白昼一般。
走了一段不近的路,便拐进了那日她差点迷路的一大片奇石的假山中。这里是一点光都没有,唯有天上的一点月光星光,但他依旧毫无阻碍,仿佛对路很熟悉,左一转、右一转,走的毫不迟疑。
一会儿转入了一个大一些的山窟中,是几个假山彼此围就的缝隙,景逸抱着她轻轻跃起,纵身几跃,踩着山石就攀到了高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