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芷心下大怒,手不由得在地上摸索,摸到一块石头就紧紧握住。她盘算了一下,自己要是跳起来给他兜头来一下,他能不能躲得过去。
四十一、曲折获救
还未等她来得及跳起身来,只听“啪”的一声,景祺忽然面容扭曲,笑容僵硬,身子一软,“扑通”一声躺倒在地。
身后一人,喘着粗气,手里握着一块石头,显然是刚刚袭击了景祺。
这人,竟然是祥格公主。
柳云芷彻底惊呆了,瞅着祥格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祥格极为镇定,俯身探了探景祺鼻息,抬头道:“放心吧,我也是习过武的。他只是晕了而已,什么事都没有。”
说罢身手利落的脱下自己的披风,扔到柳云芷身上,急促道:“你快走吧!一会儿护卫们就到了!”
柳云芷情急喊道:“我……我走了你怎么办!”
祥格死死盯着她:“我?我当然就是救了景祺的人!”
柳云芷忽然明白了她的想法。她瞪着祥格,想到她说过的草原,忽然喊道:“不行!要走我们一起走!”
祥格又急又气,道:“柳云芷!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你也不必领我人情!今日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你快些走啊!快些走!”
柳云芷泪水涌到眼眶,咬牙死看了她一眼,用披风裹住自己,往远处奔去。
眼泪迎着风流了一脸。这一天一夜,她担心、恐惧,都在景逸身上,从来没想到过自己,此刻所有的委屈都涌上心头,泪水止不住的泛滥。
不多久,她竟然迎面碰上了柳全德和木桃一干人。
自从他们燕青山遇到水险后,有护卫及时逃脱,第一时间回报到皇家别苑,皇帝大惊,急命搜救,柳全德也带着柳府家人倾府而出,奈何昨日连夜暴雨,山路难进,搜寻难度极大,遇见了几具尸体,幸好都不是什么紧要人物。
今日一早雨停了,柳府人先遇到了木桃,木桃依稀记得小姐失踪方向,便带着众人寻了过来。
木桃一见小姐,第一个跑过来抱住她,激动地又哭又笑:“小姐!小姐!小姐回来了!”
柳云芷一见到父亲,哭着喊了一声:“爹……”双眼一黑,便晕过去了。
柳云芷发起了高烧,连着烧了两天两夜,烧得神智不清,呓语不止。柳夫人又差点顶不住病倒了。
景祺醒来时,也已经被救了,只是迷惑不解,为何所有人都道是祥格公主救了他?他回忆起来,只记得跟柳云芷说话之际,头忽然剧痛,醒来就得救了,怎么是祥格救了自己呢?只有德妃暗地里狠狠埋怨他:“我让你这次暗地使了伎俩,赚了柳云芷回来,你怎么好端端招惹了祥格?这回怕是不能不娶这个北元公主了!”
景逸是最后被顾子扬背回来的。看到景逸额头有伤、昏迷不醒,皇帝又喜又悲,险些就流下泪来。好在御医悉心检查后,发现额头伤势不重,纯是外伤,而且也有过包扎。只是有些风寒受冷,喂了几副散寒发热的药汤,行了金针,景逸便悠悠醒转。
景逸睁开眼睛,便急迫的四处扫视,看到了皇帝、德妃、福来,还有一众朝臣御医团团围着自己。
再没有别人了。
送走了皇帝等一干人,景逸第一句就问福来:“是谁救了我?”
福来赶紧回答:“是顾子扬。他说寻了您一夜,最后才在岸滩上找到您的!”
景逸沉默不语。
他明明记得,他见到了她。
是她救了他。她说她就是云儿。
她温柔的照顾他,轻声的安慰他。
还拿了芸豆糕给他吃。
仿佛他嘴里还留着芸豆糕的清甜,怀里仿佛还留着她的香气。
依稀好像还有火光,好像周边的环境是一个山洞。
为什么是顾子扬救了他?为什么是在河滩上?
他又低声问:“其他人都怎么样?”
福来跟他解释,殉职了几名护卫,柳云芷救回来就高烧不止,祥格救了景祺,两人都没事了。
景逸低声吩咐了福来几件事。
出了这样的事,皇帝再也无心在雁栖湖住下去了,待几日后,这几人身体都没有大恙了,便吩咐一切从简,启程回京。
顾子扬这几天一直躲着景逸,都不敢去探视。他生怕景逸追问他救人细节。
但是景逸这几日也没来问他。
这一日听到传令,说道明日启程回京,当下喜气洋洋,放心了大半,便来景逸院中,边笑边大踏步走进来:“景逸,我跟你说,这回景祺可是要娶祥格了!”
一进门,看见景逸坐在椅子上喝茶,面沉如水,抬起头,目光有些严厉。
他不觉有些心虚,“嘿嘿”笑着:“景逸,我听说你没有大碍,这几日才没来看你的。”
景逸淡淡道:“你不急着让我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吗?”
顾子扬脸一红:“我哪里敢?”
景逸冷冷一哼:“既然不敢,那就麻烦顾子扬大人详细讲讲救我的经历吧!”
顾子扬心下打鼓,面上却故作镇定坦然,自顾自往椅子上一坐:“就是那般救的呀!我都如实回禀皇上了!”
景逸冷笑一声,侧头给福来一个手势,福来便拿出一条白色棉布放在桌上。
他冷冷问道:“这是包在我额头伤口的,请问顾大人,这条布是你从哪里得来的?”
顾子扬佯装镇定:“是我扯了衣服给你包扎的!”
这回不等景逸吩咐,福来径自抱了一大堆衣物堆到了桌子上。
景逸冷冷追问:“是这里的哪件衣服?”
顾子扬一下跳起身来。他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这更下来的衣服谁知道被丢到哪里了,谁又知道景逸这么神通广大竟然把它们统统翻了出来。
看顾子扬无话可说,景逸忽然“啪”的一声猛拍在桌面上,厉声高喝:“顾子扬,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今日竟然要骗我吗?!”
顾子扬吓了一跳,手足无措仍然支吾道:“这个这个……就是我救了你呀!”
顾子扬怒道:“你还敢撒谎!我已经让福来去查过,那山洞里有火堆的痕迹,还有一条遗失的手帕,你还敢说第二天在河滩找到的我?”他手指头点得恨不得点到顾子扬额头上,“你告诉我,你用绣花的手帕?!”
顾子扬满头大汗,脸色涨红,“吭哧吭哧”地说不出来话。
景逸冷笑道:“哼,你若不肯说,那便算了!只是我从此,也不敢再信顾大人了!就此请别吧!”
顾子扬咬牙半天,忽然跳脚,仰头冲着屋顶喊:“罢了罢了!我顾子扬言而无信!我顾子扬恩将仇报!反正都是我顾子扬的错!我憋不住了我说了!”
喘了几口气,冲着景逸道:“救你的人,是柳云芷!”
景逸怀疑地道:“柳云芷?”
顾子扬郁闷地嘟囔:“你爱信不信,反正真的是柳云芷。”
景逸冷笑道:“那我倒不明白了,若是柳云芷,你凭什么要帮她遮掩隐瞒?”
顾子扬道:“我哪知道?她说她担不起这份功劳,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
景逸疑道:“她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你什么时候这么听她的话了?”
顾子扬忽然直起身子,盯着他认真道:“她只跟我说了五个字,我就不得不帮她了。”
景逸皱眉道:“哪五个字?”
顾子扬一字一顿道:“一、车、肉、骨、头!”
四十二、蒙混过关
一车、肉、骨、头!一车肉骨头?
景逸霍然站起身,瞪着顾子扬。
两人对视半响。
景逸又缓缓坐下。唯有双手,握紧袖口。
顾子扬道:“吓你一跳吧?当时我听到简直要跳起来了,但是那时候你情况危急,我又觉得一时无法分辨清楚,只得暂且放下此事,先救你回来。”
景逸沉默一会儿,抬眼瞅他:“那你就打算听她的话,一直隐瞒我?”
顾子扬苦笑道:“我回来越想,越觉得这事过于匪夷所思,你说我怎么办?我能相信吗?我敢同你讲吗?”
两人俱都沉思,过一会儿顾子扬道:“你说她真是云……?唉,可是当时,确实是她帮了我,也确实是我说过还她肉骨头一车,唉,我真是想不明白,也不敢想了!”
景逸低头不语。
这柳云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有些怪呢?
顾子扬也说过她很奇怪,自己也觉得,她仿佛变了一个人。
好像就是从她和云绣球儿发生那件事开始的。
他仔细回想,自从那日起她的一言一行,北元宫宴的表现,诗社的表现,对自己的态度……
他也觉得想不清,头疼。
可是他依稀记得,在山洞里,她就是那个梦中白衣女子,她自称自己是云绣球儿。无论是在梦里,还是在山洞里,她都说自己是云儿。
她到底是谁呢?
柳云芷高烧了两天,终于醒了。柳夫人又哭得眼睛肿了,顾及她身体虚弱,想掐她也得等她身子好了。
醒来之后,她谢绝了所有来探视的客人,连来试探的三皇子景祺也谢绝了,只见了祥格公主。两人相对无言,都觉得这几日竟仿佛隔世。
柳云芷对祥格是心存感激的,若不是当时祥格果断的行动,她就真的只能嫁给景祺了,别说侧妃,便是个夫人她也只能接受,毕竟闺誉有损。
但是,也确实是祥格所言,她所做的,也并非全为柳云芷。现下她成了景祺的救命恩人,自然必成景祺正妃。
柳云芷勉强笑道:“还是那句话,你只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祥格拍了拍她的手,也笑得很勉强:“既然定下了我要跳火坑,那就跳我一个就行了!”
刚刚醒过来,能坐起身了,皇帝便下旨启程回京了。
柳云芷窝在车上,除了父母和木桃,不见人,也不露面。
马车随着队伍凛凛前进,中午停车休憩的时候,车帘外报太子景逸来访。
无论如何,太子是储君,却是必须要见的。
景逸在车帘外道:“云芷表妹,听说你受寒生病,如今可痊愈了?”
柳云芷示意木桃卷起车帘,在车内一礼:“见过太子殿下。”
景逸看她,脸色苍白,形容憔悴,显然还是病重。
柳云芷淡淡扫了他一眼,低眉道:“多谢殿下,我已好了许多了。”
景逸紧盯着她,出声询问:“云芷表妹,那日我们遇难后,你可遇到过别的人吗?”
柳云芷摇头道:“都被洪水冲散了,我没遇见任何人,第二日一早就遇到了爹爹他们。”
景逸沉默一会儿,忽地又问:“云芷表妹之前因头部受伤,患了失魂之症?不知最近可好转了?此次生病,可会加重?”
柳云芷依旧摇摇头:“御医未曾提起,应该无碍吧。”
景逸离开前最后道:“云芷表妹好好休养。那日原本要教表妹箭术的,竟然遭遇意外,待回京后,我一定履行诺言!”
柳云芷在车内沉思一会儿,忽然对木桃道:“木桃,你去看看顾子扬现下在哪里,请他马上来我这里叙话!”
木桃答应了,匆匆而去匆匆而回:“小姐,镇国公府的人说,顾世子昨日连夜回京了,没有跟着大队走!”
柳云芷心下“咯噔”一下,心想:“糟了!”狠狠捶了车壁一下:“顾子扬,你说话不算数!算什么君子?!”
回到京城安顿下来,且不说柳云芷继续闭关养病,却说柳夫人私下跟丈夫嘀咕:“你说云儿是不是撞了什么邪?怎么最近这么不顺?什么倒霉事都能碰见!不是受伤就是生病,还差一点远嫁到北元去!”
隔了一日,柳云芷自己却去跟爹娘言道:“爹、娘,女儿觉得最近总是不顺,要不,我寻个寺庙去住一阵子可好?”
柳夫人问道:“什么寺庙?”
柳云芷奇怪反问:“京中就没有什么灵验的寺庵之类吗?”跟电视剧里不符呀!
柳夫人恍然大悟,回头跟柳全德道:“是呀,我怎么没想到,应该带云儿去兴国寺住上一阵子,吃斋礼佛,去去煞气!”
柳云芷又想,嗯电视剧诚不我欺,果然每一个古代都有一个有名的寺庙。她其实只想躲一下景逸。
估计顾子扬这厮言而无信,必然把自己暴露了,所以景逸才提到回京后还要相邀。
她一时想不到推脱之法,也不知道如果蒙混过去,忽然想到既然如此玄幻,那干脆躲到寺庙去,既能躲避一时,又能想想办法。
柳全德也是同意的:“兴国寺了然大师佛法精湛,若能指点云儿一二,也是好事。何况云儿现在亲事一直未定,也要请了然大师卜上一卦才放心。”
柳夫人再不放心放女儿离开自己,坚持要陪着女儿一起去兴国寺茹素抄经。
让女儿回房休息,柳全德跟柳夫人夫妻夜话。
他安慰道:“在雁栖湖别苑,我试探了皇上,没想到皇上对我姐姐还是情深意重的。”
柳夫人心下对皇上还有不满,听到此言哼了一声:“何以见得?我看皇上要将云儿嫁去北元,倒没看出哪里还情深意重。”
柳全德道:“你记得吗?皇上刚登基的时候,御驾亲征北元,先皇后曾给皇上寄了一封家书,写了一首诗:`一场春雨一场寒,烛残衾冷倚栏杆,春风已送冰雪去,雁归不见旅人还。’皇上那日在别苑跟我谈起,竟然还背诵得下来。”想起亲姐早亡,柳全德不觉有些唏嘘,“我看到皇上当时,眼睛有些红呢。”
(这诗又是作者随手写的,鞠躬鞠躬!)
柳夫人不解:“那他还想让云儿远嫁?”
柳全德叹道:“皇上是真龙天子,岂能与我等平民一般看待亲情?只怕皇上是觉得,若是云儿能成为北元皇后,方趁得上先皇后血脉!”他意思是,皇家本来骨肉亲情就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