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一直去了半日才返。
景逸沉吟了一会儿,指了指桌子,又挥了挥手。
福来明白,将画放在桌子上,躬身默默退下。
景逸看着那幅画,冷着脸皱着眉,沉思不语。
她还想躲着吗?
四十七、湖边偶遇
柳云芷决定了两件事,第一她以后绝对要随身带着木桃,跟木桃形影不离。第二她以后要戒酒!戒酒!戒酒!
她回府见到母亲第一句话就是:“娘,我要去柳庄住一段时间,我不想嫁给太子!”
柳夫人吓了一跳,但是关键时刻柳夫人却果断得紧,当下什么也不问,急忙打发了下人马车,嘱咐女儿先去,自己随后就去陪她。
柳云芷身心俱疲,在马车上睡了一路。
到了柳庄,因为来的仓促,木桃急急指挥了家仆收拾准备,柳云芷心绪不宁,拉着木桃去湖边散步散心。
望着广阔的湖面,她深深懊恼。
她也不是没有起过念头,想跟景逸坦白。
但是她又一想,自己这样诡异的经历,难道真的可以说出去吗?
会不会被当成妖怪活活烧死?
但恰恰是自己已经下定决心保守秘密的时候,又因为种种失误几近暴露。
柳云芷觉得头痛难忍,太阳穴的血管突突的跳,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上了头,脑袋仿佛要炸了似的。
望着眼前清亮亮的湖水,淡淡的蓝绿色,透明清凉,一时没按耐住,一个纵身,“扑通”跃进了水里。
木桃“啊”的一声尖叫。柳云芷才后知后觉,哎呀忘了跳水前告诉木桃一声。
冰凉的湖水一下子浸过了头顶,烦闷和燥热立刻无影无踪。
柳云芷痛快的在水里翻转了一下身体,舒展开四肢。虽然前世她是游泳淹死的,可是她还是爱游泳啊。
柳云芷不敢往深处游,只紧贴着堤岸水浅处。
还没舒坦完,就听见堤岸一阵紧急的脚步声,然后“扑通”一声,一个人跳进湖里,迅速向她游过来,双手紧抓住她胳膊。
她赶紧挣扎,又想开口说自己是来游泳的,一开口一口水呛了进来。那人见她挣扎,更以为她是溺水,不由分手说钳住她往岸上带。
柳云芷只好放弃挣扎,乖乖跟着他到岸边,拉住木桃的手爬上去,木桃赶紧拿披风把柳云芷包住。
那人也爬上岸堤,是个眉清目秀的书生,他微微喘息,问道:“小姐,凡事都有解决之道,何必要寻短见呢?”
柳云芷还没回答,谁知木桃倒抢先答道:“谁寻短见了?我们家小姐识水性!”
两人闻言都一怔,全回头看木桃。
书生惊讶还有情可原,柳云芷惊讶的是原来自己会游泳啊。
柳云芷赶紧跟书生点点头:“是啊,我识水性的,但还是多谢公子!”
那书生脸一红,匆匆行礼便仓皇而去,看背影简直落荒而逃。
柳云芷回头问木桃:“那你尖叫什么呀?”
木桃撅嘴道:“小姐你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当然吓了一跳!”
这一番闹腾,倒是头也不疼了,反而有些着凉,木桃便催着她赶紧回去喝一碗姜汤去去寒气。
这雁栖湖湖边一圈都是权贵宗亲的庄子,虽然地域大,却跟京城是一模一样的圈子,庄园之间家仆彼此交往,互通消息。
木桃也算消息灵通,待到晚饭时,就笑嘻嘻的跟柳云芷汇报:“小姐,你知道今日跳下来救你的人是谁吗?”
柳云芷白了她一眼,意思是爱说不说。
木桃道:“是陈相国的二公子!”
柳云芷问:“怎么这个时候来雁栖湖?”
雁栖湖这个度假区,只有皇帝来的时候才喧哗热闹,除此之外,因为离京城太远了,除了柳云芷这样逃难的人,平日没什么人住的。
木桃道:“这位陈二公子名讳上思下行,常年游学在外,这几日刚刚回到京城,据说不喜欢京城人多,便搬到雁栖湖来住了,过不多久又要出外游学的。”
柳云芷喟叹:“游学啊,四处游玩享乐,我也很想啊!”
木桃道:“小姐,他们都说这陈思行啊,放着好好的科举仕途不走,却一直耽于玩乐,幸好陈相国还有个长子上进,这个次子却是绣花枕头一包草!”
柳云芷瞪了她一眼:“光会打听这些有的没的,赶紧让府里把樱桃给我送来!”
过了几日,柳云芷出门再遇到陈思行,他正在临湖的石亭抚琴,翩翩少年温润如玉,怎么看也不像一包草。
柳云芷大方走过去行礼:“陈公子好!”
陈思行抬头一笑:“柳小姐好!”看来这个陈二的情报工作也做得不错。
柳云芷好奇看他抚琴,静静听了一会儿,不禁感叹:“陈公子的琴声真是美妙!”
陈思行微微一笑,手下仍然仿佛行云流水。
微风拂过芦苇尖儿,带来摇摆的神韵,微风拂过湖面,泛起粼粼的涟漪,琴声就如同这微风,轻轻拂面而来,有淡淡的愉悦。
柳云芷听完一曲,好奇的问:“这琴容易学吗?”
陈思行温声道:“容易得很,柳小姐想学吗?”
柳云芷却忽然回头问木桃:“木桃,我会抚琴吗?”
木桃又是笃定地点头:“小姐你会的!”
柳云芷心中再次感叹自己多才多艺。
回头略有歉意地对陈思行道:“哦,原来我是会抚琴的,那就不必学了!”
陈思行觉得她很有意思,会不会竟然需要问丫头,忍不住一笑,道:“那我改日要讨教了!”
柳云芷实在不知道自己水平怎么样,便转移话题:“陈公子,听说你去过很多地方是吗?”
陈思行微微笑道:“是啊,”他目光掠向湖面,轻声道:“西方大漠,北方草原,东方海滨,南方深林,” 他转过目光,笑道,“天地之间,幅员辽阔。我只求一生时间足以游历四方。”
柳云芷听他说着,不觉悠然神往,发自内心感叹道:“真好啊!”
陈思行听她的感慨发自内心,回头看了她一眼。他自小无心仕途科举,一心周游天下,被世人看作不务正业之徒,倒是这位小姐,家世显赫锦衣玉食,想法竟然不同世俗。
她又眼带艳羡道:“你能带我去游历天下吗?”
少女大眼睛黑白分明,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像把小扇子,眼睛望着他,里面是满满的期望。陈思行觉得脸庞有些红。
他温和道:“如果有机会,我愿意带你一同去。”
柳云芷叹了口气,她也知道这只是不切实际的想法,父亲和母亲肯定不会同意的。
她跳起身来,欢快道:“我要走了!”走出几步又回头问:“陈公子,听说你近期要离开京城,这次能在此地留多久呢?”
陈思行望着她,慢慢道:“这次可能会留很久。”
柳云芷喜悦道:“那太好了!陈公子有空闲的话,要好好给我讲讲外面的天地!”
陈思行笑了,痛快回答道:“好!”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他眼睛里仿佛闪着光。
他愿意讲给她听,只要她愿意听。
四十八、雁栖湖畔
隔天,陈庄打发下人送来了新鲜的莲藕和莲子,柳庄就回赠了新捕的湖鱼。再隔天,陈思行上门道谢,还送了两盆兰花,柳云芷就留他吃了顿午饭。
总之一来二去,柳云芷也不知怎么,竟然就与陈思行交往密切起来,开始隔几天才见一次面,后来隔一天能见一次面,到后来竟然几乎天天都会见面。
相处的多了,就发现了陈思行很多的优点,他生性温和,极有耐性,与人相处如沐春风,从来不会让别人觉得难堪或气恼。
比如柳云芷,经常会暴露缺少很多这个时代的常识,可是陈思行只会耐心的跟她解释,从来没有一丝丝不耐烦的情绪。
再比如,柳云芷偶尔会蹦出新奇的言论和念头,陈思行也不会大惊小怪,因为他常年游历,见多识广,对于不理解的事,也会试着去理解。
这一天,柳云芷忽然起了谈兴,绘声绘色的讲起了从前听闻的南极景色,常年积雪,永昼永夜,瑰丽极光。
柳云芷讲述的时候,兴致勃勃,语言生动,眼睛里闪着光,脸上是一片神往。
陈思行若有所思的望着她,忽然打断她问:“那日你说愿与我一同游历天下,是不是真心话”
柳云芷微微一怔,笑道:“是啊,能无拘无束的去走遍大千世界,就是我的理想!”
陈思行点点头,笑了:“嗯,那就说定了。”
说定了?什么说定了?柳云芷不解,瞪大眼睛盯着他看,咦,他怎么脸红了?
远在百里外的京城,却掀起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
太子妃的人选,风向突然就变了。原本暗地里一直流传,太子妃人选已定了李御史长女李嫦华,忽然间,监察御史李家迅速与大理寺卿段家定了姻亲,李嫦华许配给了段家次子。
有那与皇室走得亲近的消息灵通之人听闻,在合太子景逸与李嫦华八字的时候,兴国寺了然大师踌躇了良久,最后说李嫦华小姐虽然福泽深厚,但不足龙凤呈祥。
这事皇家自然口风严密,李家也怕这事传扬出去影响到女儿的婚事,最后还是皇帝深觉此事对李家女儿也不太公平,因此便私下里给李段两家牵了红线。
另外,还有一件比起太子亲事来说特别小的小事。先是有雁栖湖归府的下人们回来说,承恩公柳家小姐在雁栖湖养病期间,与陈相国次子一见钟情。然后在一个小小的普通的宴会上,李夫人忽然就跟柳夫人亲近起来,两人离席聊了很久,待宴席散了,就有传言说柳家和李家要谈起亲事来了,看来雁栖湖之说确有其事了。
这些事柳云芷都不知道,她这段日子过的惬意极了,简直是来到这个世界最无拘无束的日子。反正在柳庄她最大,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还有陈思行这个好脾气的朋友,每天陪她谈谈说说,四处游玩,一点都不寂寞。
这天,柳云芷约了陈思行打猎,她是再不敢去燕青山了,便只在湖边随便猎个鸟儿兔子什么的。
柳全德对女儿特别舍得花钱,这匹樱桃是西域来的汗血宝马,今日好不容易出栏奔跑,就一股脑儿的撒起欢儿来,将陈思行的马远远甩在后面。
柳云芷现在骑术颇精,箭术也有进步,樱桃载着她如风掠过,她一路带来银铃般的笑声。
看见前方草丛有一只灰色的兔儿,弯弓瞄准,“嗖”的一箭射去,谁知另一只箭快如流星,先一步“噗”地射中兔子眼睛,柳云芷的箭随后射中。
柳云芷紧勒了一下马缰绳,樱桃嘶声一鸣停住了,前方草丛转出孤身一人一马,白衣玉冠,剑眉星目,风采夺目,正是太子景逸。
柳云芷愣了一下,踌躇了一下,催马上前,马上抱拳为礼:“见过太子殿下,殿下什么时候到雁栖湖的?”
景逸黑黝黝的眸子盯着她,却所问非所答:“为何不用我送你的弓?”
柳云芷看他面上不显,可是总隐约觉得他眼神里是生气的意思,那张红色小弓她早就命木桃收起来了,却是不能说,便勉强道:“我……我来的匆忙,没有带。”
一提起来的匆忙,柳云芷感觉景逸脸色好像更冷了几分。
大概是以前云绣球儿时候留下的阴影,柳云芷对于景逸的不高兴总是格外敏感,也总有些畏缩害怕。
正在想说些什么好,身后一声:“云芷!”转头看,陈思行正疾驰而来。
柳云芷看到陈思行来,轻轻吐了口气,觉得总算有旁人能打破一下这个局面,所以赶快喊:“思行!快来拜见太子殿下!”
陈思行也是闻言一愣,他还没见过太子,当下就想下马大礼,景逸却冷冷一摆手:“罢了!你先退下,孤有事要跟云芷表妹说。”
陈思行心思细腻,微觉不对劲,便没动,只是眼睛望向柳云芷。
柳云芷却觉得,不知道为什么景逸怒火更盛,便转头对陈思行道:“思行,你先回去吧,明日我再找你。”
陈思行看她这么说,便“嗯”了一声点点头,又回身向太子一礼,方提转马头驰去。
柳云芷回头有些怯怯的望景逸,只见景逸面色已经沉了下来,眉头微皱,极为不满的盯着她:“你才认识他几天,竟然可以互唤名字了吗?”
柳云芷跟陈思行以平辈相交,自觉与他志同道合,互相直呼名字,便跟同学同事一样,颇为自然,其实也没想过多,此时听景逸质问,她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心下不快,只好垂首沉默不语,心底默默抗议。
谁知景逸仍然不依不饶,沉声喝道:“你涉世未深,怎能随意相信别人?你怎知他接近你,不是心有所图?”
柳云芷怒气上顶,抬眼直视他,正色道:“殿下,陈思行是我朋友!”
景逸看她发怒,冷笑道:“陈思行是你朋友?那我呢?你现在信他多过我了?”
柳云芷对他这种态度也是无语了,当下叹口气问:“殿下,你到底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景逸一声冷哼,打马回头便走,扔下一句:“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看景逸绝尘而去,柳云芷目瞪口呆,第一次看到太子景逸居然任性起来了。
四十九、陈府提亲
这么多天的好心情,一下子全没了。
柳云芷心绪烦乱,也不知怎么回事。
她早已经决定要放弃云绣球儿的生活,要远离景逸,可是景逸每次一出现,她就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情绪被他带的乱七八糟。
白天见到景逸来雁栖湖,是吓了柳云芷一跳,晚上在柳庄看见柳夫人,柳云芷却是又惊又喜:“娘,你怎么来了?你来陪我住吗?”
柳夫人神秘一笑:“不但我来了,陈夫人也来了!”看女儿不解,嗔怪地瞪她一眼:“陈相国夫人!陈思行他娘啊!”
柳云芷看柳夫人又要伸手来掐她,忙揽住肩膀撒娇:“娘!陈夫人来关我什么事?”
柳夫人没心思跟她打闹,拉着她手坐下,一边笑一边细细打量她:“陈夫人说,他们家思行公子心悦你,想要跟柳家提亲,你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