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程果醒来芮穆泽就叫人一直紧盯着程英,不让他有机会靠近程果,可最后他还是功亏一篑的没提防过校长的有意安排。
他那天回来的太晚了,本想着把这些东西放家一晚第二天就带走的,谁知道竟被后面的事耽搁,让他竟一时大意的把这些忘在了脑后,让事情发展到了他想拼尽挽回却已无能为力的地步。
“我最后问你一次,我到底有没有家人。”
她锐利的目光仿佛已将过往的点滴都抹杀的一干二净,现在在她面前的不过是一直欺她骗她,把她当傻子耍弄的人。
“芮穆泽,你说过,你再也不会骗我。”
“程果,你听我说,程英他……”
跟芮穆泽一同来的许牧瞳早就看不下去了,原本她今天来是带对至亲才有的真挚祝福而来,她愿意放弃过往的偏见,只因为她看得到现在的程果过的有多好,是真的很好。
可因为一张照片,一个不该再出现的人,就轻而易举的让一切都退回到了原点。
许牧瞳还是没说完想说的话,芮穆泽就拽住了她,他眼睛里还带着警告的意味。
“你有家人,程英是你的亲哥哥,他说的没有错,是他把你带大的。”他终于并不如她所愿的说出了她并不想听到的话。
“为什么要骗我,你们为什么要骗我?”没有歇斯底里的怒吼,她禁锢了自己,才能压抑住那些即将喷涌而发的情绪,而这些却染红了她的双眼。
许牧瞳已懂了芮穆泽,“在你失忆前程英已经失踪很长时间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也没有人知道他究竟为什么失踪,我们不跟你说是不想让你担心。”
“你们是把一个活生生存在的人抹杀的一干二净。”不让她担心的方法有很多,但他们偏偏给了她一颗看着很好吃的糖,她满心欢喜把它含在了嘴里,让她以为自己尝的是世间最甜美的味道,可糖在她嘴里化掉后,里面包裹的却是一根刺,扎的她满嘴血腥。
“我要见程英。”她心里清楚,这个所谓的哥哥绝对并非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手足情深,她已经没有了可以相信的人,已经在他们给她的设定和控制里迷失了自己,她也没了信心还能不能找回。
“我不知道他在哪儿。”
程果冷笑,这世上还有他芮穆泽找不到的人。
站在她面前的是她最爱的人,是她唯一的朋友,可她却像被这个世界遗弃了一样,她又是无依无靠的只剩下了自己。
芮穆痛没有告诉程果,今天他穿了她喜欢的衣服,邀请了她最好的朋友来帮他们见证,他想给她一辈子的承诺,甚至从不迷信的他祈祷着能还有来世的相遇,他的手里还攥着一辈子只能买一次的钻戒,代表着此生挚爱,但现在只剩下上面的菱角,扎伤着他连呼吸都是痛的。
芮穆泽想过最坏的结果,程果会离开他,会因此恼他恨他,却不想从那一天后她再也没说过一句话,像是丧失了意识一样,只是个任人摆布的木偶。
她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了他,就像她已经对芮穆泽这个人失去了信念,这足以让他溃不成军,而他能做的也只是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
还有许牧瞳,一天大多数的时间也都是在这里被人当空气一样的存在。
“程果,你到要怎样你才能不再折磨自己?”
许牧瞳的这句话程果其实也想反问给他们。
“你一定要见程英是吗?”
她是如此,却又不仅仅如此。
“你想要见程英无非是想跟他了解你以前的事,如果他跟你说的跟我们告诉你的,是截然相反的,你会相信谁?”
果然是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人,许牧瞳的话就像她已在心里问过无数遍的自己,可这却是个无解的问答。
“程果,我们是骗了你,可是我们有伤害过你吗?”
她承认,在这里她不仅活的很好,甚至还会眷恋这段时光。
可是欺骗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但许牧瞳说的没错,这场无休止的对峙,总有一方先要妥协退让。
“芮穆泽,我想喝酒。”
芮穆泽很少让她喝酒,但她真的想好好睡一觉,可一闭上眼睛,所有的人、事、物就像狂风暴雨般席卷着她,让她整夜失眠。
这是这些日子以来她跟他说的第一句话,芮穆泽闪神,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所以哪管她说的是什么,他都尽可能的满足她。
她仰起头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酒,喝的有些急,就像是那些滑进胃里的酒精马上就能麻痹她一样。
“慢点喝。”
芮穆泽伸向她的手停在半空,最后收回,递给了她一张纸巾,他怕看到她厌弃他的眼神。
“我酒量好像不太好。”一杯酒下肚,她就已经晕晕沉沉。
“以前我们没在一起喝过酒。”不过她酒量应该不怎么样,而且还会耍酒疯。
有一次她在外面喝酒被他知道,他大发雷霆,那是他第一次对她发脾气,也是唯一的一次,她被吓的哭了,他没有哄哄她,还警告她以后绝对不可以在外面喝酒。
“那我们现在一起喝一次,好吗。”她向他举起酒杯。
两个杯子碰撞发出的脆响打破了这个太过寂静的夜。
芮穆泽有很多话想跟她说,那些话已经在他心里反反复复多少回,可现在他却连句只言片语都说不出来,因为程果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叽叽喳喳的围在他身边,更不会再向他问她的曾经。
他们喝了很多酒,却是依旧无言。
芮穆泽靠坐在窗边,他记得程果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这样,一个人坐在这里出神的看着窗外,也许这是她放空自己的方式。现在已经是深夜,外面依旧是华灯璀璨,却再也照不进他们的心里。
芮穆泽的酒量不差,至少从没喝醉过,可现在他的脑袋晕晕的,眼皮就像压了千斤的重担,眼前的程果也蒙上了一层幻影,她的嘴开开合合,他却听不清她说了什么,他伸出手想抓住她,她却飘渺的离他越来越远。
“芮穆泽,如果我想离开,你会放我走吗?”
眼前明明已经熟睡的人,眉头紧锁,抓着她的手猛然收紧,那是种不容任何反抗的力道,却也带着难以自控的惧怕,也是此生唯一能让他惧怕的。
程果离开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走,就像对这里的一切都不再留恋一样,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是她想要的都已经带不走。
开门的时候四目相对,门里门外的两个人都定住了,本来就是忐忑不安的程果,现在的表情完全就是半夜见到了鬼,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这位大姐确实是好久不见,先不说她是怎么知道她住这儿的,光是她顶这个黑眼圈深更半夜的不请自来就是件十分惊悚的事。而且要是她没记错的话,上次她们的见面虽说依旧很不愉快,但至少也是化了干戈,虽说没到为玉帛的地步,但也不至于像她现在这样眼里装着一座火焰山,甚至是带着杀气。
“你……你要干什么?”
蒋楚涵什么都没说,一步步把程果逼到角落里,程果也才看清她的眼里含着泪,嘴唇因用力而泛白。
“蒋楚涵,你怎么了?”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蒋楚涵的声音都是抖的,积蓄在她眼眶里的泪水汹涌而出。
没想到她对芮穆泽的执念如此深重,这么久都过去了,还是放不下,可这一次,她是真的要如她所愿的离开了。
她这么处心积虑的逃离,在这一刻她才终于敢问问自己,她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
可她终究还是没能给出自己答案,胸口突如其来的疼痛简直让她窒息。她低下头,一把锋利的闪着寒光的匕首全都没入她的胸前。
想不到这大姐是来彻底送她走的。
第35章
程果严重怀疑蒋楚涵的哥哥是不是从小就把她当杀手培养,这一刀稳准狠的直对准她的心脏,下死手的不想给她留下一丝生还的希望。
她胸前被血染开,湿热粘稠的液体不断从她的身体里流出,顺着刀柄低落在纯白色的理石地面上,溅开,触目惊心。
凶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镇定自若,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奄奄一息,而罪魁祸首竟是自己的时候,蒋楚涵难以置信的摇着头,不断的向后退寻找着可以让她躲避的地方。她竟然杀人了,虽然她真的该死。
剧烈的疼痛早已让程果跌坐在了地上,她气息微弱的连喊声“救命”的力气都没有了。当初她还夸赞这种一梯一户的户型即安全又私密,现在成了大型打脸现场,真成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蒋楚涵应该还不知道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不过跟没有也没什么两样,那些安眠药的剂量足够让他一夜无梦的睡到天亮,还真是自作虐不可活。
程果索性放弃了挣扎,省省力气,说不定还能苟延残喘一会儿。
所以当他像个拯救世界的超人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开始怀疑那些药的质量、怀疑他还在不在人类的范围内,甚至怀疑这不是她弥留之际的幻觉。
可他的声音是那么的真实,他一遍一遍叫着她的名字,那样的惶恐不安,让她能真切的感受到他的害怕。
不断从她身体流失的血液让她渐渐失去了温度,她的身体好像在变得越来越轻,漂浮在空中,游游荡荡。如果她真的就这样死去,是不是就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
有人说人死后会轻二十一公克,因为那是灵魂的重量,可她觉得对她来说也许不仅仅如此,还有爱他的重量。
“程果,你醒醒,你醒醒。”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吗。”
“你别睡,我答应让你见程英,我答应让你离开。”
他哽咽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那样卑微的在求着她,什么都愿答应她,只要她好好的。
可她只想再看看他,只是她已经做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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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的灯亮着,让芮穆泽从未觉得时间会过得如此漫长,一分一秒都在掏空着他。
他的身上、手上、脸上都被血染红,这是他从小就熟悉的味道和触感,却第一次让他觉得触目惊心。
那些液体已经干涸,粘在他皮肤上,不放过每个角落,透过缝隙侵蚀着他的骨骸,刺激着他早就脆弱不堪的神经,让他不由的把自己蜷缩在一起,胆小的只想要逃避。
他眼睁睁的看着它们从她的身体汹涌而出,他却无能为力,让他都无法自欺欺人的去骗自己。
从没有任何信奉的他在心里跪拜着祈求着,甚至向他曾经犯下的罪行忏悔,他愿用他的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来赎罪,他愿自己的余生和生生世世换她活下去。
到最后,他无望的只剩下一个念想,他与她同生共死,便再无所惧怕。
医生走出手术室的时候他甚至都忘了走过去,忘了他应该站起来才能更听清他们说了什么,他只是茫然的仰着头看着他们,听着他们跟他说着一些他听不懂的话,只有最后几个字“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他听的再真切不过,并坚信着不敢再有一丝的质疑。
那一夜,医院的安全通道里有个男人,哭的像个孩子一样。
芮穆泽让方洲把蒋楚涵送回了家,她控制不住自己的一直在打着冷颤,方洲把空调调到了最高温,找来最厚的被子盖在她身上,还烧了一大壶热水,可还是丝毫没起任何作用,可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他不能还像以前每次她闯祸一样安慰着她没事,或者直接替她解决掉,但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还是会觉得于心不忍。
她明明恨极了她,恨不得亲手将她千刀万剐,可刚刚那一幕就像定格的画面一样在她眼前挥之不去,睁眼闭眼都是她躺在芮穆泽怀里,闭着眼睛,无声无息的样子。
她甚至有在想如果她选择雇凶杀人的话,现在是不是就不会这样连她自己都厌弃的后悔着。
当听到她没事的时候,她竟还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庆幸她还活着,虽然这种念想只是一闪而过,就被她狠狠地甩掉。
看到芮穆泽的时候,她明显的又往沙发里缩了缩。
从小到大,他在她眼里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甚至比哥哥还要厉害,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人和事,在她的印象里好像没有任何事能让他张皇失措,所以他从没见过他今天这个样子。
那样的彷惶、无助,就像连同他的生命也一起随着消失殆尽。
蒋楚涵就像个犯错的孩子,怯生生的看着他,可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围在他身边让他买糖吃的孩子,她做的事也不再是简单的对与错。
“谁告诉的你楚阳的事?”虽是这样问,他心里也知道了一二。
如果不是那个人告诉她,她恐怕会一直被他蒙在鼓里,一想到这儿刚刚满心的内疚全都烟消云散,蒋楚涵怒目瞪着他,质问着他的欺骗。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他的沉默不语给了让她失望至极的答案。
“是她出卖的你们,可你还在袒护她,甚至为了她隐瞒着所有人,你欺骗着我,你为了那个女人,你是不是都忘了我哥是怎么死的了。”
蒋楚涵的双眼再次被仇恨染红,她痛恨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再狠一点,不给自己留下后悔的余地。
芮穆泽拿过茶几上的水果刀,不顾蒋楚涵的挣扎,硬塞到她的手里。
“所以,害死你哥的人应该是我。”
那把刀就像洪水猛兽般吞噬着她,蒋楚涵触电般扔掉,原本已经受了惊的她更是被吓到魂飞魄散,眼泪簌簌落下,却忍着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刺激到他脆弱的神经。
如果是从前,芮穆泽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刀直接捅向自己。
“楚涵,如果你还想报仇的话,找我,这条命随时都是你的。”
可现在他真的舍不得离开。
那一天从仓库逃出来后,他带着程果一路飙车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直到开到荒无人烟的地方他才慢慢减速,把车停了下来。
他整个衣袖早已经被血浸湿,把深蓝色的布料衬染的更加幽暗,一路上血一滴一滴的顺着手臂滑落,在他的脚边积成触目惊心的一滩。
“我们去医院吧。”
程果看着芮穆泽脸色苍白,虚弱的闭目靠在椅子上。
“后备箱里有医药箱,你拿过来。”
宋家那边现在肯定是把宁泽翻个底朝天的在找他们,现在去医院等于自投罗网,而且他要把有限的时间和精力放在这场暗涌已经浮出的对战,不能给宋家任何追击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