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奶奶。”唐龄甜甜地叫人,白老夫人笑开了花,看唐龄的眼神也带着些满意和欣赏。
“景明没一起过来吗?”白老夫人询问,神态间是与生俱来刻在骨子里的优雅和华贵气质。
“祖母找我?”
唐龄也有一日没见过白景明了,此刻正打算回答,却听身后熟悉的男声传进耳里。
“我找你做什么?今日如此麻烦我这沈姐姐和唐姑娘,你也不说谢谢人家!”白老夫人眨眨眼朝白景明使眼色。
“祖母,你倒是和沈婆婆熟悉了。”白景明见祖母和沈婆婆聊得开心,心底也十分愉悦,此番把祖母接出来连个丫鬟都都没有,怕是祖母不习惯,可眼下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我还有些事,便不陪您聊天了。”白景明看天色黑透,便准备回去了,唐龄刚巧有些事情想问,便跟着出了门。
“记得好好谢谢人家。”临走时白老夫人促狭地朝白景明笑笑,白景明不禁弯了唇角。
这几日天气凉着却再没下过雪了,地面上仅剩些零碎的冰面,唐龄顶着细微的天光踩碎了一块,脚下霎时发出清脆的冰裂声。
“你是不是找人帮我压着百姓的指责了……”唐龄有些心不在焉地一下下踩碎脚下能够见到的所有碎冰,同白景明聊天。
“是。”
自从发觉城里风向不对时,白景明就派了自己的人乔装后散在城里,不让舆论发酵,更是把恶意寻衅滋事的混子扼杀于萌芽。
“这些舆论不是百姓们自己传出来的。”白景明怕唐龄误会自己,语气肯定地解释,“是陈春儿那边散出来的谣言,不得不控制。”
唐龄没有抬眼,在昏黑的天色里,男子看不清唐龄的神情,也不了解她面上的羞怯和窘迫。
刚刚白景明说的道理唐龄自然也知道,她不是要怪白景明派人插手自己和陈春儿的约定,而是想要感谢他,“我知道的,你不用紧张,我也没有怪……”
咻——
唐龄没等说完便猛地被身侧的男人一把搂住,她顺着男人的动作一个侧身躲在了树后,后背猛地撞在树干上,唐龄闷哼了一声,还没等反应过来,便有刺鼻的血腥味瞬间猛烈地冲进鼻尖。
她这才意识到,刚刚似乎有一支箭冷冽地划破空气带着风声堪堪擦过自己的耳边。
紧紧依靠在一起的男女之间蔓延着黏腻湿滑的血液,唐龄颤着声音猛然抬眼,一双杏眸里满是恐惧,在一片漆黑里她想伸手去捂住白景明左肩膀上还在涌血的伤口却不敢下手。
“你……”
“嘘……”唐龄的话没等出口,就被白景明的右手挡在了喉咙里,“别叫祖母和沈婆婆担心。”
“白诚。”白景明沉声喊白诚,刚刚白诚被自己支开了。
“主子,已经派人去追了。”白诚羞愧地屈身,他没能保护好主子,这是他的失职。
“我送您回去吧?”
“嗯……”白景明左肩的血还在汩汩流出,把唐龄的衣服都浸湿了黏糊糊的一片,唐龄惊恐地缩在白景明的怀里不敢乱动,生怕碰到伤口。
待她后知后觉地发觉刚刚那一箭似乎是朝自己射来的,便坚决道:“我也去。”
第53章 挑明心意
屋内亮如白昼,那箭尾已经被折断,刺眼的血红色把男子一身白衣染得暗红。
白景明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唐龄也不放心地跟来了。
白诚已经去找大夫了,眼下屋里只有她和白景明,唐龄咬紧下唇,面上全无血色,仿佛白景明身上流出的血全是她身上的似的,唐龄小心翼翼地守在白景明身侧,连眼也不敢眨。
“我没事,不用担心。”白景明轻声安慰,原本就冷白的皮肤更是透露出病态的苍白,看他的状态,这句话唐龄自然是不信的。
“刚刚那人似乎是冲我来的。”唐龄嗓音哽咽,她难得露出了恐惧的神色,白景明把这一切看在眼底,心底觉得是自己的伤势吓到了她。
“你先出去吧,白诚也快回来了。”
“……”
唐龄立刻摇了摇头,没有言语,而是坐在白景明右侧,突然伸出手主动地紧紧攥住了白景明身侧冰凉的手掌。
白景明表情一怔。
唐龄还在出神,没有发觉白景明脸上的不寻常的情愫。
这不是第一次握紧白景明的手,但在记忆里,在她陷入暗处时,白景明这个人总是带着炙热的温度来温暖自己,可现在手心里这怎么也捂不热的冰冷叫唐龄有些心慌,心脏的跳动如擂鼓,万一白景明因为自己留下了什么病症,或是再严重一点,这箭簇里浸了毒……
唐龄不敢细想。
白景明手上无法忽视那温暖的柔软握感,她那双好看明媚的杏眸里情绪变幻莫测,身子还在因为恐惧细微颤抖,他心绪微动,瘦长的指尖便轻而易举地把唐龄的手反握了回来,骨节分明的指头不自觉地微微发力,二人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唐龄被这转变吓了一跳,她绷紧了神经,忙微微倾身凑近去看白景明左肩的伤口,紧张兮兮地询问:“怎么了?是不是特别疼?”
“唐龄。”白景明在她头顶唤她。
唐龄应声抬头。
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眸里明显蓄着一层清澈的泪膜,仿佛下一瞬就会簌簌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似的,毫无血色的唇瓣干滞地紧抿着,白景明喉头微动,他头脑一热,稍稍探身欲吻上女子的唇,二人炙热的呼吸交错。
唐龄瞳孔骤缩,身子也向后撤了撤,她明显被白景明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见状白景明也突然清醒了过来,想要吻她的动作滞在了原地,他懊恼地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哑声道歉:“我……”
“……”
没等说出完整的句子,唇上骤然的柔软触感冰凉且干涩,叫他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
唐龄保持着原本的姿态,却稍探身,主动吻上了男子的唇。
灼热的气息如轻盈的羽毛般在二人之间撩动,短暂的双唇相碰,二人之间离了些间隙,却依旧能够轻易捕捉彼此慌乱且急促的喘息。
唐龄双颊终于不如刚刚一般苍白,而是带了几分薄红,“我……”
“唔……”
没等这句话说出口,一个比刚刚的相触更有力度、更加滚烫的吻落了下来。
唐龄清楚地感受到,白景明伸出了右手克制地轻轻覆在她脑后,亲吻得隐忍又温柔,可却在发觉唐龄欲要分开时发力,控制着她不许后退,粗暴又热烈,这般反差的态度和这个炙热的吻一同叫她沉沦。
良久,白景明微微放松了右手,唐龄得到片刻的喘息,她缓和了下加速的心跳,探出舌尖舔了舔感觉有些发胀的唇瓣,颤抖着眼睫抬眸。
咫尺之间,四目相接。
“你想说什么?”白景明的嗓子明显比刚刚还要喑哑,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伤没清理的缘故。
“我……”唐龄细微地摇摇头,把唇角微微弯起,“我好像没什么想说的了。”
听见门外急促慌乱的脚步声,唐龄猛然起身,白景明原本覆在女子脑后的手被撂在了半空中,他哑然失笑。
门被打开,寒气窜了进来,大夫紧跟着白诚的脚步进门,一眼便看见了白景明左肩的伤势,血漫了半个身子,看得这个山羊须的老大夫心惊胆战。
把衣物用剪刀剪开,血肉模糊的伤口清晰地显露了出来,唐龄靠得近,看清后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忍着点,拔箭会很疼。”大夫沉声嘱咐。
白景明朝身侧立着的唐龄给了个安慰的眼神,“嗯。”
简单清理了四周的污血,大夫小心翼翼地把箭矢拔了出来,血肉外翻,热血霎时朝外涌冒,大夫急忙止血,待到伤口慢慢停止了渗血时撒了药粉,包扎好。
白景明一声不吭,面色不变,只是气息稍稍不稳。
大夫舒了口气,擦擦额头的汗道:“还好只是普通的箭且没有伤到要害,眼下止住了血,每日记得换药与服药不出半月便能好得差不多了。”
闻言唐龄终于放下了心,神色间如释重负。
白景明微微抬起眼帘,朝唐龄轻声道:“我说过,我没事。”
唐龄点点头,心底的惊惧还未完全散去,“嗯。”
待到白诚把大夫送走,回来准备认罪时,却看着没关严的门缝里,二人正紧握着双手,动作言语间亲昵甜蜜,白诚瞬间反应过来,他替主子高兴,可又为自己的失职悔恨。
他攥紧双拳,故意咳嗽了一声才进门。
“今日白诚失职,还望主子责罚。”白诚突然跪下,坐在床沿上的唐龄吓了一跳。
她认识白诚和白景明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白诚跪下。
“……”
白景明没有责罚,而是问:“刚刚那人抓到了吗?”
“抓到了,但是他在舌下藏了毒,已经死了……”白诚答。
白景明闻言不屑地哼笑一声,冷冽狠戾的气势萦在周身,他盯着白诚半晌,道:“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是!”白诚惊喜。
“你带些人,去把他们带来。”白景明没有说明,可白诚只反应了一瞬就理解了,他忙应了下来,心底感激不尽。
“是,属下一定办成!对了主子,还有一事。”白诚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了上去,白景明危险地眯眼扫了一眼署名便仍在了一旁。
白诚正打算退下时,又被白景明叫住。
“你记得找人把沈家院子里的血迹清了。”白景明不想两位老人替自己担心。
白诚应下离开,屋里又只剩下了唐龄和白景明二人。
气氛尴尬,唐龄随便捡了个话题问:“你困不困?”
“不。”白景明扬唇,他招招手叫唐龄过来。
“你干嘛?”唐龄有些疑惑,乌龟似的挪动脚步。
“太脏了,我想换件里衣。”白景明垂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被剪刀剪得衣不蔽体的上衣,还混着黏腻的血迹,不禁皱紧了眉头。
“你的衣服在哪里?”唐龄这才发现白景明还穿着燃了血液的衣服,忙问。
“在柜子里。”
白景明指挥着唐龄给自己拿了件干净的里衣过来,张开胳膊等着,见唐龄愣在了原地,他出声提醒:“我的手臂受伤了……我自己换不成衣服。”
“哦……哦!”
唐龄恍然大悟,笨拙地伸手替白景明解开残破的衣服,男子精瘦却不瘦弱的身材映入眼底,紧致流畅的肌肉线条顺着腰腹一路隐入衣物里,唐龄瓷白的脸颊红晕更深了几分。
唐龄在现代就是母胎单身,这么好的男人身材且近在眼前,她刻意地瞥开了视线,又忍不住偷偷去看了两眼。
衣服上的血透过布料沾染在了男子胸腹处,唐龄细致地发觉了,她抿抿唇,状似不在意地出口:“你身上还有血迹,我帮你擦擦吧……”
白景明没想到唐龄这么主动,不过唐龄的性格一向开放,他倒也见怪不怪了,于是笑着应了下来:“好。”
院里没有下人,唐龄只好自己去烧了热水,浸湿帕子,握在手心的温度温热,白景明为了换衣服站起了身,她小心翼翼地探手去擦拭男子身上的血痕。
唐龄心猿意马地把血痕擦完,却某一下力道太大,惹得白景明闷哼一声,唐龄瞬间没了旖旎的心思,心头的愧疚感漫了出来:“是不是疼了?”
白景明:“还好。”
见唐龄闷闷地垂低了脑袋,白景明敏锐地察觉,伸出右手臂把人紧紧搂入怀里,脑袋靠在女子的肩头,安慰道:“不用愧疚,你不欠我的。”
唐龄手里还攥着湿润的帕子,白景明没有穿上衣,可她却没心思多想,唐龄踮起脚尖小心地靠在白景明怀里,神经绷紧,生怕扯到他的伤口:“你是因为我才受伤的。”
“就算没有你,白景煜也不会放过我的。”白景明语气里的愧疚更甚,他的手臂紧了紧,“说到底,是我连累了你。”
“所以这暗箭是白景煜派人……”
“是。”白景明回答得肯定。
唐龄问:“那你刚刚叫白诚去抓谁?”
“白进……一家。”提到他们时,白景明始终冷着声音。
白景明感受到女子的紧张,故意道:“我可能会杀了他们。”
怀里女子的姿态更加僵硬了,白景明饶有兴致地继续道:“我会杀了自己的亲叔父,和他的家人……你怕不怕我?”
白景明说完便后悔了,见唐龄缩在自己怀里迟迟没有回应,他更是懊恼,自己的语气过于嗜血和冷漠,怕是吓到了她。
他正思索着该如何挽回局面时,突然感受到女子温暖柔软的手抚在了自己背上,白景明心头霎时炙热滚烫。
“不怕,我不怕你。”唐龄她乖巧又温柔地回手搂住白景明,和白景明离得更近了些,“那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想到白景明曾经和自己讲过的父母和叔父一家的恩怨,唐龄的心底便一阵抽痛。
明明在该玩耍、该嬉笑、该依赖父母的年纪,却早早地背负上了双亲含恨而终的仇恨,而这罪魁祸首不仅没有得到惩罚,反而吞没了本属于他的一切。
白进一家,不管结局如何,都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话落,白景明和自己怀里的女子分开,在唐龄诧异的目光里吻了上去,不比第一次的小心、第二次的热烈,这次的吻深情缠绵。
第54章 报父母之仇
白景煜和白进夜谈后,白进一夜未眠,一大早就到白家最大的草药总店去了,几个药铺管事的掌柜纷纷把账本带来供白进查账。
秋末时,静阳突然冒出来一个从京城来的草药商,不仅短时间内垄断了静阳大半的草药买卖,甚至隐隐有吞并白家的倾向。
要知道白家众多行业里属药铺最红火最有名,若是药铺倒下了,白家的产业算是彻底败在白进手里了,白进这些日子因此犯愁,今日一大早看着连日来的亏损,更是把白景煜说过的事情都忘在了脑后。
白进皱着眉头看完了所有账本,每个药铺的账都入不敷出,好在多年来积攒下来的家业足够支撑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商业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