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宣站出来,道:“父皇,儿臣与勇盛侯确实游历过南方各地。即便是蛮荒之地,也见过祈求生息的百姓。儿臣愿带兵前往,替父皇收回疆土。”
郡王自请前去战乱之地,这是令人担心的。令人担心的不仅是那地方是否适合一位尊贵的皇子待,另一个令人担心的是,一个手握重兵权的皇子,或许也会对皇权构成威胁。
皇帝不敢妄下决断,便听底下的大臣说。
本是难以决断,只见这时君淮出来,拿出来韩大将军的推举信,顿时引起一片唏嘘。
也有阴阳怪气的声音出现,“韩大将军即便是卧病在床,也不忘关心朝廷的事情呐。”
君淮道:“韩大将军是陛下的臣子,自然关系陛下的朝廷。”
反驳的声音顿时哑口无言,不再提及二皇子。
有人说大皇子毕竟是皇子,在那蛮荒之地定然难立足,也可能会有危险,不如带着身边辅佐的人。
有人提议说君泰将军当初与大皇子一起巡盐,定然更了解,也是最合适的。
但反对声一片,毕竟一位手握兵权的皇子,另一位也是手握兵权的大将军,有心人在心里已经开始犯嘀咕,这两人出去,将来若是反叛起来,连带兵打回乾都都有可能。
只不过他们不会说出来,只会说别的言辞来反对。没想到这时候君泰道:“臣已年老,恐不能陪伴殿下身侧。”
这下李宣身边没有合适的人了,皇帝也不知道该怎么选。
不知何时,大臣们的注意力被大殿之外的声音吸引。
韩大将军白须满腮,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老态龙钟,却又步履稳健。到了大殿之上,便拜皇帝,道:“老臣来迟,斗胆与陛下一荐。”
皇帝见他年迈,赶忙让人扶着,道:“韩大将军既然已经让人捎了信,便不需要再亲自来了,朕已知晓,朕会派大皇子康郡王前去,韩大将军放心。”
韩大将军被扶起来,旁边那些大臣连气都不敢喘,生怕他一不小心摔倒了,这把年纪,万一摔死了……
韩大将军的胡须一抖,嘴唇颤颤巍巍,道:“老臣之言语,并非只在信中。康郡王殿下有勇有谋,自然是陛下对于南征最钟意的人。即便是老臣不说,诸位大人也能看得清楚。”
之前据理力争的臣子都闭嘴不言。
“只是,老臣此次前来,是为了勇盛侯家的嫡子,陛下的郎中令,君淮。”
“君淮!”朝上惊奇的声音瞬间蔓延出来。
第50章 念你
中午小憩,楚若钰轻喘着醒来。如今的梦魇真是越来越奇怪了,大白天的竟然梦到张予安,纯属给自己找不舒坦。
君淮回来,给她带了些买的点心小吃,晚上便出去了。
回来时候,见楚若钰等他,便坐过去笑着问:“怎么还不睡?”
楚若钰确实在等他回来,他要走的话,应该告诉她了。她现在是他妻子,已经做了一年多的夫妻,他总不能什么都不说。
他今日出去,一定也是为了南征的事吧。
“夫君是去跟殿下喝酒了吗?我去给你熬醒酒汤。”君淮身上带着点酒气,靠在自己身边,她能闻到。
“是喝了一点,一点而已,不用麻烦。”君淮拉着她的胳膊,一脸轻佻的笑,“你就不能多陪陪我?这么着急离开?”
楚若钰刚要起身就被他拉下,他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竟连一点羞耻心都没了。
她干脆坐下来,“你若是不嫌我烦,我倒也可以坐这陪着你,咱们一起坐到大天亮。”
君淮不要脸,她也能不要脸,干脆就这么耗着。
他看着她似乎洋洋得意的模样,不禁笑了,拉起她,道:“不早了,我可不打算陪你坐着,咱们去床上?”
楚若钰还真是永远想不到他下一句会说出什么来,只能额间冒着黑线,到了床边二话不说就窜进了被窝,然后一瞬间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君淮虽然看出来了她的小把戏,但也只是灭了灯,在她身后帮她好好盖了被子。
楚若钰只觉得安静,君淮没有下一步动作,她疑惑地悄悄转过身看他,在黑夜中能感受到他已经闭了眼睛,安稳地躺着。
楚若钰睁着眼看看他,小心翼翼地,似乎连气息都变得小心了。
君淮突然开口:“好看吗?”
楚若钰刚才憋着的气息瞬间都吐了出来,在黑夜中悄悄翻了个白眼,道:“这么黑,我能看见什么?”
“能看见你夫君。”
楚若钰不打算跟他开玩笑,沉默片刻,问:“听闻陛下要派殿下南征?夫君有没有打算过什么?”
“钰儿的消息还是挺灵通的,今日陛下才刚下的圣旨,你竟然已经知道了?”
她当然知道,但她总不能说是因为她经历过一次,便赶紧找理由,说:“你与殿下前些日子商量什么可都没背着我,我又不是傻子。所以,你呢?要同殿下一起去吗?”
黑夜中,身边的人没说话,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身,往那边拉了拉,睡意中透着浓重的鼻音,将头埋了过来,道:“钰儿不困吗?明天再说。”
既然他这么说,楚若钰也就不问了。虽然早已知道结果,她还是忍不住想问。
有时候她自己也难以分清,自己期待他早日出征、披荆斩棘,戎马归来,却又习惯于他在自己身边的日子,像她先前所期待的日子,淡云流水,安稳此生。
第二天,楚若钰给他准备了些东西,贴身的衣物,还有一些可以随身带着的药材。
君淮看着都有些惊奇,问她这是在干什么?
楚若钰背着身收拾东西,淡淡说:“夫君不告诉我,我却已经知道了。夫君随殿下南征,妾身希望你平平安安地回来。”
“我要去南征?”君淮问她,“你觉得我要去南征了?”
君淮饶有所思看她,不自觉笑出声。
昨天李宣告诉他,这是一个机会,就连韩大将军都给他的机会。
韩大将军在朝堂之上推举君淮,虽然引起了一部分人的不满,觉得他不配,但是相较于别的什么人,君淮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他无兵权,跟在李宣身边也不过是个辅佐。
皇帝让他考虑好再回话,君淮知道此次机会来之不易。但突然又想到家里的楚若钰,一阵犹豫袭上心头。
夜里跟李宣饮酒时候,君淮也没喝多,考虑了一番,还没想出来该怎么跟她说。
看她不怎么说话,他以为她又怎么了,没敢承认,没想到她竟然已经知道了。
总是要说的,他便软着身子过去,故意指着楚若钰收拾的东西,道“这都是什么?我都能用上吗?”
各季的衣裳装起来了,她瞥了他一眼,道:“用不上就扔掉,别放家里碍眼。”
“你觉得我碍眼?钰儿,这话可不要乱说,小心我不走了,天天待在家里碍你眼。”
话虽这么说,但是该舍不得的还是舍不得。
本以为楚若钰天天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她会豁达的不在意,原来是都憋在心里了。他心里不免得酸楚,总觉得是自己不好。
临行前夜,君淮说要去泡温泉,笑着说那地方是他情窦初开地。说的丝毫不脸红。
月色辉映,树影交错,手中美酒芳香四溢,却不及身边人。来日铁马归来时,是否还能想起今时的唇齿相依、难舍难分?
曾经蓄谋已久的情窦初开,早已在举案齐眉中变得琴瑟和鸣、生生相付。
第二日,君淮与李宣在乾都的盛景中被送出城。
春和景明,燕飞蝶舞,城楼上站着送行的人,城楼下的城门口是出城王军的行军队伍。
红袖轻招,楚若钰往边上一看,是韩佩兰望着城下王军的方向。
青衫红马,李宣回头笑望,对君淮道:“你跟我去打仗,嫂嫂能放心?”
楚若钰打了个喷嚏,城楼上已经刮起了小风,眼看着王军已走远,拉着韩佩兰要走。
送走了君淮的君府似乎没什么变化。毕竟他在家里的时间也不多,但楚若钰竟然一下子感觉少了不少东西,感觉整个院子都空了。
回到楚家的时候,楚明清一面好好跟这个女儿说话,一面在背后拉着脸。
楚若钰看着好笑,不知道什么事,便去问周素宁。楚若钰晚上住在楚家,夜里在周素宁那屋,周素宁埋怨说:“你父亲这些日子要让琉璃院那两个烦死了。”
琉璃院住着刘方仪跟楚锦,就算周素宁不说,楚若钰也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看看日子,楚锦年龄也不算小了,张予安也已经科考为官。
楚若钰在心里叹笑一声:“当真是情深。”
她故意笑着说:“父亲平时待她们不薄,怎么会烦?”
周素宁一五一十说出来。“你父亲要给楚锦找个人家,是你父亲手下的门客,也是个上进的,刘方仪倒是没说什么,本以为能定下来了,谁知道楚锦这个丫头要死要活的,非要嫁给那个……”
她似乎说不出口,楚若钰却已经知道了,便说:“张予安?”
周素宁有些惊奇,但也接着说了,“是他。当初没将你嫁给他,确实是我楚家对不起他。但你既已嫁人,他就不能再纠缠下去了。我与你父亲不想说他,但也不得不提防着了。
他既然还不能忘了你,那楚家的女儿就不能嫁给他,再怎么着,也不能让我们楚家两个女儿都因为他过的不舒服。”
楚若钰见她说的气愤,道:“母亲,我跟君淮好着呢,没有不舒服。只不过妹妹若是嫁给他,确实应该很不舒服。”
周素宁似乎怕她误会什么,便故意道:“刘方仪的女儿过得好不好我不在意,我在意的是楚家的声誉。”
张予安先前还是个穷读书人的时候,楚家算是违了婚约,将长女高嫁,如今张予安现在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了,楚家若是再把小女儿嫁过去,怎么看都像是故意奉承,热脸贴冷屁股。
人们会说,以前是楚家先看不上人家,如今知道他的好了,就想着赶紧再找个家里的女儿嫁过去。
周素宁忿忿的,憋着脸,说:“以前你和钦儿嫁的匆忙,不知道你们过的如何,我心里一直有愧。旁人不知道咱们家什么样,只说楚家的女儿不检点、攀高枝,可我心里直替你们委屈。什么苦都落到了你们身上。”
这些年在楚家过着,生儿育女,她却从未尝过甜味,养着两个女儿,都嫁了人,小儿子还小,什么都不懂,院子里清净了,总是觉得冷清,时不时想起一些事,把话都憋在自己心里,有时候也觉得自己苦。
如今楚若钰住在这里,她便想说话,忍不住了,流了泪。
楚若钰不管是哪辈子,都想着这个嫡母的好,也知道她的委屈,便安慰着:“母亲,您别多想了。我哪有什么苦啊,君淮什么都想着我,如今钦儿也已有身孕。若是房家同意,咱们过些日子叫钦儿回来,一起吃饭。”
过了几天,楚家传了信到房家,楚家等着楚钦回来。没过多久,便有了回音,说是二小姐身子不爽利,暂时不能回来了。
楚若钰一开始觉得可惜,转而又去安慰周素宁,道:“钦儿身体不舒服,那就过些日子吧。”
回了君府,驿站快马送来了书信,楚若钰着急打开,是君淮报平安,说是已经到了黔州,见了那里的风土人情。
最后写着“吾妻钰儿,念你成疾。”
映着烛光,微风吹着烛焰缓缓摇曳,到了夜深的时候,她才知原来自己早已成疾。
第51章 独见
李宣出征之前,皇帝钦封其为康亲王,君淮为镇南将军。
不少人已经看出来了皇帝对大皇子李宣的重视,以及传言中的这个冰柔的君家嫡子绝非等闲之辈。
现在皇帝派两人南征,已经把目的放在台面上了,他就是要打压萧家。
萧贵妃已经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踱步,看得李梓平烦了,便要出去,结果她叫住他,道:“你现在烦了我,自己不思进取,等到李宣回来,你自己看你还有没有立足之地!”
“母妃过于担忧了,咱们萧家这么大,皇祖母看重我,舅爷爷朝中为相,舅舅手握重权,就连父皇都要高看咱们,还怕他一个李宣?”
李梓平丝毫不在意,萧贵妃便是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他一甩衣袖出去了。
华春楼里,包间以内,载歌载舞,芳香绕鼻,跳舞的女妓你成了蛇缠上坐着喝酒的华服公子。
只见君浩初抬了抬身边女妓的下巴,轻笑着说:“乖,去伺候二皇子。”
随即便见人又扭到了那边李梓平身边。
李梓平只是眼睛瞥了一眼这女子,任凭她缠在自己身边,喝了口酒,道:“什么稀奇的东西,被人玩过了,再往我身上爬,不嫌自己脏吗?”
身边那女子连忙停住,不敢再动。
谁知道君浩初一顿,连忙笑着解释:“脏了的东西怎么敢送给您?没有几分姿色,也不配伺候您呀?别看她看着妖艳,绝对是干干净净的大黄花姑娘啊。”
李梓平端着架子,闻言,稍微扭头去看,一把将人揽过来,笑道:“表面非其实,确实如此。”
“表面非其实。众人皆见表面,唯有二殿下您知其实。”
李梓平使了个眼神,松开了身边人,君浩初便将屋里的其他人都遣了出去,才继续说话。
“别看朝中现如今康亲王势头正盛。但二殿下与萧家的实力岂能小觑。日盛之后便是夕阳,二殿下你我只是还未及冒头,犹如云雾遮星。”
李梓平轻笑,“没记错的话,你们君家可是父皇看重的,君家似乎一直是康亲王的幕僚,你怎么敢找我说这些话?”
“大伯是陛下的臣子,君淮是康亲王的幕僚,不等于整个君家都是康亲王的人。大伯从不看重我们三房的人,这个「君」字,我只不过是挂着个姓,凡事还得要靠自己。”
两人一夜未归,到了第二日早晨,君浩初才悄悄回了府。三婶见到他,着急忙慌问他有没有被他大伯那边的人看见。
君浩初说没有,这才松了口气。
三婶知道了他出去是为了跟二皇子喝酒,她也知道他们三房的人以后怕是也指望不上大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