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娘子说客气,二人来往许久,早不是起先那名利场上的表面关系了。闫娘子拿张儒秀当体己,如今她家里出了事,心里难受是真的,想赶紧把她捞出来也是真的。
“你放心,你的那份钱我会看好的。苏杭不比其他州郡,纵是前阵子前线战乱,这处照样也是歌舞升平。若非发生什么惊天撼地的大事,钱财流转不是什么大事。你就把先前做出来的名号交给我,我保你之后再回来啊,看到的都是那位讲师开的店。”闫娘子说道。
张儒秀得她这番话,也算是放下心来。往前她觉着要处好安人之间的关系无比艰难,可躬身实践才知,拿出一颗真心来,也能收获许多意外之喜。
她刚来苏州时,同闫娘子并没什么大的交集。后来能聊上天,也是一次次花宴凑出来的机遇。
想到此处,张儒秀心里满是感激,一时那些话堵在喉咙眼处,怎么也说不出来。
闫娘子懂她的意思。那些道谢的话太轻,不如都融进一杯热茶礼,茶凉可散不了人心。
“你何时走?我想送送你。”闫娘子问道。
张儒秀听罢,有些为难。“其实这次回苏州处理完事就直接往虢州赶路去了。阿舅他在杭州,分两路走,到虢州相遇,也不用再折回去,只是浪费时日罢了。故而这次同娘子一别,回去后马上就赶路走了。”
闫娘子蹙眉,“那你铺店里的事都处理完了么?”
张儒秀点头,又苦笑道:“来之前就安排妥当了。只是老顾客心有怨气,巷里还有一阵争议呢!”
“放心,交给我罢,我叫你走得顺顺利利的。”闫娘子打着包票。
“好。”
临走前,张儒秀还是心有不舍,赠了闫娘子一根篦子。
篦子不值钱,闫娘子也欣然接受下。
“这根篦子,先前见你一直戴着,我就知篦子对你有重要意义。”闫娘子摸着那根篦子,叹道。
“并无深意。不过是成婚后一直戴着的罢了。先前每每出游,你总要拿我这篦子调侃一番。往后你瞧见篦子,也就当瞧见我了。”张儒秀解释道。
话说完,便见闫娘子眼里泪水打转,只是她忍着,不肯失态。
闫娘子吸着鼻子,哽咽道:“走罢,我下楼送你上车。”
张儒秀听罢,也不再此处都做逗留,跟着人走了下去。
张儒秀回了衙院,正巧碰上从衙司里回来的司马光。
“现在就要启程么?”张儒秀问道。
司马光点头说是,又执起她的手,话里满是心疼。
“舟车劳顿,这样的苦还要再叫你经受一番。真是不好受啊。”
张儒秀瞧他一脸自责,她自己倒是不在意这些事。穷困她不怕,劳苦她也不惧。心里有方向,哪怕风雨兼程,她也会继续前行。
“我不怕苦。”张儒秀抬头回道,神色无比认真:“我也不怕吃苦。”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可不是那娇气的花,半点经不起风吹雨打。”
听罢张儒秀一番话,司马光心里也坦然下来。
是啊,纵是前方千万险阻又有何惧?心有心上人,外有亲朋在。一切都还不晚,一切都称不上是糟。
康定元年腊月,司马父子到了虢州。
司马池仍任知府,司马光则丁忧陪着老父亲住在衙院里。
赶路时,司马光整日顾着驿馆行程的事,也无心去多想之前的悲事。而今一安顿下来,他又没有官位,心思自然就散漫开来。
这么一散漫下去,数九寒天里,身子便倒了下去。
彼时张儒秀正忙着给娘家和闫娘子回着信,蓦地听到屋外骤起的喧闹声,想到今日是司马光生辰,便安下心来。不过那喧闹声持续许久,还未等她起身前去看看情况,晴末晴连便冲了过来。
“娘子,大官人他病倒了!”
“病倒了?”张儒秀一听这话,连忙起身朝外面赶。
一出门,院里的小女使才停了话头,行了礼便自行散去了。
生辰日生病可不吉利。哪怕司马光如今丁忧在家,生辰时,桌上也得多加几个素菜好好过一番。
张儒秀一边往里屋里赶,一边又问着一旁的晴末晴连:“找大夫来了么?”
晴连被这场面给镇了住,一时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话来。末了,还是晴末接了话头,冷静回道:“大夫找来了,如今正在里屋给大官人拿着药。”
走到里屋,大夫见张儒秀来了,忙起身说着床上病人的情况。
“冬日里寒冷,我见小官人又穿着丧服,许是着了凉,郁闷成结,心里想不开罢。不过风寒易解,心结难解啊。夫人还要多多开导小官人才是。”大夫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