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听柳老太爷分析过如今的局势,宁国公老当益壮,大军压境,萧祜的军队虽兵力相当,却不可贸然被揭底,是以这一仗最好避免全面交锋,这就意味着战场不能引入江浙一带,是以这就需要流沙将战场拖在安徽境内。
但宁国公如今粮草已经到位,二十万大军,从数量上就碾压了流沙的五万兵力,这边项将军在苏沐棠大婚过后,即刻启程,调了柳家五万兵力,届时将在鹭岛她大伯领的五万苏家军会合。这里合计是十五万兵力。但与宁国公得二十万兵力,还是稍显不足。
与此同时,柳氏修书一封至北疆,信上言明联姻之事已达成,还请苏老太爷出兵从后方夹击宁国公。若北疆的苏家军能是时到位,那这一战几乎没有悬念了。
战事一触即发。
而苏沐棠却在萧祜的要求下,成日里吃吃喝喝,不得过问政事。
第75章 体寒凉
说起来,则是说她这一胎并不如何稳当,切勿因战事影响了心绪。
苏沐棠原本是不依的,本来么,她堂堂一个女将军,哪有不过问战况的道理,但这厮竟然说服了她娘,还把她娘一起接了过来留园长住,说是方便照顾她。
彼时,苏沐棠半开玩笑地说,“不如搬回柳家老宅,岂非更方便。”
哪知萧祜竟然做沉思状好一会儿,才认真地摇了摇头,“不可,老宅那边太挤了些,又人多口杂,不利于你养胎。”
苏沐棠知晓这是他的托词,没有男子会愿意婚后回女子娘家长住。
苏沐棠没有再强求,与柳氏在留园一住就是两个月,她的肚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这一日,萧祜正陪她们母女用午膳,外头突然有管事的来告事,也不知说了些什么,萧祜一听就放下了碗筷,“沐棠啊,我有些事要处理,你同岳母慢吃,我这边先去了,吃好饭后,可以稍用些甜瓜,但不可多用。
晚膳也不必等我回来。”
自从嫁了过来,这个人总是这般管上管下,一开始苏沐棠并不习惯,反抗几次过后,也就随他去了,至于如何行事,还是按照自己的章程来办事。
倒是柳氏望着萧祜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说道:“女儿啊,你同姑爷成亲两个月,不会还没有圆房吧?”
猛然被问起这样私下的问题,苏沐棠哪里肯正面回答,“娘,你在说什么呀,我这还怀着身子呢。”
柳氏却是盯着苏沐棠的眼睛道:“胎坐稳了,那种事情也不是不可以的。
这些日子,我观萧祜是个好的,但再好的男人,骨子里也是好色的,你若是不叫他吃饱了,保管他要去外面找,你爹当年在娘怀你的时候,就没见老实过。”
苏沐棠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娘啊,你也太夸张了,我选的男人,如何会是爹那样的。”
柳氏隔空点了点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啊你,不听老人言,当心吃亏在眼前。”
没当回事儿的苏沐棠,用好饭后,又一碟子清口的甜瓜,由于实在是爽口清甜,她便再要吃两碟子,却给柳氏拦了下来,“女婿懂些医术,你得听他的,况且你这肚子我瞧着比我怀你那个时候大上不少,你得注意些饮食,不要养太壮实了,否则将来吃苦的还是你自己。”
然柳氏得苦口婆心和萧祜的良苦用心,苏沐棠却并没有放在眼里,待柳氏去午睡过后,又叫了两碟甜瓜来吃,还特意吩咐用冰镇过,这一吃可就出了大问题。
肚腹疼痛不止。
秋红赶忙将事情禀了柳氏,柳氏让留园萧祜临时请的大夫过来切脉,说是寒气入体,动了胎气,不过问题不大,卧床将养一阵也就好了。
苏沐棠这才明白了萧祜的苦心,原来他说的她胎气不稳的说法并没有骗她,她的身子还真是不争气啊。
靠在床头的引枕上,她抚着已经明显突起的肚子,她感到肚腹中一种撕拉的疼痛,这种疼痛是那样的遥远却熟悉,上一世她在被裴以安表妹推下冬日的湖泊,也是经历了漫长的如此这般的痛楚,最终孩子没保住,于是她近乎是带着哭音,狼狈地愧疚地道:“娘,这孩子该不会就要没了吧?”
柳氏是过来人,自己当初生沐棠也是保胎好长一段时日,才顺利生下她的,自然知晓她如今是多么的惧怕,又是多么的无助,是以尽管医者说是并无大碍,柳氏还是多有猜测。
但现下,他却是没有办法将这种猜测说与苏沐棠听,只得安抚道:“呸呸呸,瞎说什么呀,你尽管躺着修养便是,切勿想东想西,大夫都说没事,那就是没事了。”
但晚间萧祜回留园,柳氏却一早侯在了前院的门房,萧祜一见自形喜于色的岳母大人如今满脸满眼皆是焦急,顿时心中一沉,“可是沐棠出了什么事情?”
柳氏将苏沐棠午后贪吃了两碟子甜瓜,以至于腹痛不止的事情告知了萧祜。
萧祜险些没有站稳,他急步到两人成婚后居住的春熙居,果然瞧见苏沐棠正心绪不宁地扶着肚子躺在床上。
一见萧祜,苏沐棠便更加气不正了,吞吞吐吐地到:“我,我……”
知她心里难过,萧祜并没有让她将自责的话说出来,“不打紧的,大夫不是都说了没事的。”
但当萧祜坐上床沿,略一摸脉,心底却是一惊,面上却佯装无事,“你就算不信大夫的,也该信我的,我说你没事,你就没事。”
眼泪一下子就从眼眶夺了出来,苏沐棠主动拥上了萧祜,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道:“对不起,我不该不听你的,我以后再也不任性了。”
萧祜拍了拍她僵硬的背脊,安抚地道:“放心,我不会让你们母子有事的。”
苏沐棠得了萧祜肯定的话,没几时便靠在萧祜得肩头睡着了。
将她轻放在床上,盖好被褥,萧祜却是在夕阳下的窗前徘徊了良久。
她的脉象以往虽有些不妥,但到底没有大碍,如今不过多用了些甜瓜,甜瓜虽性寒,但不过小两碟,如何就成了这个样子?
这分明就是小产的先兆啊。
至于园子里的大夫,则是他事先交代过的,不论苏沐棠有什么事,第一要便是先瞒住她,待他回来再做商议。
是以那大夫,对着萧祜却是不敢再隐瞒,说出了其中的关键点,“夫人用的甜瓜,是叫人冰镇过的。”
难怪了。
萧祜彻底没了脾气,当真半点拿苏沐棠没有办法。
不过找到了原因,也就好办了。
若说这世间有什么药物,能使苏沐棠这寒凉的体质迅速得到改善,能使她这一胎抛却宫寒的影响能够坐稳,那只有一样药了。
那便是他的血。
他的血可是天材地宝滋养出来的,性燥,饮之可温养体质,他的血也曾生抗过巨毒,饮之可抵御百毒。
没有什么药物,此时此刻能比得过他的血了。
萧祜抬起手来,昏黄的烛光下,他抬起左腕的,上一回放血的伤口还在,长出了红色的伤疤,但血脉切开未免太过吓人,今次不同往次,却是不用以血做引。
想了想,他将程亮的匕首,对着食指指尖化了一道小口,待冒出血珠后,将指尖塞入了苏沐棠的嘴里。
第76章 好岳母
接连数十个苏沐棠沉睡的夜里,萧祜就这般以血作药,才将将把胎像平了下来,连先才那大夫都啧啧称奇,一看就保不住的胎儿,竟硬生生这般稳了下来。
柳氏自也是高兴,给那大夫赠与许多赏赐,却被一一送还回来,“老朽不敢忝居,实乃主上之功也。”
柳氏心下对萧祜又满意了几分,言语之间更加热络起来,每逢开口便是娘的好女婿云云。
然私下见得多了,善于察言观色的柳氏,却发现自家好女婿,近日气色不佳,眼下乌青甚重,又听自家女儿提及近日他出去的频繁,顿时心里凉了一截。
果真,再好的男子也耐不住寂寞。妇人孕产便是一难过的关,纵然是萧祜这样好的女婿,也免不了俗。
然考虑到苏沐棠如今挺着个六个月的肚子,也不敢将这烦心事说与她听,只得自己叫人先去打听虚实。
却说萧祜虽每日必回来陪苏沐棠用晚膳,也无一日不歇息在自家夫人的屋里,柳氏能察觉到他面色不好,苏沐棠作为最亲近的人,自然不可能毫无发现。
但与柳氏的担忧不同,苏沐棠却是感觉到松了一口气。
她心里何尝不是藏着一个永远无法替代的人呢,如此,大家倒也公平,往后她倒是也省去了应付他的麻烦了。
至于联姻,她孩儿都怀上了,目的也达到了,不是么。
可明明想是如此想,却心中还是恁地有些堵,这种憋闷终是在秋红带来一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消息时达到了顶点。
“将军,老夫人带着家丁去捉姑爷的奸了。”
虽一早有所准备,但真当靴子落地,苏沐棠还是无法平静视之。
好容易稳住心绪,苏沐棠才在秋红的搀扶下坐向了去哑巴弄的马车,她须得要赶在事情不可开交之前劝下她娘来。
理还是那个理,萧祜若是选择对她忠贞不二,那么她苏沐棠也可以报以相敬如宾,可若是他选了另一条路,那么他们就做彼此最牢固的盟友。
不论如何,皆不该去捉他的奸。
然再如何理智,在马车驶入哑巴弄的巷子口时,苏沐棠却心生怯意,“秋红,我就不进去了,你帮我替我娘传一句话,我一点也不介意,叫她停下吧。”
秋红得令下了马车,走入了一户挂了大红灯笼的人家,苏沐棠却不忍再看,她怕多看一眼,就没办法忍住自己的脾气,这样的事,若是换做裴以安,她早就抡着鞭子上了,哪管他甚么面子不面子。
她靠在车厢上,轻抚着凸起的肚子,垂眸休憩,些许无力的道:“我的儿,也许娘和你爹的缘分就要到此为止了。”
约莫一刻钟之后,苏沐棠听得巷子里传来动静,却惧于打帘子看去,一动不动地假寐,直到萧祜上得车来,跪坐到苏沐棠一侧,握紧了她的手,放在下颌亲昵地蹭了又蹭,她这才不得不睁开了眼睛。
却发现萧祜丝毫没有愧色,还颇为高兴,苏沐棠就不明白了,被捉奸了如何高兴的起来?
是高兴他娶了一个知书达理的好夫人?这般给面子,非但不闹,还阻止别人去闹的好夫人?
苏沐棠厌恶地看着他,这才发现手竟然还被他握在手里,当即嫌恶地抽回手来,“我娘呢?她怎地没和你一起回来?”
萧祜见她这般明明介意,却又假装不在意的样子,莫名觉得可爱,突然亲香了一口她的脸颊,而后又盯着她的眼道:“你不该先问我如何处理那个外宅吗?”
苏沐棠嫌弃地用帕子使劲地擦被他亲过的地方,没好气地道:“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真的没有关系吗?”萧祜转而抚上了她突起的肚子,正这时腹中孩儿似是感受到了他父亲,踢了一脚,萧祜大喜,脸整个贴了过去,那孩子倒是个知趣的,又动了几下,萧祜好不欢喜,“他动了,动了,这般好动,定然是个臭小子。”
不知想到了甚么,他突然起身,长叹一声,“哎,早知这一胎是个儿子,就不该答应你祖父,让随你家苏姓了。”
一听他这话,苏沐棠忙护着肚子严阵以待,“你,你休要食言,婚书上写得明白,这个孩儿须得跟随我姓。”
萧祜却是得逞地一笑,“你也说婚书了,婚书上同样也写得明白,我萧祜但娶了苏沐棠,终生不纳二色。难不成在沐棠你眼里,我萧祜是个言而无信的人么?”
苏沐棠讽刺地道:“腿长在你身上,一纸婚书难不成还管得了你?你要安置外室,难不成我还能说个不字?”
萧祜还嘴:“所以说,我家夫人,这是承认亲自来捉奸了?”
苏沐棠局促地道:“我哪有,我没有,我不过是……呜呜呜……”
一个绵长而霸道的吻,险些叫苏沐棠喘不过气来,等推开他,换了口气才道:“你,你干甚么呀,你疯了不成,而且,我嫌你脏啊。”
瞧瞧,这说得都是甚么话,萧祜也不跟她废话,又强势地捧住她的头吻了下去。
这一回,苏沐棠也没有啰嗦,直接回一一个巴掌,“萧祜,你个混蛋。”
这一巴掌太过响亮,以至于刚行到马车外的柳氏都听见了,当即小跑着过来,急匆匆地道:“沐棠,你误会了,是娘搞错了,姑爷并不曾有甚情况,你快别打了。”
萧祜摸着被扇红的脸,委屈巴巴地看着苏沐棠,然后出其不意地掀开了车帘,“岳母大人,娘子她会打人,还不止一次。”
苏沐棠还未消化柳氏的话,猛然又听的萧祜这般卖惨,一时之间只觉得这个世界当真荒诞,除了扯着唇角尴尬笑笑,她委实不知该说啥是好。
偏生自家老娘,很是不争气,又十分之配合地上演了一出岳母慈女婿孝,竟然一直将矛头对准了她,“姑爷消消气,沐棠性子不好,都是我这个当岳母的错,是我没有教好她,才将她如此无法无天。
我都说了,姑爷这人最是靠谱,怎会在外面养甚外宅,她却非要我过来查看一番。
现如今,竟然还敢跟姑爷动手,简直是不知所谓。”
第77章 赠芍药
苏沐棠唇角抽了抽,她这个娘啊,也太会演了,竟然一股脑儿将所有责任推卸得干干净净,还怪模怪样地替她求情起来,“贤婿,你放心,娘定会好生管教沐棠,叫她往后再不敢如此胡来,你这回就不要同她计较了可好?”
还真是放在心尖上的好女婿啊。
苏沐棠受不了她娘这般做派,全然不顾柳氏如何同她挤眉弄眼,只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的娘,你到底是我的娘,还是他的娘啊?”
然柳氏竟是道:“娘这是帮理不帮亲啊,娘不是说你啊,女婿这般人才,少不得蜂扑蝶狂,你这般沉不住气,动不动大惊小怪,往后几十年要如何过下去?”
苏沐棠彻底没了脾气,“好好好,他才是你的儿,我不是你的女,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作势,苏沐棠就要下马车去,柳氏见状,这才没继续唠叨,“哎哟哟,你大着个肚子,还走回去不成。罢了,你和女婿先行回府,我同阿兰顺道去老东门街一趟,弘之明日就要赴任了,我得去看看他,这孩子一去,恐没有年关,也回不来。”
一听柳弘之要走,苏沐棠眸光便是一动,萧祜觉察到她的心思,便识趣地道:“大舅父家既在这附近,我和沐棠断然没有过门而不入的道理。”
说完,他偏头看苏沐棠,询问她的意思,“沐棠,你说呢?”
点了点头,苏沐棠拉下了车帘,柳氏上车后,马车行驶了一刻钟,抵达了老东门的柳大爷家,萧祜很识趣地陪柳大爷手谈,任由自家岳母带着夫人一会那个多有前缘的大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