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纵并没有多在意,下了班,跟前几天一样准备去海边。
手机里跳出一个号码,这个号码他很熟悉,是那天晚上,打给白月的电话。
叫什么来着?
哦,林西侧。
江纵边走,接通。
“江纵,我是林西侧,你应该清楚我是谁。”
江纵轻笑了声,“嗯?你是谁?”
“我是白月的未婚夫,可能你并不清楚我们什么关系,我奉劝你最好离她远一点,我要提前回国了,到时候你……”
“关我屁事,又不是我未婚夫。”
林西侧被堵了一下,气急:“你他妈……”
江纵:“没事挂了。”
林西侧:“白月跟你上床了吗?”
江纵手指一顿,眼神忽地冷下来:“关你屁事。”
林西侧笑了:“虽然我并不在意她跟你上没上床,但是她很想吧。”
“并且跟你说了不止一次?”
他明显感觉到对面江纵的情绪变了变,颇为得意。
林西侧语调轻松:“她之前也这样,后天是CIB插画双年展,她很想赢了那个比赛,但她画不出来,你知道的,画家都这样,总会有遇上瓶颈的那几天。”
“她是不是说想跟你做?艺术家都这样,她从来不觉得跟别人□□有什么关系。她就是玩你,用你来满足自己的创作情绪而已。”
“她未成年就跟我在一起了。”
林西侧继续道:“你觉得你这样的,她怎么会看的上你?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酒吧找一个叫苏雅……”
他话没说完,对面就挂断了。
江纵抿唇,脑海里无数的记忆冲撞着,仿佛一条条缠绕着的丝线,扯不清。
“你想,也可以。”
“江纵,你想吗?”
“《公主与乞丐》”
“画不出来。”
“瓶颈期?”
“比赛挺重要的。”
“那你晚上跟我睡好不好?”
“我想亲你一下。”
……
江纵捏着手机,手指握紧,看着远处玻璃窗上映照出来的身影,仍旧跟一个月前一样,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长袖,宽松长裤,眉眼淡漠。
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般,从前面超市买了一盒烟,抽完,坐了许久,去对面玫瑰坞买了一朵玫瑰花,但最近好像有什么节日,玫瑰坞的红玫瑰卖光了,只剩下了寥寥无几的白玫瑰。
他这几天下午都会买一支玫瑰花,白月很喜欢,每次拿到都会笑的很开心。
江纵最终还是捏着一支白玫瑰,买完,脑海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嘴角溢出一丝笑意,随后面色无常地走向海边。
白月正坐在远处画画,时不时在上面写着什么,没一会无聊地歪着脑袋,在地上写了几个字,随意往后看了一眼,看到江纵,倏地站起身收着画板,走过去。
直接环住了少年的腰。
白月仰着头,手指紧紧环着他的腰部,很乖地叫了声江纵。
江纵轻笑了声,想把人从身上扯下来。
“别抱,身上脏。”
白月眨巴着眼睛松开手才瞧见他身上有很多污渍。
“你不是在里面吗?怎么蹭上这么多东西啊?”
江纵轻声:“被安排去搬了点东西。”
他们这个地方并没有哪个人会一直在某个岗位上的道理,除了资质很深的经理跟组长之外,很有流动性。
白月抿了抿唇,笑着捏着她手里的玫瑰花,眼睛倏地一亮,手指擦过花瓣,还有些惊讶:“为什么是白玫瑰?”
江纵揣兜:“不好看?”
白月摇了摇头:“也不是,感觉白色的东西,会很容易受伤,就好像拿着兵器的小孩儿,不过也很好看。”
她的油画里,绚丽的颜色更多,很少有白色的东西。
对比白色,她更偏爱黑色。
手指捏着花瓣顿了下,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白色的油画,给人的效果会是什么样子呢?
白月仰着头,说:“江纵,你以后别买玫瑰花了。”
江纵挑眉:“为什么?”
白月认真说:“我今天早上路过,听说最近是平雾市的玫瑰祭,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玫瑰花都卖的很贵的。”
一百块钱一支,也太坑人了。
江纵这么穷,买了这个,肯定烟都买不起了。
江纵脑海里又出现了林西侧的话。
拳头握紧,眼眸深邃地盯着白月看了一眼。
随后轻笑:“你喜欢什么,我都会买给你。”
白月感觉江纵有些奇怪,但又不知道这种怪异感从何而来,垂着眸,手指捏着玫瑰花,闷闷道:“我不喜欢了。”
好像她很骄纵的样子,江纵的生活并不好,可能不会喜欢她这种要花很多钱的女孩的。
她可以很节省的。
江纵捏了捏她的脸颊,轻声问:“怎么了?”
女孩仰了仰头,感觉喉咙有些堵塞,睁大眼睛看着辽阔天空。
站在这,就感觉世界宽旷,好像没什么东西是有尽头的。
“反正就是不喜欢了。”女孩叫着:“江纵。”
江纵轻笑了声,走过去眼睛紧盯着她:“嗯。”
女孩看着他,声音轻轻的,浮在风里:“我有没有说过,我喜欢你?”
江纵的情绪仍旧没有太大起伏,嘴角勾着,淡笑:“知道。”
女孩停下脚步,看向她:“那你呢?你应该说什么?”
江纵顺着她的话重复:“嗯?我呢,我应该说什么?”
她不说话了,江纵就认命地走过去哄。
“我也喜欢白月。”
“有,多喜欢?”
“嗯……跟海水一样多的喜欢。”
白月捏着玫瑰花的花瓣,轻闻了闻,嘴角勾着笑,眨巴着眼睛歪头说:“好香啊,江纵,你也喜欢玫瑰花吗?”
江纵歪着头,扬眉,表情很坦然:“你喜欢我就喜欢。”
白月点着头,很少见地开起了玩笑:“怪不得我这么喜欢自己。”
“那你喜欢白色玫瑰还是红色?”
“现在,白色吧。”
“为什么?”
“不知道。”
江纵轻笑了声,揉了揉她的脑袋,扶着她站起身,拉着人起来拍了拍她身上的沙土,问她:“想吃什么?”
白月思考了下:“你想吃什么?”
“你喜欢的那家海鲜店,走吧。”
白月眨了眨眼拒绝:“啊,我都吃腻了,听说最近开了一家很辣的火锅店,我们去尝尝吧。”
火锅店好像会便宜一点点。
江纵挑眉:“这么热吃火锅?”
白月眨了眨眼:“嗯,想吃,江纵你请我吃吗?”
江纵认命的失笑:“吃,你想吃什么都可以行吗?”
“我想你背着我。”白月眼睛微闪。
江纵蹲下身,轻轻就把女孩背起来了。
白月胳膊紧紧环着他的脖颈,唇瓣凑在他的耳畔低声说:“江纵,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江纵脚步顿了下,歪过头,脸颊擦过少女柔软的唇瓣。
他吊儿郎当的:“摊上了,没办法。”
白月鼓着腮帮子,紧紧扣着人的脖颈:“谢谢你喜欢我。”
白月冰凉的脖颈紧缩着少年的脖颈,笑了声,喉结滚动了好几下。
她的手指轻轻摸上去,感觉到那一小块鼓着,时不时滚动几下。
指腹在上面摩擦了好几下,感觉有些好玩。
江纵停下脚步,很严肃地叫了她一声:“白月?”
白月手指一颤,歪着头把下颚埋在他的肩膀上,不敢动了。
江纵歪着头,眼神看了她一眼,他的瞳孔很黑,眼眸黑白分明,眼睫纤长浓密,单薄的眼皮略显凌冽,但那张脸又过于精雕细琢,像是上帝眷顾的存在。
白月一愣,跟人对视上,落在漆黑的瞳孔中,看到他眼里正燃烧着的熊熊烈火不息,仿佛一片不见底的浑浊欲.色,多看一眼,能让人困死其中。
一股很轻的风吹过来,白月回过神,慌忙地眨动着眼睛,随后躲闪开,脸颊贴着人的脊背,感觉一层一层灼热往上爬,烧得人眼疼。
江纵嗤笑她的胆小,背着人往远处走,余光落在远处的一个大树后面。
他好像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那道被光折射的反光,像是一把弓箭的尖锐处。没等江纵定睛看去,下一秒,不见了任何痕迹。
# 弓箭与蝴蝶
第16章 日落
平雾市地下城有一个拍卖会,林月满是在路边两个抽烟的人嘴里听到的,拍卖会的主要商品是最近几个宣布破产的商业巨鳄的收藏品,拍卖所得钱财抵补银行贷款。
林月满站在一旁,轻声问:“拍卖会在哪儿?”
男人诧异地回头,看到拿着弓箭的林满月,她穿着一件白色衣裙,眼角眉梢都是寒意,一张脸长得及其漂亮明艳,让人移不开眼,清新脱俗,像是赛博朋克中穿着黑色皮衣的绝色杀手,此时一身白色衣裙,也像是从冬季而来一般。
燥热的天气里,也让人心头一颤,不自觉往后退了退,她整个人,仿佛北极寒冰,浑身带着刺人的冷。
“你是参加比赛的吗?”他忍不住问。
林月满看向自己手里的东西,拿着这个站在街上是有些奇怪。
“射击锦标赛。”
男人知道这个比赛,点头表示了解。
男人眼神在人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开口指了指远处的方向:“在地下城,就从那个楼梯下去,有个门进去就是地下城,你还要参加拍卖会?”
林月满点了点头,她想去看看。
她第一次来平雾,对这里的一切都不太熟悉,也不知道要去哪,先生给了她一部手机,里面有钱,也有他的联系方式,林月满想先熟悉一下这里。
地下城的拍卖会在晚上九点多开始,来的人很多,林月满是偷偷溜进去的,她的弓箭被她放在外面一个安全的地方,她只身进去,坐在最后一排。
来的人很多,大多穿着西装革履跟礼服,非富即贵,前排坐着不少公子哥,烂漫地坐在前面,时不时轻笑了一声,跟旁边穿着精致优雅的女孩说着什么。
林月满微卷的长发,白色衣裙,即便不施粉黛,一张漂亮的脸也足够养眼。
林月满百无聊赖地看向楼上,她身后是二楼,里面有好几间休息室,此时门紧闭着里面应该是没有人在的。
拍卖会开始,林月满没什么兴趣地看了一眼,大多是一些宝贵的藏品,画作、花瓶、玉石占大多数。
她有些受不住了,刚站起身,听到前方一个嘹亮的声音。
“下一件拍卖品——祖母绿翡翠尾戒!”
林月满记得先生的那个祖母绿的尾戒,她并不觉得那很漂亮,反而很平常。
她歪过头,随意瞥了一眼,目光落在台上,被光线清清楚楚照射出戒指的瑕疵,即便是这样的灯光下,也并没有使戒指显得很漂亮,提起人的购买欲。
起拍价一百万,举牌的人寥寥无几。
这个戒指,跟先生的很像。
很像?
林月满颦眉,回过身,目光紧盯着那枚戒指看。
她可以确定,这个,是先生的戒指。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很明显,岛屿上出现了窃贼,在她出岛的这两天,岛屿上出现窃贼了。
并且偷偷把先生的戒指混进拍卖会里,企图瞒天过海,拿到钱财。
窃贼可能是管家,女仆,灯塔的守卫者,又或者,帮她养白鸽的年轻女孩。
林月满忽然就想起了岛屿上的灯塔,灯塔的最上方有一颗明亮的夜明珠,因为灯塔的建筑距离居住的地方太远,接近岛屿最边缘地带,林月满从来没去过。
说是夜明珠,林月满从来没见过它亮起。
管家说那并不是坏掉了,它可能只会在特定的时间亮起。
他说,在夜明珠亮起时,岛屿的每一寸土地上都会被光线铺满,如同八月十五耀眼的月光。
就跟白鸽一样,白鸽喜欢在天空旋转飞翔,他们说这是白鸽表达喜爱的意思,但只有林月满在的时候,白鸽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林月满把戒指拍卖下来了,用的先生的钱。
她买完之后才发现,先生给她的手机里有许多钱,几乎是银行卡的上限了。
林月满拿到戒指,准备完成任务上岛之后再还给先生。
刚出门,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很绅士地叫了声:“小姐,您好,不好意思冒犯了,请问,有幸邀请您共进晚餐吗?”
林月满淡淡扫了他一眼,并没有开口,捏着戒指离开了拍卖场。
“我去,这妞儿可以啊,理都不带理的。”
男人没有丝毫被拒绝的尴尬意味,轻笑了一声:“帮我查一下她的身份。”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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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月满目光落在远处的两人身上,在玫瑰坞的花店里,今天江纵不在,只有白月一个人坐在长椅上。
她走到对面的花店里,买了一朵白色玫瑰花,以及特意给老板要了一张卡片,说想写点东西。
随后她去了海边画画,手里拿着各种白色调的染料,手里的白色玫瑰花被卡在滑板最上方。
她会时不时闻一下玫瑰花的香味,观察它的颜色,又发呆。
距离太远,林月满看不见她画了什么,她不敢靠太近,害怕她会发现。
过了好一会,画纸上好似有了一个很干净的轮廓,女孩捏着笔,在画纸上写着什么,随后往后退了退,目光落在画纸上,犹豫了好几秒,女孩撒手把画板直接放在了这里,自己转身离开了。
这个海边在郊外很远,平常并不会有什么人来,倒是经常有几个钓鱼的,戴着草帽,一坐就是一下午,也从来不说话,一声不吭的,鱼饵也没有。
在这样的时代里,还有如此性情的人,很难得。
她一步一步走过去,天空忽然下去了小雨,预兆着夏天要结束了,多雨的平雾又要陷入一个连绵不断的雨季。
画板上的画是一双浑身晶莹透亮的蝴蝶,它展开着羽翼,没有颜色,只有浅浅的灰色纹理,就连瞳孔的颜色都极为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