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信,你看他的样子,那一身腱子肉,一看就是练过的,还有他的眼神儿,看谁一眼谁都得一哆嗦。”
周勤笑了一声,“亏得你没被他的颜值迷惑。”
李小萌不屑道:“长得好看的多去了,我也是见过世面的好吗?——不过说真的,的确是帅死了!可惜刚刚我不在场。”
“看看吧,小女孩儿心思!”
李小萌也不争辩,这个周培深的到来,的确给旺民山带来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每每看见周培深的眼睛,李小萌都能感觉到一种奇怪的感觉,她大概真是小说看多了吧,她眼中的周培深就像一个行走江湖的剑客,有着一个使命,只不过被他忘了。
村里看热闹的人几乎把白真家门口堵严实了,他们像看动物园里的稀有动物一样对周培深望眼欲穿,但这人一次都不出来,也不知道闷在屋里干什么呢。
白真和张巍费了好些唇舌才把这些好事的人给劝走。
刚才白真和张巍也在看热闹的人群里,人多,他们挤不进去,看见那些大汉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时候,他们和所有村民一样惊诧。
白真挤进去找周培深了,张巍慢吞吞跟在后面。
周培深居然在睡觉。
白真和张巍互相看了一眼。
两个人正犯难,周培深忽然开口说话了:“都出去!”
白真:“周培深?”
周培深:“出去!”
张巍把白真拉走了。
这一天惊心动魄地过去了,起码对白真和张巍来说是这样的。
周培深一直在房间里不出来,张巍就跟白真聊了起来。
白真发现张巍跟昨天不太一样,昨天他话特别多,今天几乎没什么动静,或许是受到了些惊吓,可以理解,刚才的事,的确挺吓人。
张巍:“你捡到他的时候他就失忆了?”
白真:“是啊!当时他一身伤。”
张巍:“一个人吗?”
白真:“嗯,你是唯一一个来找他的。”
白真把那天的事讲了一遍。
“你是不是喜欢他?”
白真愣了一瞬,她的喜欢已经这么明显了吗?
“他结婚了吗?”
“没有。”
在所有不幸的消息里,这算是一个好消息。
“其实他原来……”
张巍有些欲言又止。
“原来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他原来其实不是这样的人,就像换了个人!”
“换了个人?”
“嗯。他原来文质彬彬的,很有礼貌,就像白面书生似的。”
白真有些无法想象,跟她在一起的这个糙汉子跟文质彬彬有什么干系。
“不可能吧?他完全不是那个类型啊?”
张巍笑了一下,也说:“的确很奇怪。除了长相,其他的都变了。”
之后他就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真把晚上要吃的韭菜择好之后,张巍忽然说:“可能就是因为脑子受伤的原因吧,新闻上不是也讲过,有人脑子受伤之后忽然就会说外语了。他可能就是这种吧!”
白真一边洗韭菜,一边想起那团白光,还有那双眼睛。
张巍看着白真忙碌的背影,问:“冒昧地问一句,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白真回过神,接着洗菜,“没有,我不认识你。”
“哦,你别误会,我就是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你,真没别的意思。”
白真把洗了一遍的韭菜又洗一遍,两遍,三遍,最后放进一个干净的沥水盆里沥水。做完这些,她用抹布把手擦干,“你们是不是真的要走了?”
张巍知道她舍不得周培深,但也不想撒谎,“嗯。不过我们会回来看你的。”
白真笑了一下,“那就不必了,走就走了吧,不用再回来了。那五千块钱,我放在你枕头下面了。”
“那个钱是——”
“——我不要,我要的从来都不是钱。”
张巍明白,“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起走。”
白真摇摇头,笑说:“我不属于你们那里,再说我表叔也不会同意我离开这里的。”
“你表叔还能管你这些?”
“算了,不提他了。那就祝你们一路顺风吧!”
她站起身,去院子里收衣服了。
晚上八点多,张巍就睡了,山里信号不好,手机是个摆设,什么都不能干,只能睡觉。可他还是睡不着。等翻来覆去熬到半夜终于要睡着的时候,他就被人碰醒了。
睁开眼睛一看,床前站着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是周培深。
张巍立刻就醒透了,“你干什么?有事啊?”
“我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什么?什么意思?”
“我为什么会这样?我是干什么的?”
张巍从被窝里爬起来,“我还想问你呢,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你原来不这样啊!”
周培深看着他,忽然揪住他的衣领。
张巍吓坏了,“欸?你干吗?”
“告诉我为什么?”
第17章
张巍怕他一使劲捏死他,双手抱着他的胳膊。
“我怎么告诉你啊,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告诉你啊?”
周培深揪着他,手在发颤。
张巍慢慢安抚他,“周培深,我知道你现在还没恢复记忆,身体也没完全康复,但是你相信我,会好的,都会好的。等回城里,我就给你找最好的医生,不,我这就帮你联系,我不骗你,我现在就联系!”
张巍手忙脚乱地抓到手机,开始打电话,可这里信号不好,打不出去。
越着急越乱套,张巍赶紧把手机屏幕给他看,“你看,我已经打了,但这里信号不好,打不出去!我没骗你吧!”
周培深这个时候已经平静多了,他只扫了一眼,就转身出去了。
听见周培深回房了,张巍才松口气。太吓人了!他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整个旺民村的手机信号都不太好,白真家这里是最差的。
张巍一直鼓捣到天亮信息也没发出去。
他第一时间去跟周培深做了汇报,“你看,这我可没骗你啊,这里信号不好,我都发一早上了也没成功!我看啊,你就直接跟我走,到了城里,我立刻就帮你联系最好的医生。”
周培深一直在抽烟没给个反应,白真在院子里洗衣服,头也不抬,好像根本不关心他们俩的事。
两个人正说着话,又有人来了。
“请问是白真家吗?”
三个人一齐望向门口。
门口站着一个穿西装的,干净利落,儒雅绅士。
阿赞一眼就看见了穿麻布衣裳的周培深,“培深,你真在这里?”
绅士显得很激动,“培深,真是你?”
又是来找周培深的。
白真在围裙上擦擦手,去开门了。
张巍发现这个穿西装的一看见白真眼睛就直了,人都走了,他还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找白真的。
“进来吧。”
白真打开门后就回去接着洗衣服了。
如她所料,这个穿西装的,同样不能相信周培深失忆的事实,周培深问了他许多问题,就像当初问张巍一样。白真在一旁全都听见了,她有种直觉,张巍和这个叫阿赞的都不太可靠。转念又一想,好像也没什么奇怪,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像她一样对他了。
原来周培深是个青年企业家,还是特别有钱那种,张巍也证实了这一点。
原来他是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是她这辈子都无法遇到的那种人。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远太远了。
白真正在把洗好的衣服拧干,周培深过来了。
“我来吧!”
白真一个字没说,把衣服给他了。
阿赞和张巍的说法一致,他的确是“死”于一场车祸,还上了新闻,圈里人都知道。既然如此,火化的那个人又是谁呢?
白真换了身衣服出来,跟谁也没说话,兀自出门去了。
张巍和阿赞感觉气氛不对,齐齐看向周培深。
周培深把手里的衣服拧干,挂上晾衣绳,回身就追了出去。
阿赞问张巍:“他们怎么了?”
“应该是要告个别吧。”
张巍喝茶水,阿赞面前那杯一口也没动过,两个人坐了一会儿,没什么可聊的。阿赞站起来,“不好意思,我去打个电话。”
“您忙您忙。”
阿赞拿着电话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电话很快接通,“赵总,是我。我好想看见她了,特别像她。”
白真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她和周培深常去的小河边,天气好的时候,他们会在这里洗衣服。
河水奔涌,隆隆作响。
身后有脚步声,他来了。
“白真!”
“我想一个人静静。”
“我会回来看你的。”
“你真的不用这样,我救你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现在你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你的朋友也都来了,你本来也不属于这里,你有你的世界,你走吧!”
她醉酒的晚上,在梦里说——不要走,我们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
就像他们是经历过种种才走到一起的恋人。
一句醉话,他却记住了。
她哭了。
看到她哭,他的心忽然就揪了一下。
他抬起手,擦掉她的眼泪。
“我会回来看你的。”
她仿佛听见了笑话,“走就走吧,没必要说这种话。”
山里很安静,有鸟叫,有虫鸣,还有隆隆奔涌的河。
周培深忽然感觉胸口抽痛,脑袋也痛。眼睛里,耳朵里全都是她。
梦中的感觉又来了,某个瞬间,梦里的人和白真重合了。
周培深抬起她的下巴,也不知道在找谁的影子。
白真推他,他不放松,反而抱住她。
“我脑袋里都是你……”他轻声说:“都是你。”
他慢慢收紧怀抱,低下头,向她的嘴唇寻去。
起风了,阳光从欢舞的树杈中间挤过来,她有些晃眼,甚至有些错觉——这是一个她熟悉的怀抱。
“可你还是要走。”
白真撇开头,“你不会留下来,我也不会走出去。如果你有一点点喜欢我,就走吧,别回头,也别说再见,再也别回来,我才会感谢你。就当是你对我的报答吧。”
旺民山依旧幽静,只是他不清醒了。
他缓缓松开手,静静地看着她。
她从没这样失落笃定。
她的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她转过身,“那我先走了。”
她转身走出树林,没有回头。
红砖房恢复了原有的平静,他走得很干净,没留下一丁点痕迹,除了院子里随风晃动的小秋千。
周培深和张巍坐阿赞的车回城了。
路过村口广播站的时候,老梁正在门口抽烟袋。他们的车路过时,老梁回身进了广播站。
那天去广播站取快递,老梁话中有话,白真的表叔到底是个什么角色?
“等一下。”周培深忽然叫停。
阿赞临时停车,回头问:“怎么了?”
“在这里等我。”
说完他就下车了。
“他好像是要去广播站。”张巍说。
“为什么要去广播站?”阿赞问。
“我也不知道。”
老梁一抬头,周培深又回来了。
老梁笑说:“来啦?”
“嗯,口渴,有水吗?”
第18章
周培深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旺民村,原来是个大老板,这下白真发达了,大老板就算小小的表示一下感谢,白真后半辈子也不用愁了。
周勤和李小萌坐在车里吃午餐的时候,李小萌讲了这件事。周勤一边啃面包一边琢磨这事儿的来龙去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这个时候师弟来电了,周勤接起来,笑说:“不容易啊,想起我来了。”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周勤说:“最近倒是有件有意思的事,落难总裁和灰姑娘的故事,你想听吗?哦,这个落难总裁还是你们那儿来的,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对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周勤认真道:“你别抱太大希望,这个姓赵的根基深厚,不好扳倒。”
后来两个人又聊了些无关紧要的就挂了电话。
李小萌好奇道:“又是那个师弟?”
“嗯。”
“案子什么进展了?”
“没进展,主要人物缺了好几个。”周勤做了一个手势,“人间蒸发了似的,找不到了。”
“巧了,咱们这儿空降,他们那儿蒸发,该不会是蒸发到咱们这儿来了吧!”
周勤嚼着面包,渐渐地放缓了动作,他赶紧给师弟回了一通电话。
周培深很快就从广播站出来了,回到车上后,张巍问他干什么去了,他说没什么告个别。
阿赞往后视镜里的广播站望了一眼,视线收回的时候撞见了周培深凌厉深邃的目光。阿赞放下手刹,轻踩油门,三个人重新上路了。
土路扬起黄沙一片,过一会儿就散了,旺民村越来越远,一点点看不见了。
车窗外的街景愈发繁华,他回到了他该回的地方。
他走了,家里恢复了他来之前的寂静。那些孤单难熬的日子马上也要回来了。
白真坐在石凳上喝茶,石桌上放着三个杯子,一个是张巍用过的,里面已经没水了,只有几片茶叶,一个是阿赞的,他一口没动,一个是周培深喝了一半的。
白真看着周培深的杯子,看着看着就想哭,哭着哭着又笑了。
她太难过了,丝毫没留意到身后站了一个人,实际上他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了。
等白真后知后觉身后有人的时候,一回头,就看见了表叔。他脚边放着一个行李箱,对她展开双臂。
白真的委屈瞬间爆发,趴在表叔怀里无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