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枣糕了——暴躁可达鸭
时间:2022-05-01 08:59:21

 
胆敢凑上前来的也就只有跟她交好的闻人。
 
“你说你,从前几次他来找茬你都忍了,这回怎么反而故意挑衅他呢?”闻人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她的伤口,语中皆是心疼,“放饭时我给你留个馍馍,顺便趁放饭时去后院找点草磨碎,帮你敷一下,我也不懂药理,从前听人说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她又小心地掀开衣袍,碎碎念着。
 
沈惊鹊抿唇,向她解释:“前几次我是忍了,可他曾有过收敛?还不是日日受气往我这处撒,干脆一次解决个干净。”
 
闻人没能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摇摇头去后厨帮忙,兴许开饭时还能偷藏两个窝窝头。
 
后厨分食少,吃食都靠抢来。闻人常常去后厨帮忙,落了个眼缘,婆子知道她与沈惊鹊关系好,常劝她莫要与沈惊鹊深交,那是个生来让人厌的东西。
 
闻人谢过婆子多放的两个馒头,小声道,“那日不是她,我恐早已被徐掌印糟蹋了。”
 
太监虽不能人道,但内心已经扭曲龌龊,仍喜欢拿着年轻的婢子侮辱发泄。
 
浣衣局都是年长的婆子,在这呆久了早已人老珠黄,不复姿色。闻人没过多久就被徐掌印盯上,强抢她到房中,是沈惊鹊发觉不对,去徐掌印房中将人要了回来。
 
沈惊鹊脾气硬,上头又有两个女官姐妹,虽徐掌印受崔首领的暗示给她点苦头吃,但到底不敢做得太绝。
 
沈惊鹊进到房中时,闻人半身衣裳都被扒了个干净,那只肮脏的手在她身上胡乱摸着,女子雪白的□□和灰暗的手刺痛了她的眼。她一把将徐掌印扯开,将闻人的衣裳拉回原处,确保她没事,像疯了般地拿着手上浆洗的棒槌打在徐掌印身上。
 
这是闻人第一次见沈惊鹊落泪。
 
从女官被贬为浆洗女使时,她没哭。后厨的人只给她半馊的米粥时,她没哭。管事婆子带头使绊子时,她没哭。崔明景隔三差五过来打她出气时,她没哭。
 
因为自己被徐掌印拖进房欲行不轨时,她发了狂地替自己出气,红了眼眶落了泪。
 
夜深,屋内的婆子不忘将她的被褥丢了出来,她的被褥格外薄,里面的棉花早在她住进来之前被掏了个干净。
 
沈惊鹊没说话,裹着身子倚靠在门廊,伴着寒风睡去。
 
白天干活需得体力,放饭的婆子看她可怜,盛给她的米粥分量格外多些,再加上闻人偷藏的窝窝头,勉强能果腹。
 
惩罚只过了两天,五皇子在上朝时被御史大夫弹劾涉及空饷一事,字字珠玑,激得他在堂上与御史吵了起来,被陛下呵斥,禁足于承乾宫内。
 
半月过去解了禁足,五皇子出了宫,崔明景才得闲,传了两个当差将沈惊鹊捆了过去。
 
幽暗的屋子内,沈惊鹊被绑着侧趴在地上,潮湿的墙角似乎有着一股血腥味,令人作呕。听见木门吱呀地一声开了,她努力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崔明景走了进来,左侧脸肿得老高,不需要凑近都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夹杂着室内的霉味腥味,熏得头疼。
 
崔明景走近,布履踩在她脸上,他声音嘶哑,从喉间漏了些气音出来,“娘子,为夫受伤了,快来帮为夫上药。”
 
他自顾自地将外衣褪下,只剩一层里衣,洁白的布料被血渍渗透,触目惊心。
 
不难猜出,这段时日五皇子被禁足于承乾宫,他性情喜怒无常,而宫内有着个玩伴,便拿崔明景来寻开心,例如鞭打取乐。
 
“疼吗?”
 
沈惊鹊的声音很轻,在寂静的室内却十分清晰。
 
崔明景手一顿,迷惑地看向她,似乎很意外她的主动关心。转念想了想,弱者攀附强者,她许是被打后想清楚了。
 
“娘子听话,为夫就给你松绑。”
 
沈惊鹊安静地眨了眨眼。松了绑,她将散落的发丝撩入耳后,艳眸含情,叫人看迷了眼。她站在他身后,褪去最后一层里衣,露出精瘦的上身,上面密密麻麻遍布着鞭痕,胡乱撒了药粉,干涸后黏在一起,有的伤口仍豁着口子,血水顺着背脊流下。
 
被泥土脏污的指尖轻轻划过他后背,引得崔明景一阵惊颤。沈惊鹊敛下笑脸,用脚勾起一旁的绳索,趁其不备勾上崔明景的脖子,一脚踹向膝窝,令他没有着力点跪倒在地上。
 
崔明景的喉咙受了伤,嘶哑的声音喊不出完整句子,受惊双手在空中虚抓了几下,反手扣着沈惊鹊的手臂,企图令她松手。
 
沈惊鹊将绳索交叉捆紧,用尽全身力气勒住,一脚踩在他遍布伤痕的背上,左右摩擦,鞋底混着泥土沾满鲜血。
 
崔明景已经昏厥过去,脸色已经青紫,却被徐掌印冲进门救了回来。徐掌印见他进去许久,不论是要虐待还是惩罚沈惊鹊,屋内总归有些动静,可太过安静,导致徐掌印生疑进来看了一眼,才救回了他这条命。
 
沈惊鹊在见到徐掌印进来那一刻便松了绳,她撇了撇嘴,真是可惜,让他躲过了一劫。
 
 
我想吃枣糕了(六)
 
 
“你胆子倒是挺大。”
 
这是崔明景醒来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他发现他从来没有看透过这个小宫女。之前将她贬到浣衣局,本是教训她,后来每当生活烦闷,他便去羞辱她以取乐,就如五皇子对他那般。这便是权势给予的快感。
 
自此后,沈惊鹊便在这一方天下呆了不知多少天,屋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每日唯一能见的光亮便是木门推开的一刹那,送来的也是馊掉的饭菜。
 
她被手脚被刑具锁着,脚镣不够长,碗盏也被扣上绳子只能在方寸之地活动,她便只能如狗一般匍匐在地,如蛮人一般用手抓着饭进食。
 
崔明景以为她会妥协,会求饶。他想看这样一个硬骨头什么时候才能屈辱地在他的脚下丧尽尊严,就如同他跪在五皇子榻前哭诉饶命那般。
 
沈惊鹊动了动僵硬的手腕,手腕上的刑具跟着哗啦啦地响动,在这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手上的刑具和脚镣着实重,她便也没有起身的打算。
 
来的路上她看过这周围的环境,应当是崔明景自己的小院。周围厚重的墙壁隔绝了所有声音,让人不自觉地专注思考自身处境。
 
或许崔明景是想让她屈服,沈惊鹊想着想着笑出了声,她手上已经沾染过人命,如果能带走崔明景,不过是黄泉路上再多一人相伴;如果没能,被折磨至死罢了,这几年不过是苟且偷来的。
 
她感慨这三年光阴沉浮,被崔明景进来看到她此情此景竟不知悔改,暗自偷笑,恼得带人去刑房。
 
刑房中间立着一幅刑架,一旁的小太监泼了一盆水上去浇湿刑架,两人将沈惊鹊绑了上去,腰上套绳猛地一收,沈惊鹊顿时干呕起来,眼睛努力撑起,毫无意识地盯着远处敞开的大门。
 
她被囚了半月,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削瘦下来,脸上就像骷髅挂了一层皮像,面颊深深凹陷进去,手脚上的刑具已经黏着皮肉生长在一块。
 
小太监最后再将铁链套在她脖子上,令她被迫扬起头,呼吸不畅,长时间的饥饿和劳役,这么一弄,忍不住咳了几声,若不是捆绑在刑架上,她早已瘫软在地。
 
“沈惊鹊,你真的让我刮目相看。”
 
崔明景见她如此仍倔着不开口,赞叹地拍了拍手,“你说,哪怕你开口应声是我的妻,心甘情愿跟我,我都不会如此对待你。”
 
他的声音像是被扯开的布,如若不是刑房足够安静,沈惊鹊都难听清他在说什么。
 
“我说,你真的是废物呢。”沈惊鹊张了张口,扭头试图看着他的脸,一动身上的锁链碰撞在一起,荡了几个来回。哪怕是在这肮脏血腥的刑房,她仍撑起皮囊,作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眼里并不是他熟悉的恐惧与仇恨。
 
“什么?”他被这话激得不由扯了嗓子,疼得呛了几声。他的喉咙被五皇子灌了药,从此废了。
 
她绑于刑架上,十一月的寒天,额前被汗打湿,流进眼睛糊了视线。“你被五皇子虐待取乐弄得遍体鳞伤,自己不敢玉石俱焚,咳咳......”她话未说完,头颅脱力地垂落在一旁,胃里的酸水涌到喉咙口,泛起一阵恶寒,颤着牙抖出话语继续道:“便一次又一次地将女使和小太监带入院内,效仿虐杀取乐。你真当你的恶行,无人敢诉吗?”
 
她的话触及他心中的噩梦,被五皇子虐待和他虐杀宫人,这些都曾无数次侵入他的梦境,让他无数个夜晚都辗转难眠。似乎为了寻求一丝安慰,手中的鞭子便甩在了她身上,空气中瞬间掀起一股新鲜的血味。
 
沈惊鹊疼得哆嗦,她腰腹、喉咙被扼紧,脑中已经充不上气,一阵糊涂,口中不自觉带着哭腔呢喃着,“你便是将我打死在这。”身上又是猛地一阵剧痛,咬牙强撑双眼,“我也不可能向你屈服。”
 
崔明景仿佛找到了一个发泄口,愈加兴奋。沈惊鹊看着他狰狞到极致的脸,疼到尽头便已经察觉不到灼热。
 
外面下着冬雨,寒潮一阵接一阵地涌入,四面八方地贯入她薄薄的衣服里面,直叫人发抖,她已经听不清崔明景说的话了,视线被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模糊,眼前一片白。
 
她仿佛看到了当年自己趴在沈家门口,饿得奄奄一息,长亭开门递给了她一个馍。
 
沈惊鹊再次醒来时,是在自己宫后苑做女官时的屋子。她挣扎着起身,一动便疼倒回床榻,浑身痛得辣得火热至极,一阵痉挛。
 
外面的人听见动静匆忙进来,见她醒了,连忙让她别动,倒了杯水小心给她润湿嘴唇。
 
“长亭?你怎么在这?”
 
沈长亭哽咽着,不忍看她腰腹和身上的鞭伤,“你怎么那么笨啊!知道斗不过他便躲着啊!皇后娘娘还有一日便要从大光明殿回来,到时候大姐姐会去求恩典将你要回来。”
 
陈皇后的母家,陈老太傅年事已高,在月前寿终正寝,陈皇后心伤,去大光明殿守孝一月,明日返回。
 
沈惊鹊挣着一丝力气,抬起手想帮她拭去泪水,袖子滑到手肘,露出了道道鞭伤,“别哭了,是我冲动了。”
 
沈长亭脸上被泪水挂满,仿佛被囚禁鞭打的是她一般哭得伤心,“二姐姐,这宫中我只有你和大姐姐了,你们若是出了什么事,我走不下去的。”
 
沈惊鹊点头“嗯”了一声,答应她,“好,姐姐会一直陪着你。”
 
门帘外响起动静,沈长亭才想起来有人在外候着,大致跟她解释了一番。原来她能从崔明景的院落活着出来,是崔明棠的功劳。
 
崔明棠入了司礼监,在汪掌印手下做着七品听事,两月前,太子门下搜罗到五皇子涉及空饷一事恐与内廷勾结,汪掌印派了几个听事长随协同太子核实搜查。
 
这出了角门便是两月有余。
 
他回到内廷,先去司礼监向汪掌印上报了这段时日整理的文书,便马不停蹄地去宫后苑找沈惊鹊,这才知她被贬去浣衣局。寻了徐掌印得知如今人在崔首领的小院,将人带了出来,堪时人已经奄奄一息,浑身被血裹着,刺痛了谁眼。小心翼翼地抱起,轻如无物,仿佛下一秒就会凭空消失。
 
沈长亭解释完后,又轻声问她要不要见见崔明棠。
 
沈惊鹊没有应答,她仍在沉默。她是活在黑暗之中的人,年少时指染过人命的亡徒。她从未想过,除了僧人,长亭和大姐姐,还会有人向她伸出救援的手。
 
“长亭,我见见他。”
 
沈长亭点了下头,沈惊鹊被救出来时她是看见了的,满身鞭痕,被抱出来时发着高热,经过路上颠簸血渗不止,脚上还戴着镣具,重重垂下。那个崔明景只顾着笑,不知将镣具的钥匙藏于何处。若不是崔听事,姐姐恐怕真的要丧命于此。
 
沈长亭转述了她的意思后,便将时间空给他们,去后厨照看熬制的药。
 
崔明棠没有走进去,站在门口默了许久。忽然听到门内的人唤他。
 
“崔听事。”
 
他一怔,到底还是没有迈进内门,“在。”
 
“今日之事,感谢崔听事。”
 
“明景这几年经历了这些,已经回不了头了。他的罪孽,我能赎一些,以后见到爹娘,我不至于寄颜无所。”崔明棠愧对她,也愧对九泉下的城郊崔家。三年前崔家流放,已无人生还。
 
隔着一扇门,相对无言。
 
沈长亭端了药过来,经过他的时候略一点头,便推门进去。
 
次日,陈皇后从大光明殿回来,沈柳棉伴侧,沈长亭一见到她便将这段时日的事情转述于她,沈柳棉又惊又惧,崔明景竟然如此大胆,在院落内私设刑房,私自用刑。略一思索,将此事禀了上去。
 
大太监虐待女使这种小事,陈皇后出手便是大题小做。禀上去的是,五皇子的手段已经渗透到司礼监各部,以至于承乾宫一个小小的首领太监,便威惧得十二监的掌印都不敢处置,听之任之。此人胡作非为,将后宫搅得一团糟,背后是否有人指使尚不可知。
 
司礼监作为陛下的贴身内臣,不知道的还以为十二监是承乾宫的十二监,这后宫是承乾宫的天下。处置罪奴都畏手畏脚,那如何能令陛下信服,如何能护陛下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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