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何苦发如此狠毒的誓言。”
“就是想给你们看看,什么情情爱爱,简直荒谬!一生的时间那么短,用在剑道武功上尚且不够,谈什么情爱,那程小子,一心谈情说爱忙忙碌碌的商人市侩,也不知道怎的,老娘就是打不过他,实在让人讨厌!不过说来,也幸而你是这大宋的公主,不然你老爹那态度,大宋怕是早就让他搅乱灭国了!”
淳安郡主只觉今天听到了太多超出她想象的东西,见白露离开了,便惊慌要
告退。
薄舞此时哪里还能把心思放在这上面,她猛然发现自己的阿父和岚枫都走在悬崖边,这是在豪赌,不知道那个赌注是什么,竟然在用一个帝国豪赌!自己已经在这棋盘落了棋子之名,又能如何,不过是看是谁的棋子,更愿意谁赢。现在还有一个人要掌控,必须把握——临安王世子刘烨。
薄舞忙赶出去,她身子伤得厉害,却没有影响她的轻盈敏捷,反倒是越发轻微起来。沿着圆柱盘旋而下,脚步太轻,淳安郡主根本发现不了。
薄舞思量着怎么说法才好,却见一旁闪过一人,反应过来时已经自发藏身了,是刘濬。
淳安郡主抬头见是他,没有理会他,绕过他要走。刘濬拉拉扯扯,淳安郡主四处看看,打下他手,肃言:“你做什么?”
“等你。”
薄舞从来没有见过刘濬这般小孩子气,拉着女子的袖子撒娇,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想想这人以往向自己表达的强烈的感情,这一比便看出了差别,这才是真心爱上的,会不由自主吧最真实最幼稚的一面展现,而不是只像孔雀张扬着彩屏。
“我不要你等,送我回家。”
“真要分开,你舍得我?“
淳安郡主摸摸他的面颊,蹙眉道:“你总是这般不分轻重吗?你该知道此事的严重。”
刘濬沉下脸,半晌一句:“我……我灭了他!”
“灭谁?下旨的帝王还是无辜的将军,还是不贞不洁的我?”
“我……你胡说什么?不要侮辱自己,我会心疼。”
“濬,好了,忘了吧!忘干净,我走了。”
刘濬紧紧拽住淳安郡主的手,苦苦追问:“忘了,忘得了?是忘了临安的天井,忘了带绿翠的流苏,忘了走遍街市寻到的水仙,忘了月下的情谊,还是忘了我胸口的伤,忘了你落过的泪,还是……欢愉的种种?你又忘得了吗?”
薄舞此时并不可怜他们,却也不由有些别扭,诚然她的确将这皇室的利益放在了守卫,瞧着刘濬忏悔难过有些高兴,却瞧着淳安郡主不由有些戚戚。她从来没有看好过刘濬所谓的喜欢,可这份感情在之前的确是轻视了。
淳安郡主听完最后一句,便是惊恐,慌乱得推开刘濬捂住耳朵,语无伦次道:“说好不再说……你混账,我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就是我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你会和我走吗?”淳安郡主胡乱拍打刘濬,“你混账,你不会,有何必多言!”她有些恼了刘濬的情,他的确是喜爱自己的,但是她太清楚了,这个人有比自己更爱的,那便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自己对于他而言太容易得到了。“是你不愿意,不是我。你要怎样?是你抛弃了我,你欺负我还来逼迫我,刘濬,你好意思吗?不要再提,忘了,不要提,我们还是好友。难道你要我给你跪下吗?”
刘濬顿时惊慌失措,他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淳安郡主,这样的淳安郡主让他心慌意乱,让他手足无措,抱住她,却是合上眼:“好,好,你走,我不再提。”
淳安郡主翻身便走,却不知身后男人落了泪。“终归你还是留下我一个人,我后悔了,后悔了,这么多年我白白错失了你,婧阿姊,我好想从来没有看懂你,也不能珍惜你。”
薄舞冰雪聪明,哪里还不懂这其中滋味,帝王呀帝王,两桩婚姻,三个家族。薄舞此时有些想不明白了,刘濬为什么要娶自己,实在想不通。
此时身后却是女子唤道:“长公主,钗找到了,您竟然在这。”
薄舞没有回身,只是看向了刘濬,那人也盯着自己,眼睛还是红的,抬袖擦擦眼,面上绯红。薄舞不由尴尬,忙拿过钗便快步离开。
弋哲王妃
婚期至,新人拜堂,临安王不在健康,便由临安王世子代为高堂。
新人青庐行礼,薄舞坐席在上,只是看着新人,岚枫的眼睛落在她身上就没有移开。薄舞向瞪瞪他让他回神,却又舍不得,想起当年二人一起谈婚论嫁时的欢愉,如今却是各自成婚,不由带上愁绪,眉目轻蹙,便是另一番风情万种。
程远心不在焉地成礼,看着眼前人,不由觉着平日粉嫩的容颜变得越发白皙,实在不好看。众人却觉着这白皙是白玉一般的美丽,只有程远瞧着是一种憔悴寂寞,越发怜惜。
此间梅兰竹菊都来了,谷雨瞧见来给老师贺礼的郁春棠,不由心中有恙,程远不知道两人的那些破事,也只有宽慰自家徒儿几句,转眼便不见谷雨了。
梅娘看着那傻气的刘烨,刘烨央求了她好久,撒娇无赖什么都干尽了,一个暗香居全是这傻子胡闹,不得清静,本就想否了他,却听闻薄舞来了,也匆匆赶来,瞧着这场景却觉着担心多余了。
白露最近很不高兴,心情莫名的压抑伤感,明明她就不是个多情的人,这样的情绪让她很不满意,严重影响她求索了。她不知道刘濬和淳安郡主有什么关系,却能感到刘濬的心情,她从小就知道最近能感受到另一个的心绪,那人是个沉静的性子,孤单狠烈,靠近刘濬才猜测那心绪是刘濬的。
她压抑得很,便一个人跑出来透气,程远的花园没有什么玲珑柔美的假山小桥,很是粗犷。水潭便是黑而幽深的水潭,安静极了,热闹和寂静顿时成了两个世界。白露取下笛子,吹起《月谷谣》,在谷中每每如此,却是忘了《月谷谣》不只是一支恋曲,也是一支艳曲。
暗中转出一个人,白露反应过来时笛子已经指在那人心口了。
刘濬心口一同退后两步,皱着眉,道:“本想说悲的好。”
“我以为是小满呢!你怎么在这,不去观礼来打扰我?”
“你个白眼狼,算了,你怎么也跑着躲着?”
白露却不由觉着亲切,一开口便说了:“不是我悲,是那个人悲,我自小就能感受到那个人的情绪,又是还会受很大影响。你……不说了……”说出口才觉得莫名其妙,难道是因为是这世上唯二的亲人,所以说得这般自然?这不正常。
刘濬身子一个激灵,马上掩饰笑道:“你能感到悲伤?”
白露也不拒绝和他搭话,只是点点头,刘濬走近她,伸手抚摸她的头顶,白露也没有觉得不对,很舒服的感觉,和好窈摸摸头的感觉还要不同,但是一样舒服。刘濬的声音轻柔舒缓,“好妹妹,人总是不经意就失意了,不过没什么,找个地方发之于外,也就平顺了。”
“真的?”
“我岂会骗你?”
白露说干就干,提着剑就飞身走了。
刘濬回身朝大厅去,这样的程府花园有些寂静地让人寂寞。路上却遇上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程家军洞房花烛夜实在不该在这。”
“我来看你。”
“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程远靠在大红雕花柱上,只是轻笑不语 ,倒是刘濬从未见过的雅痞,给人一种拽拽的不可一世的荒唐样子,却没有人会生出厌恶粗鄙的感觉。
“你……”
“我什么?刘濬,你还想动手吗?要知道是你夺走了我的爱人,而你的爱人是你亲手奉上的。”
“你……”刘濬愤恨恼怒最后却化为无力,“你对她好些。”
“世人都说我不好,因为我对女儿总是太客气温柔,总是多情却又绝情,好些,我自然对人很好,不过情这东西我不多,女人我身边却不少,我会对她好,不代表我顾得上她。”
“主子,你怎么跑这儿来了,那群兄弟闹洞房去了!”燕宇飞身落下,便是嚷道。
程远一蹙眉,燕宇便知如何处理了,主子总归对女子太过温柔体贴,起身要走,却听主子笑道,“闹吧!兄弟一场,拒绝也不好,我的夫人也是他们的嫂子。”
刘濬听罢拂袖便走,程远看着去影,却是赶去了喜房。
小满接到了萧泽的密令,很奇怪,刺杀刘濬,却不伤他性命,让他安全处程府,警告吧!警告刘濬不要单独行动。
刘濬逗留许久才出府,却遇上了草莽江湖想杀他的人,黑衣女子如鬼影而来,却是扼住刘濬脖子,众人只当她是同伴,却被黑衣女子破竹直插心口,立毙。
刘濬看着这杀伐果断的杀神,不由感觉抓住自己的是毒蛇。“你是何人?”
“信使,主子传话,以后不许单独行动。”
刘濬只觉幻影一闪,便再不见女子。
程远到喜房时,喜房已经让宇燕收拾干净了,喜床上的新娘安安静静的,是个美娇娘。可是再美的女子也比不过心上人,心上人的眉眼就是添一份也是太浓,少一分也是太淡。
“我程远,又叫岚枫,你兄长刘烨与我交好,我会好好照顾你,你且当此处是你家一般,我不会为难你。”说罢便起身解开系上的襟带,离开。
“您去哪里?”淳安郡主有些讶然,她知道自己不及长公主美丽,可是……不是已经成为夫妻了吗?
“睡觉呀!难不成你要留我住下?”
“这本就是您的房间,妾是您的妻子,自然遵从您的意愿。”
程远只是笑笑,这便是那人与平常女儿最不同的地方了吧!那人心中没有什么三从四德,也不会和不喜欢的人委曲求全,那人刚烈,那人对自己是爱,不是敬,只有他知道那人和他一样早就想和对方红被鸳鸯,只是他们都一样,觉着触碰了便会改变,害怕改变便不是这样的人了,他们都太爱对方,觉着将对方拉下尘世□□便是一种玷污。程远对于那次□□是模糊的,可是那种蚀骨销魂的感觉是从未体味过的,那便是爱人的感觉,鱼水交融,爱过的□□哪里还能食下无爱的欲望。
“你是个好女孩,只是程某没有这个福气,过了这段时日,我便会寻着机会放你自由,届时在用你的清白完璧来给你未来的夫君做最好的证明,好孩子。”
夜里淳安郡主一个人躺在床上,听着断断续续的笛声,心里烦乱却睡着了,那个人真的很出色,不愧是长公主喜欢的人,那般的好,只是在这份温柔下是冷漠吧!已成夫妻,那人却没有问过自己的闺名,那人是把最真诚的爱全给了心上人了。
刘濬回到府上便去寻薄舞,一路灯火通明,畅音阁四季屏前,袅袅琴音飘出,只听唱词清婉。“如水夜,寂寞醉,思绪飞,飘香夜。谁捧着谁的脸,如水如月,萧萧叶,拥爱入睡,风花雪月孤寒,思绪畅谈今昔,梧桐飘碎,飞舞痕如诺,生死相随。三山分,沧海化,待汝归,鸦低啼。谁念着谁的名,千年如梦,缥缈缘,痴痴辗转,镜花水月荒唐,心湖一波三折,桃花杳然,飘零依如萍,不离不弃。流水追,桑田起,随汝去,马长嘶。谁盈泪的眼,镌刻记忆,不管岁月成灰,飘摇一生,随你。”
刘濬走去,那女儿水红长裙已经没有弹琴了,挥舞这身躯,在月光下舞蹈,重影如花瓣一般,四周的侍儿美景一时黯然失色,这样的绝色世间难寻,刘濬心跳的很快,像是初初遇见这人时,虽然抱着险恶深沉的心思,却在见她那一刻惊如天人,一时什么也想不起了,只知道美。
一支舞结束,那女子看着自己,没有厌恶,没有不屑,没有恼怒,只是轻轻含笑,看上去很温暖,在他身边只是轻轻一句:“你回来了。”
刘濬顿时感觉听到了花开,受宠若惊就是这样吧!“可是打扰了你?”
“没有。”
“那支曲子……”
“《月谷谣》,只是另一种唱词。”
“我会,我弹,你跳舞可好?”
今夜却没有拒绝,一个抚琴,一个舞蹈,倒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却没人看到这仅仅是两个一起悲伤的人,痛到一处也就不在意谁是凶手了,毕竟凶手也不过是一把刀,持刀的人不论换了怎样的武器,这结果也是注定,除非人不用成长便可以变强。
翌日,弋哲王府外的尸体全部掩埋,程远认识其中几个,都是义士,那样的死状太过突然太过粗暴,他很同情却并没有其他感觉。显然白露的兴趣更高,碎竹的力量很强,上面的毒效迅猛,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梅娘,可是梅娘和路韶在一起,一夜都在一起,这个临安王世子刘烨可以作证,再说梅娘习惯是针。她又想到小满,但是也否认了,小满杀人向来九死一生,总是不能斩草除根,这些人却太干净利落。
淳安郡主醒来时,便看见一个娇艳美丽的姑姑在床边守护,见她起身便上前问候服侍。
淳安郡主命陪嫁侍女去拿喜钱,一边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奴珠联,受主子命暂时照顾夫人起居。”
“珠联。”
“主子让奴转告夫人,家中没有长辈,夫人不用受管制,后院随夫人处置,只是中庭是军事处理之处,夫人不要轻易前去,外院的军士不认识夫人,冲撞也是无心,请夫人放心。夫人若是不满意奴的照顾,也可以寻宇燕总管换下奴。”
淳安郡主看着美艳的侍儿,怎样的教养才能养成这样灵秀的丫环,乖张却不让人讨厌。“你很好,你多大了,跟着将军多久了?”
“奴比主子还要年长一岁,今年主子便二十二了,奴跟着主子也不过十年。”
“十年,已经不短的时候了。”
“夫人在想什么?”珠联笑问。
“你这般灵巧可人,谁家才能教出这样的可人儿。”
“奴和璧合原本是老夫人的侍儿,在老夫人膝前长大,十年前老夫人指派给了主子,主子洒脱关爱也不能忘老夫人的教诲。老夫人仙去后,奴们留滞家乡,此番才到健康。夫人若是见到老夫人一定会十分敬爱,老夫人是奴见过最好的女人。”
“我看出来了。”淳安郡主笑意温柔。
“只是可惜了主子,孤孤单单无亲无故……是奴失态了,夫人。”
淳安郡主莞尔,只是轻轻一句:“无事,谁又没有孤独过?”
珠联观察这这位新夫人,笑道:“是奴不好,今日的夫人本就该最欢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