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一进之中,顾知文就见五人跪在院子空处,被一众小斯丫鬟围着,秦氏面色阴郁的坐在五人之前的太师椅上,手中端了一盅茶,端起又是放下。
“母亲,发生何事了?”
“文儿,你可算是回来了。你父亲,你父亲他——”秦氏见了顾知文,本是一副森然的面容顷刻垮塌了去,泪水唰唰便是由一双美眸中溢了出来。
顾知文瞧着母亲的模样,心中升上一股不祥:“父亲出了何事了?母亲你莫要难过,父亲他到底如何了,他此刻在哪里?”
“老爷,老爷他中毒了,如今正是躺在屋中呢。那毒,大夫检验过了,便是搁置到了这茶水中被老爷饮下的。”秦氏说着说着,便是泣不成声。
顾知文一听,当即的觉着脑中空白了一片。一阵气血上涌,顾知文喉间便是涌来了一股腥甜的味道。
他终究的病发了,说了过了秋日便可痊愈的陈年旧疾,到底的没能根治。
他再看院子中跪着的吓人,是平日在主院中服侍的二等丫鬟和三等丫鬟,还有一个看门的嬷嬷。
主院中平日端茶的,便是二等丫鬟和三等丫鬟,那毒若是真的在茶水中,便是定要经过他们其中一人之手。
那四名小丫鬟早早的哭得花了脸,看着那模样还是被拷问过的,其中几个脸颊上还有几道红痕。
秦氏镇定了些许,便是才对着顾知文道:“她们之中,便是没有人承认今日端了这茶水到屋子中的。莫不是那茶水还是自己去了屋中的桌上的了?我已让护院拷问过了,她们就是无人承认。”
“大夫瞧过了?”顾知文心上苦笑,这险些就是出了人命的事,不承认便也是对的。
秦氏使了个眼色,一个老者便是从人群中走到了顾知文跟前,鞠了一礼道:“顾公子,这右相大人中的毒,是罕见的涉毒,来自与西北的玄国。”
“玄国。”顾知文眸光一暗,如何的玄国奇毒,会到了岐国右相府中来的。
秦氏面上爬上了几分的狰狞,她即刻的将那茶盅摔到了四人之前,打断了顾知文与大夫的交谈,厉声道:“如今老爷便是因为这壶茶水,才是受了迫害的。你们既是无人承认是何人沏换的茶水,便一人一盅的喝了这茶水吧。”
几个吓破胆子的小丫鬟一听,就是啜泣了起来,其中有人道:“夫人,真的不是我做的,奴婢发誓绝对没有做过这件事。”
一个稍微胆子大些的过去拉了顾知文的衣角:“长公子,真的不是我,我真的不曾再茶水里投毒,求夫人和长公子饶过奴婢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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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含恨(四)
几个小丫鬟见了她的举动, 倒是明白了她的意思。长公子顾知文在顾府,向来是宅心仁厚的谦谦君子,若是求得他帮自己言语几句,便是能幸免在此次祸事中送命了。
她们随即的围过去顾知文脚边, 个个哀求顾知文救她一命, 哭得甚是凄惨。
顾知文打量了四人, 只见她们皆是面色戚戚, 其中有胆小身子正是抖如筛糠。但不论如何的害怕,听见即将性命不保,都是豁出去了的哀求他。
于心不忍,他道:“茶水便是由你们之中的人准备和更换的, 茶水中有毒, 这是不争的事实。兴许你们也不曾知道茶水中有毒, 只是按着规矩去换了茶水的。”
再是叹息了一口气, 顾知文对着秦氏道:“母亲,她们之中便是又无辜之人, 如今只要是有人承认了这最后的一壶茶是谁换的,便是饶过她们不死罢。”
“承认?”秦氏颇是愤怒:“我已经给了她们承认的机会,她们先前便是如何也不承认,到了后来还谁都不肯言语了。现下便是不能饶过她们的!”
“夫人,是我, 那茶水也是奴婢更换的。夫人,你便是饶过她们三人吧。”
其中那个颇是大胆的女子跪着爬去秦氏那边,拉着秦氏的裙摆哀求起来。
一边的三个小丫鬟中, 先前跪在序儿身侧的是名唤时儿的一名丫鬟。
她便是由于害怕, 瑟瑟发抖成了一团。瞧见了序儿过去认下罪责,她隐藏在衣袖中死死的捏成了拳。心中的软弱和当担正在激烈的斗争。
另外两人听见序儿认下了罪责, 一时间亦是愣怔了片刻。
两个人其实也是知道,今日换茶水的人就是时儿。但时儿与序儿同是二等丫鬟,向来关系亲密,却不想时儿不敢认了罪责,序儿倒是为她当担了下来。
顾知文瞧见有人认了,便道:“你叫何名字?”
“奴婢名唤序儿。公子,那茶水,是奴婢换的。”
“不是的。”时儿如何的不能让序儿代她认了罪责:“夫人,长公子,那茶水是我换的,不是序儿。”
她仍旧是处在十分恐慌的状态中,与序儿的友情终是战胜了她的软弱。
时儿说出口的言语虽是颤颤巍巍的不成模样,但却十分的坚决肯定。
怕秦氏与顾知文不信,她又是补充道:“这件事情,其实春儿和秋儿都是知道的,我们私下商量过更换茶水的差事,今日便是到我更换茶水的。”
顾知文自然的知道,那春儿和秋儿,说的便是那边跪着的二人了。便是对着二人沉声道:“可是如此?”
二人随即的就是连连点头,这件事她们商量过的,今日便是轮到时儿换茶水。
事情有了眉目,顾知文便是对着时儿道:“今日你是何时换的茶水?”
时儿道:“回禀公子,早膳之前与午膳之前各换过一回,巳时的时候也换了一回。一共的便是换了三回。”
“换茶水期间,可是有察觉到什么异样?”
“不曾。”时儿低了眉眼:“奴婢就是如同以往一般的,端着凉了的茶水去厨房,再沏了新的,随后又将茶水送了回去。”
顾知文陷入沉思,这时秦氏便是开口道:“将她拖下去,打三十的板子,再让牙婆来领去买了吧。”
时儿死死拽了顾知文的衣袍:“公子,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奴婢真的没有在茶水里投毒。公子,求你了,救救奴婢吧。”
“母亲。”顾知文正是要求情。
秦氏即刻道:“这件事便是如此罢。老爷便是喝了茶水中的毒,这份责任她如何的也脱不了关系。”
顾知文脑中泛起阵阵晕眩,他摇晃了头,想要清醒些。但秦氏的言语听去他耳中,却是越发的模糊了:“母亲,我想去看看父亲状况如何了。”他凭着记忆,就是要往主屋走去。
未曾走出十步,便一刹那晕厥过去,整个人就是躺倒去了地上。
“文儿!”秦氏大惊。
“夫人,还是让老夫瞧瞧吧。”
“大夫,您快些瞧瞧,文儿他这是怎么了。”
听雨轩。
夕阳西下,宋怡将屋中的那片狼藉收拾妥当,闲了下来,就是有开始胡思乱想。
瞧着外面渐渐升起的夜幕,她心上的犹豫越发的潜滋暗长。
理智不断在她心中提醒她,今日夜里不能同顾知文一走了之。
但心中那么自私又是在作祟,告诉她错过了这一回或许她便永远的不能同顾知文相守了。
正是在她犹豫的时候,院门处传来了扣门声。宋怡过去开门,就是看见了今日才是送她回府的车夫又是出现在了外面。
因车夫说右相顾显寻她有要事要说,宋怡又是随车夫回去了顾府。
去到顾府的时候,接了她的小丫鬟却是带着她往顾知文所在的翠竹苑走去。
宋怡心中惊疑不定,但想着许是右相顾显在顾知文院中,就也没再多的问话。
走到了翠竹苑,却见那小丫鬟顿了步子,颇是懊恼的呢喃:“这,如何的会是来到了翠竹苑了。”
宋怡瞧着她面生,就是问了一句:“你是新来顾府的吗,以前好似不曾再府中见过你。”
她也不是很确定,毕竟她日日在挽霞阁中。除了花厅与顾知文那边,平日宋怡很少到处走动。
“是的。”小丫鬟对着宋怡施礼:“对不住了宋小姐,奴婢才是来了府上不到四日,还是有些记不清路。”
她正是准备带着小丫鬟离去,就听见了翠竹苑中传出了隐隐几声女子的笑声。
宋怡脚步一缓,疑惑的瞧向了翠竹苑中。驻足仔细的听着,其中确实好似有女子在。她心中有些许不祥的预感,霎时就是做了个决定,进去看看。
那小丫鬟瞧着她往里面走,便是赶紧阻止:“宋小姐,夫人让奴婢带你去主院的,这是长公子的住处,我们还是离去吧。”
“顾大哥好似在院中,我想过去瞧瞧。”
“宋小姐。”小丫鬟只是嘴上阻挠,实际的却是放任宋怡往翠竹苑中走去。
宋怡走远,她面上勾起一抹讥笑,片刻后又是换上了一副天真的模样。
追上去怯怯的跟在宋怡身后,劝宋怡还是莫要过去了,去主院见秦氏。
宋怡越是走进顾知文的屋子,那女子的笑声就越发的清晰了起来。
她心上好似堵上了一块巨石,她放轻了步子靠近屋子,就见屋子的门虚掩着一条缝隙。
走进了,屋中的声音就完全的清晰了起来,是男女的调笑之声。
“顾公子,不要嘛,你先喝了这一杯嘛。”
宋怡听清了言语,就是停下了脚步,一男一女的剪影映照在窗纸上。再是看那位置,便是在屏风之后的床幔之中。
宋怡心中汹涌了一股酸涩,她浑身不住的就开始发抖,眼中亦是酸涩不堪。
心中那酸楚麻痛的感觉游走于她的全身,她连握拳的气力都使不上了。她的世界,便是在这顷刻之间天崩地裂了!
顾府只有一个顾公子,那便是顾知文,这里是翠竹苑,屋中的男子除去顾知文,便不可能是他人。
那个约好与她今晚远走高飞的人,这个时候却是在屋中与她人厮混。
宋怡再是看不下去,转身就是离开了翠竹苑。小丫鬟见她离开,便是追了上去:“宋小姐,等等奴婢。”
她这话虽是喊的宋怡,却是一个暗号。
翠竹苑屋中的人听见了小丫鬟这句话,便是再无其它的声音传出来。
屋中的顾知文面色苍白。他的旧疾终究的复发了,躺在床榻上的他完全的不知道此事所发生的一切,他努力的想要醒过来,心中便是想着今日还要带宋怡一同离开。
顾府主院,秦氏坐在床榻边上,对着中毒的顾显道:“夫君,我一定的会保住顾府的。拿宋怡,不论如何的,妾身一定会让她心甘情愿的替了城儿入宫。妾身绝对不允许她与文儿在一起,绝对!”
“夫君你便是安心的睡一觉吧,等你醒来了,顾府的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顾显所中的毒,便是秦氏亲自投到茶水中的。
毒药是她从那穹门女子手中要过来的,宁氏之死,她早已和穹门有了牵扯不清的关系。
穹门想要空置右相府,她所想要的,便是除去本是不该存在于右相府中的人。
秦氏自知走上了这条路,已是无回头的机会。她不后悔,因为她就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不论是宁氏还是宋怡,她们将再也不会和自己的夫君和儿子有任何的牵扯了!
“夫人,宋小姐来了。”屋外响起了叩门声,即刻将深思的秦氏的思绪拉了回来。
该来的,要来的,终于的来了。
宋怡,今日过后,便是你要哭喊着求我让你替城儿入宫了。
第44章 含恨(五)
由翠竹怨到顾府主院的一段路, 宋怡走得恍恍惚惚。她心中一下子好似本是还有的一丝依托,就在方才尽数的被扯碎了。
她不知今后该是如何是好,更是不知道天下之大,她该去何处。何处才有她重新安生立命的所在。
顾府她搬出去了, 自然是不打算回来的。本是想着有朝一日成了顾知文的妻子, 她会光明正大回到这里, 但是如今一切都已成空。
听雨轩?本就是属于顾府的, 尽管顾显将其曾与了她。但如今宋怡只觉得顾府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虚假,那么的让她恶心,她不屑再与顾府有毫厘瓜葛。
“怡儿,你来了。”主屋一进中的秦氏坐在一进, 随即便是和蔼的招呼她。
秦氏面前摆了一面铜镜, 她正是仔细的对着镜子梳理略有散乱的鬓发。
宋怡不可置否自嘲一笑, 秦氏这般的惺惺作态, 怕是又在图谋什么了吧。
瞧了四周不见右相顾显,宋怡心中更是肯定, 只怕是秦氏要找她,并不是他们夫妻二人。
她不动声色的朝着秦氏拘礼:“顾伯母安好。”漠然看她还有何下文。
“怡儿来了,先喝口茶吧。这来来回回的让你奔波,辛苦你了。那是上好的雨前龙井,才是煮好的, 你喝喝看。”
小丫鬟为宋怡沏好了茶水,宋怡端着喝了一口,附和道:“确是好茶。”
秦氏屏退一众小厮丫鬟, 瞧着宋怡喝了茶水, 秦氏对着才是切入正题:“今次的请怡儿过府,便是有一桩事想要求你答应。”
宋怡心中哂笑, 果真是又有事情了么。她柔柔笑着,等待秦氏的下文。
秦氏顿了顿,好似解释一般道:“府上派出去寻找城儿的人,至今都是没有消息。老爷不是打算寻回来了城儿,便是去向陛下请罪辞官的。可是这如今屋漏偏逢连夜雨,城儿未曾寻到,老爷,老爷他还受了奸人的迫害。”
说道后面,秦氏却是哽咽起来:“怡儿,伯母也是没有法子了。不然不会又是恬着脸面求你的。老爷如今昏迷不醒,也就是今日的事。你说这些事,都是些什么事情呐。”
“顾伯父中毒了?”宋怡不想再听秦氏如何的长篇大论,终究也就是她用来说服自己的理由罢了。
“是啊。今日老爷下朝回来,听闻了陛下的圣旨明日便是要来了。与我合计了,你既是在宫中露了面,便是不能再留在京都。所以老爷便差人寻你过来,本是准备让文儿带着你先离开京都的,明日老爷早朝便去请罪辞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