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是准备找个十分恰当的时机让宋怡自己发现顾知文在宫中的, 这下子好了, 她倒是直接加快了进程, 坏了他的筹划。
可恨啊!
“是啊, 你——莫不是你还不知道顾公子自中书阁被提拔为二品御前带刀侍卫了?”卢未央看向安诸,她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了。
宋怡看向安诸,而后对卢未央淡淡一笑:“还未曾听说。”
安诸咳嗽一声道:“这是孤安排的,爱妃你病着, 孤便未曾与你说这件事。”
卢未央很没立场的站到安诸那边:“陛下对你可真是好, 听闻陛下提拔顾公子, 也是考虑到顾公子体弱, 要多多的锻炼。”
安诸笑着回了卢未央:“才人说的是。”
他笑里卢未央看出了几丝警告的味道。
……
不住感觉身上一阵发凉,卢未央不满想到:这位陛下真可怕, 言多必失言多必失,他那是看救命恩人的眼神吗?怎么觉得他把自己当成仇敌了!
她往宋怡身边挪了挪:“你也不必太忧心顾公子,听闻御前带刀侍卫每日会同都城的禁卫军早起操练,我觉着每日能锻炼锻炼,对顾公子的身子也是有好处的。”
宋怡点头, 悠悠对安诸道了句:“陛下有心了。”
安诸已知晓她的身份,想到顾知文竟成了安诸的贴身侍卫,日后可是难办。
她瞧着安诸, 这位帝王虽是脸皮厚了些, 但不是一个没有算计的。
如今提携顾知文为御前带刀侍卫,定是有所图谋的。她与顾知文都是过去了, 现下可不能自乱分寸。
安诸瞧着宋怡,所谓提携只是他对付宋怡先前心头好的第一步,宋怡不问他便不认,装傻充愣便是了。
他咳嗽一声道:“如今朝野之中都知道孤宠爱右相之女「顾倾城」,孤自然爱屋及乌该是要讨好一下自家大舅子了。”
卢未央搭话:“陛下如此上心,看来昭仪果真深得陛下宠爱,真是好运。恭喜恭喜。”
受了卢未央打趣,宋怡颇有几分尴尬,道:“你莫要拿我说笑了。”
安诸打的什么主意她不知道,但依照如今相处下来她对他的几分了解,他说的这缘由甚不可信。
“孤对城儿自是认真的。”安诸握了宋怡的手,深情款款瞧着她。
现下若让宋怡知道他心中打的主意,岂不是还未到手的媳妇儿要飞了。
这般想想安诸都觉着可怕。不,不行!还没把她骗到手,绝对不能暴露了。
想明白事情的重要性,他狠下决心,只要不被宋怡发现,只要未把她骗到手,能装傻一天便是一天。
“陛下…”宋怡想挣脱,安诸面上笑意更甚,他忽而有点虚,不敢再挣扎。
安诸灿烂一笑:“爱妃的家人便是孤的家人,帮衬自己大舅子一把也是应该的。”
宋怡无奈道:“只怕大哥身子弱,劳累过了便又病了可是不好。”
安诸打包票:“爱妃你且放心,其实大舅子到宫中任职有一段时间了,让他跟着禁卫军操练片刻增强体魄是孤的用意。
孤也给了大舅子特赦,那些操练要做的,他只要尽力而为随着一起练练便是,若是不能做的,便不需勉强。”
特赦口谕是给了顾知文了,他练不练那是他的事儿。安诸所要的,便是把这个情敌放在身边时刻能洞察敌情。
东西送到了,瞧着宋怡无事,卢未央算是安了心,随即匆匆来便又匆匆走了。
安诸那是一个心塞,本意让卢未央进来酸一酸宋怡,这会儿他心上特别酸。瞧着宋怡跟前那一堆的东西,别提多酸了。
宋怡瞧着面前一堆的东西,也是有点摸不着头脑。
方才她以为卢未央心上还是在意安诸的,便是过来探望。可是如今来看卢未央带来的东西除了给安诸的那瓶伤药外,其它的都是给她的。
细想也算明白卢未央为何而来了。她是在担心她啊。
小通子自外面进来:“陛下,若月到了。”
“嗯,都安排妥当了?”
“回陛下,已经带着若月去她的住处瞧过了,东西也都放到那边了。昭仪所要用的衣物首饰已经按照陛下的吩咐,都开始往朝华殿备着了。”
“嗯,差人来带着昭仪过去朝华殿罢。再请左相与右相两位大人过来御书房中。”
“是,陛下。”
若月进来为宋怡收走了卢未央送的那一堆东西,宋怡从若月收拾的包袱中拿出了香囊:“这个我随身带着便是。”
安诸瞧了一眼,略是不开心的别开了眼神。帝王的直觉告诉他,卢未央绝对有问题,得查!
小通子请来了左相与右相,又得了安诸的口谕,去寻元东传话。
接到口谕的元东一头雾水,六位妃嫔入宫前不是便查过一回了么,否则陛下也不会选定那六人啊。怎的又要查?
他对小通子道:“通公公,陛下可说要着重查何处?”
小通子也说不清:“陛下只说了要查仔细,并未说具体的。”
这下元东颇是为难了,不过即是安诸下令查,他也不能消极怠工。
元东沉默片刻,与小通子作别。便去安排了。
顾知文自往东曲宫通禀之后,便乘了马车出了宫。
安诸竟是知道宋怡的身份,这对他来说就似一道晴天霹雳。
他旧疾复发卧病在床,日日想的是宋怡替了妹妹顾倾城一事,事情为何走到了这般田地,他若是那日未曾病发带着宋怡远走高飞,一切可是会不一样了。
顾知文一遍遍的想着,想着宋怡对他态度的转变,想着入宫前宋怡说的一切。
方才洛云宫他也瞧见安诸对宋怡是如何的用心了,既是早已知道入宫的并非他的妹妹顾倾城,安诸却仍旧不顾朝野中的议论宠着护着宋怡,那么他自始至终看上的,莫不就是宋怡?
各种思绪翻涌于顾知文心中。
他的心头凉成一片,何其荒唐,妹妹顾倾城做出那般荒唐之事后与人私奔,母亲秦氏为交人欺君罔上逼迫宋怡替了妹妹顾倾城的身份入宫,而他安诸一直心悦的便是宋怡!可笑!真是可笑!
安诸开始的那道圣旨又算什么?指名妹妹顾倾城入宫的那道圣旨,到底算什么!
他们二人既是心上都有彼此,为何宋怡还要替了妹妹顾倾城的身份入宫。答案在他心头呼之欲出,顾知文不愿承认,不愿面对。
宋怡她知道了!她知道母亲宁氏之死的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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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御书房。送走左右二相,却来了太后。
一灯如豆,御书房中灯火阑珊,安诸的心却早就飘到了朝华殿。
她可是睡了,今如闹了这般一出,她可是对他有了半分的上心。便是想想,安诸都觉得今日的他甚蠢,却又不后悔。
“儿臣参见母后。”
“皇儿不需多礼。起来吧。”
安诸瞧了天色:“夜已深了,母后如何还过来?若是担心儿臣伤势,差人过来寻个信儿便是了。小通子,去换壶热茶。”
“皇儿啊。母后有些,若是不说出来,问清楚,便是难以安眠。”
太后在宫中一向喜笑颜开难见愁容,便是三年前的大旱,她辅佐初初登基的安诸日夜操劳,面上也是挂着亲切且温暖的笑意。
小通子上了茶水,太后屏退左右,御书房中只剩母子二人,便是悠悠道出了陈年往事:“陛下出生时候正是夏日,天气热,那时候生你出来可是费了一番力气。而你却应还不知,与你一同出生的,还有你的妹妹。”
“妹妹?”
“是啊。”忆起惋惜,太后面上带了几分温馨:“那时候哀家还是贤妃,诞下一双儿女,本是普天同庆的喜事,可惜三月后的一日,你的妹妹却不见了。她被人盗走,先帝动用一切兵力,却寻不到丝毫蛛丝马迹。”
安诸握了太后的手:“母后,如今可是有了皇妹的消息?”
“你与先帝一般睿智,哀家只是说了开始,你便能猜中哀家来意。”太后笑意温和:“世人皆知皇家丢了小公主,却不知与小公主一同丢失的,还有一支她拿到之后便从不肯离手的银钗。”
“银钗——”安诸一怔。
“对,银钗。”
不可能罢!
安诸愣住,若是银钗,他日日把玩的观赏的倒是有一支。
太后悠悠道:“今日哀家过来皇儿的御书房,却是又见到了那支银钗。其实白日本就想要询问皇儿了,你却又伤了脚,皇儿操劳政务,哀家只得候着你忙完了才过来相问。可不知皇儿的银钗由何而来?”
声音不大,却似是一颗掉落到如镜湖面的小石子,激起蹭蹭波澜,带出一圈圈不断扩大的水纹。
银钗。皇妹。
一切犹如骤雨来得突然,将原本的丽日晴天霎时吞没,洒下漫天瓢泼大雨,无情的摧毁艳阳下风和日丽的美景。
安诸拿出匣子,再次的确定:“母后,您要问的,可是这一支银钗的来历?”
太后接过银钗,面上怀念之色更甚:“当年先帝托人打造,随后于哀家生辰相赠,你皇妹喜欢,便是由她拿着了。如今钗在,人却还未能寻到。”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时间修文里的BUG,修完恢复码字更新
第77章 冷落(二)
朝华殿。
安诸小心翼翼爬到床榻上, 脚下伤口提醒他今日他的荒唐,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竟是那么的在乎她。
进入被中,他轻轻拥着她。这便是情么, 不知不觉她却一寸寸掠夺了他的心。
是什么时候开始, 她变得越来越重要了。看着熟睡的宋怡, 他却不知如何是好。
他与太后说, 银钗是他去宁溪山时候捡到的。可安诸不会忘记,那夜在听雨轩捡到宋怡时候,银钗便是插在她的发间。
或许只是巧合罢,可他终究不敢开口问她。
次日。
御书房中, 安祺瞧着面前堆成山的奏章, 头疼得紧:“该死, 皇兄自己去逍遥了, 我却要替他在这受罪!”
他深深叹息,昨日就不该见小通子的。
安诸伤了脚, 他成了最大的受害者。先前安诸罚他闭门思过,抄《国策》三遍,昨日《国策》抄到第二遍末尾,小通子上门来访了。
以为安诸终于心软的安祺兴高采烈的见了小通子。
安祺:“小通子,皇兄可是让你来免了我罚抄的?”
小通子:“是, 也不是。这是圣旨,小王爷请您自己看罢。”他若是念出来,估计要遭殃。
看过圣旨的安祺一脸愁苦:“小通子, 我能不去吗?”
小通子:“陛下说若是小王爷不去, 便绑了过去。”
望着小通子身后一群结识的皇家亲卫,安祺怂了, 今日便在御书房中过上了无限看折子的日子。
安家这个皇位,人人避之不及,初始他还不甚明白。那么风光无限的位置,为何人人弃之如敝履。今日,还未弱冠的安祺深刻的领悟到了:要想活的长,不要做皇帝。
卯时坐到辰时,一个时辰下来他手已经写得酸了。可那奏折依旧堆积如山,就似他一本也未看过一般。
朝华殿中。
“娘娘,你穿上这身衣裳更好看了。”
“去绾发吧。”
宋怡起身时候没见到安诸,仿佛昨夜她被拥着只是一场大梦。若月说安诸早起去了御书房,他还伤着脚,本可以养在朝华殿的。
宋怡说不清,一早醒来心上就有些浮躁,很是不安。
她往台宁宫去请了安,补上了欠着太后的媳妇儿茶,太后高兴,赏了她一副并蒂莲的头面,其中有金步摇一双,金钗三对,金簪一尾,耳环一对。造型皆是并蒂莲的式样,花型依照首饰大小做了精致的设计。
同她前后脚到了台宁宫请安的,是宁池宫修仪方妙音。
宋怡自台宁宫出来,方妙音也随着其后出来,一抹算计自她眼中闪过,她喊住宋怡道:“昭仪姐姐,等等。”
“方修仪。”宋怡驻足:“修仪妹妹寻我?”
“姐姐,可否借一步说话?”兴许怕宋怡拒绝,她又赶紧补充道:“台宁宫外有一处梅花园子,这几日已有几树打苞了,素闻昭仪姐姐喜欢赏花,不若一同往那边去看看。”
“修仪盛情相邀,自是不能推却。”
宋怡瞧着一身嫩绿宫装淡雅如萍的方妙音,脸如鹅蛋,眉似远黛,眉眼之间的神韵颇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味道。
听闻这位方小姐早是过了二十,多次有人提亲却依旧成了代嫁闺中的大龄剩女,因为她不愿出嫁。
却不知如今入了这深宫,她可是满意。
到了梅花园中,方妙音直直朝着宋怡跪了下去,随在方妙音身后的小丫鬟随着她一并跪着,低声的抽泣着。
她好似多日隐忍不发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声泪俱下对着宋怡道:“昭仪姐姐,我有事相求,还请昭仪姐姐一定要帮帮我。父亲死得冤枉,我不信父亲会想不开于牢狱中自尽。姐姐你在陛下身边伺候,还请姐姐能求陛下重新审查父亲的案子。”
梅花园中其实只是略略抽了几枝新枝条,四下来往的人甚少。她哭得很是伤怀,宋怡怔了脚步:“令尊是?”
“家父是刑部尚书方惟。”方妙音声音哽咽:“陛下皇恩,册封我为修仪,可圣旨到的那日,父亲不知为何,定了主意抗旨不接,便入了狱中。”
宋怡瞧她衣着单薄,面色不大好,赶紧扶她:“修仪起来说话,天气凉,你冻了身子可不好。还有,你称我倾城或者直接称我封号都行。”姐姐二字宋怡听着很是别扭。
若月上前搭了手扶起方妙音,四人往一边凉亭去了,方妙音却依旧哭泣不止,悠悠诉说了事情的原委。
方惟抗旨不接,入了狱中。方妙音领旨入了宫,本意入宫后与安诸求情,放出父亲方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