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既然如此吩咐,奴才遵命就是”
元宝公公亲自端着盛有皇后玺绶和锦盒的盘子,一路出了凤鸾宫,拈香瞧着似乎送了口气的赫连妤冰:“娘娘当真要这么做,现在后悔也许来得及。”
“自从回宫后这些年,我累了,也爱的太辛苦了,也许离开对彼此都好吧!我的心性从来就不属于皇宫,而陛下与我的情分也不过如此”
主仆俩出了寝殿,站在寝殿外的空地上,瞧着这四四方方的天,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元宝战战兢兢地将从凤鸾宫带出的东西放在了司马誉御书房的桌案上,然后弯着腰说着:“陛下,这是俪皇贵妃让奴才转呈给您的东西。”
第22章:离宫别居
司马誉放下了手中的奏疏,将锦盒打开,这个锦盒他非常熟悉,这是用来装血玉的特制锦盒,司马誉有些震惊,心想怎么又送回来了,每次锦盒送回他都有不好的预感,赶紧将锦盒打开,血玉底下压着一封信,是妤冰的笔迹,将信展开,上书:“陛下,请允许我称呼您为马公子,以我的心性本就不适合宫闱生活,三日前的那番阵仗,惊动阖宫,只因岑妃用迷心散迷惑陛下,作为马公子的妻子,只是为着夫君的身子着想,如今大局已定,想必朝中弹劾臣妾的折子也已经堆积如山了,还请陛下顾全大局,今日特将皇后玺绶归还陛下,请陛下允准大臣所奏,废除臣妾所有名位,贬为庶人,回归民间或许打入冷宫亦可。”
此刻的司马誉心如刀绞,若自己是个闲散宗亲该有多好,就像大哥襄王那样,看着御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他有何尝不知,朝中大臣对赫连妤冰的慢不慢,自己被命运推向了九五之尊的位置,为着江山社稷,自己有责任搭理好祖宗留下的基业,将信件撕碎,心中的念想却是不管多大压力,都要顶过去,决不能让她离开,哪怕与满朝文武为敌,亦不后悔,若是她真的离去,楚国的赵允熙会不会毫无顾忌,吩咐元宝拿着锦盒和皇后玺绶匆匆朝凤鸾宫走去,今日司马誉踏进凤鸾宫再无宫人阻拦,正殿内,赫连妤冰站在殿中,拈香也站立在一旁默默地陪着,见司马誉走了进来,行礼之后,悄然得将自己的脚步迈出了正殿,赫连妤冰亦不转身,背对着:“陛下,请成全我向往自由的一颗心吧!妤冰虽然出生贵族,却是个亡国破家之人,山野长大,只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
司马誉对于赫连妤冰的无礼根本不在意,瞧着赫连妤冰一身民间女子是装束,连皇贵妃应有的服制装束都不愿意在穿戴,她真的很想离开,可是朕不能让她离开,思及此处,吩咐元宝将皇后玺绶及锦盒放在了正殿的桌上:“妤冰,于你而言,我是对不起你,可是我真的不想你离开,能好好留在宫里,陪着我好吗?哪怕你跟我吵架,或是像三日前那样,声势浩大的处理六宫诸事,总比这样不言不语的好,两个月了你从来不许我踏进你的凤鸾宫,我都愿意等,等你愿意见我的时候我再来,如今你愿意见我,却是想离开我。”
赫连妤冰瞧着正殿上方母仪天下四个字,听着身后身为一国之君的自称,心中痛楚袭来,可害喜的恶心也涌了出来,她努力克制着自己,若此时不克制着,自己出宫的愿望就无法实现,可依旧忍不住,还是难受着,拈香听着赫连妤冰害喜的呕吐,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司马誉伸手扶着赫连妤冰,让其坐下后,大声呼喊着:“传太医,赶紧传太医。”
赫连妤冰强忍着呕吐,缓缓说着:“若陛下真心为了我好,就放掉我,若还想我在见你,就别传太医。”
拈香将熬好的汤药,让赫连妤冰赶紧服下,许久赫连妤冰才缓了过来:“既然陛下不允准臣妾之请,臣妾对陛下亦无话可说,陛下请回吧!”
司马誉见赫连妤冰闭上眼睛不再说一句话,停留良久才提步迈出凤鸾宫,待司马誉离去后,赫连妤冰才道:“收拾些简单的衣物,咱们去竹韵馆。”
拈香伺候赫连妤冰数年,深知赫连妤冰的脾性,认定的事,很难改变听其吩咐简单的收拾之后离开了凤鸾宫,竹韵馆的翠竹依旧郁郁葱葱,因着是赫连妤冰曾经居住过,这里也不至于太没落,凤鸾宫的小金子小银子,被赫连妤冰命令留下,只有两个宫女愿死也要跟着,此刻的赫连妤冰再也不想弄出人命。
七日后,赫连妤冰移居竹韵馆的事在宫内传开,渐渐地传到了司马誉及长乐宫皇太后及端贵太妃耳中,阖宫惊动,准皇后自己迁居冷宫居住,众人都还在猜测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只有司马誉自己明白,竹韵馆有着两人之间那些开心的不开心的点点滴滴,司马誉只能妥协,见着一身民间装束,衣着朴素的赫连妤冰:“朕可以答应你离开皇宫,但是你所有的名位,朕都不会废除,你依旧是俪皇贵妃,不过只能住在绿屿山庄,无诏不得离开,这是朕唯一的让步。”
“赫连妤冰叩谢皇恩”双膝跪地,目送着司马誉离去,伸手抚摸着肚子心中暗自思咐着:爱你已经让我很累很累,就让我离开皇宫,有你的回忆陪伴我,也有腹中的孩子相伴,我的后半身不会孤单的,只是有些人有些人永远无法忘记,无法原谅,也无法放下,更无法容忍,言罢!朝地上重重的一叩头。
次日,赫连妤冰带着拈香及两个宫人,来到了绿屿山庄,这里曾经是城中的富家公子为心爱的女子所建,如今却成了禁足自己最后的居所,可是在离宫之前,却听闻陛下晋岑妃为清宁宫贤妃,半个月后行册封礼,听到此处,赫连妤冰只是淡淡一笑,终于还是自己和江山之间做了选择。
踏进绿屿山庄,这里却早已物是人非,既然是为心爱之人而建,这里也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赫连妤冰吩咐人将琴搬到了竹园外的莲花亭,所有的心境都透过琴音传了出来,住在不远处的湘太妃却字字句句听进了心里,明白了赫连妤冰曲中之意,对身旁的江姑姑说着:“这孩子终究是看懂了陛下的心,最终还是走了这一步,帝王家的爱当真太累了,也许对她来说,这样的生活怕她也过不了多久,她便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江姑姑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住到绿屿山庄才三日,赫连妤冰从睡梦中惊醒,恍然明白大师兄提醒自己要小心瑞王,更要小心如今的陛下,如今自己孤身在外,更是危险,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所有认为自己死了,隐居遁世,自己与孩子包括宓长公主与代王才能安然,正在忧思将来,高承义与高卓却出现在了绿屿山庄门前,拈香将两人迎了进去,赫连妤冰一脸疑惑:“两位哥哥怎么来了?”
“陛下说怕你心情不好,让我们兄弟俩来看看你,顺便跟你告辞”
高承义瞧着赫连妤冰的腰:“妹妹,你是这是胖了,还是?”
“不瞒两位哥哥,我这是快四个月的身孕了,可别告诉陛下,此事我并未公开,如今宫里岑贤妃得宠,瑞王一手安排的人,我能怎么办”
高卓才悻悻然道:“妤冰妹子,我与妙芸已经完婚了,你可以放心了,如今陛下命我兄弟两人去镇守边关,过几日便要启程,家眷随行。”
赫连妤冰深深舒了一口气:“离开也好,京城之中确实不适合长待,只是两位哥哥走前将我身边的两位宫女带走,另外替我安排两名死囚,女的,身材要跟我和拈香差不多的,装扮成宫女再给我送回来。”
高承义已经明白自己这个亲妹子是要做什么了,淡淡一笑:“愿我们一切安好,死囚的事哥哥会替你办妥的,思儿的事长公主听说后逼着哥哥我纳为妾,如今有思儿照顾长公主,我也能多少安心些。”
起身向两位哥哥鞠躬:“妤冰谢谢两位哥哥周全,也请两位哥哥将我怀孕之事隐瞒到底,还有我要做的事也一应隐瞒到底”
高承义与高卓答应之后,赫连妤冰将两位哥哥送到了绿屿山庄门口,吩咐两位宫女也跟着去了,高卓上马后,转头对赫连妤冰说着:“妤冰妹子,皇上并未废除你的名位,你依旧是俪皇贵妃。”
赫连妤冰朝两位哥哥挥了挥手,目送两位哥哥离去,莲花凋敝的季节,在美的人也有凋敝的时候,他还是顶着满朝文武的压力,保留了我的一切,只是这一切与我本就可有可无的,在他的心里终究是江山重要,我不过是手里的一粒棋子而已,从始至终的一切都是假的。
两位高大人在走之前将宫女送了回来,赫连妤冰早已将东西准备好了,如今算着岑贤妃册封的日子,便是明日,赫连妤冰在竹园的屋内坐着,面前站立着两位宫女,其实早已换成了死囚,赫连妤冰道:“要你们替我俩而死,也实在是出于无奈,你们死后,家中之人自会有人替你们照料,我在此谢谢你们二位。”言吧!赫连妤冰向两位死囚重重的叩头。
两位死囚急忙将赫连妤冰扶起:“奴婢两人本就是死囚,只不过是换了个死法而已,能替俪皇贵妃和拈香姑娘而死,是我们心甘情愿的。”
“今日你们先下去好好休息,明日下午再过来”
赫连妤冰在床上辗转反侧,暗自感叹,幸好自己的身体底子还错,如今过了头三个月,否则要孩子与自己这样奔波,该如何是好。
漫长的一天一夜终究过去了,岑贤妃如今也名副其实了,晚膳之后,天渐渐黑了下来,绿屿山庄的竹园内桌上的饭菜并未收拾,赫连妤冰稍微处理了下,两位死囚也换好了赫连妤冰及拈香平日穿的衣物,早已调制好的毒酒两位死囚想也没想端起酒杯就一饮而尽,拈香扶着赫连妤冰,瞧着屋内一片死气沉沉,赫连妤冰感慨万千,马公子,对不起为了将来这绿屿山庄只能付诸一炬了,随即将膳桌上蜡烛举着将纱帐桌帐都点着了,又将蜡烛放回了原位,赫连妤冰眼含泪水与拈香趁着月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悄然离开了绿屿山庄。
绿屿山庄的那场大火,惊动了隔壁静修的湘太妃,对山铁佛寺的僧侣也被惊动,连夜帮着救火,始终因着火势太大,绿屿山庄付诸一炬,次日消息传到皇宫,司马誉着急着要出宫,懿贵妃听闻此事后,更是伤心不已,带着陈御医跟随陛下到了绿屿山庄,疑似竹园的地方发现了两具烧焦的尸体,三人站立在此处,懿贵妃伤心不已,陈御医仔细打量之后似觉不妥,才道:“懿贵妃,俪皇贵妃的尸身不对啊!”
懿贵妃收住了伤心的情绪,反问着,陈御医有何发现:“俪皇贵妃如今有孕快四个月了,胎儿也已经成型,就算被烧焦,也该有胎儿的骨骼啊!可是娘娘您仔细看,并没有啊!”
听着陈御医的分析,懿贵妃喜极而泣喊了出来:“妤冰,我就知道你没这么容易死,想用这种方法隐居遁世,也算了却了你向往自由的心愿。”
在一旁心伤不已的司马誉,隐约听着懿贵妃与陈御医的对话,死死看着陈御医,问着:“什么身孕?什么胎儿的骨骼。”
懿贵妃了解司马誉,知道他爱着妤冰的心,也心知此事定然是瞒不住的,向陈御医使了个眼色,陈御医才缓缓说着:“回陛下,俪皇贵妃离宫之前,身子都是微臣在照料,娘娘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三个多月的身孕,在绿屿山庄住了快半个月,算着日子,如今也快四个月的身孕了,皇贵妃给微臣下了缄口令,不许告诉陛下,所以微臣才一直没对陛下说,此事也只有微臣与懿贵妃娘娘两人知情。”
司马誉听完陈御医的回禀,觉得不可置信,放佛又想起了那日在凤鸾宫正殿上赫连妤冰的举动,她不许叫太医,不禁往后退了几步,用手捂着心口:“妤冰,为什么每次怀孕了都不告诉我,都想要带着孩子离开,宫里真的让你这么不自在么?”懿贵妃与陈御医识趣地退了出来,独留下司马誉静静地坐在地上,数个时辰后,司马誉将小手指弯曲,吹嘘着,影卫悉数出来:“陛下,有何吩咐?”
“将这两具尸身找块风水宝地掩埋,记住,一个朕的皇贵妃,另一位是伺候皇贵妃的宫女拈香”
“属下这就去办”影卫领命将这里处理,司马誉也带着懿贵妃等人回宫,并嘱咐此事的真假不许外泄,司马誉如今想做的就是赶快结束这一切之后,找回妤冰,找回孩子。
陛下的仪仗离开绿屿山庄的废墟后,赫连妤冰与拈香悄然出现在铁佛寺的后山,瞧着废墟中发生的一切,是当年自己交给陛下的影卫,就算离开也终究还是放不下他,与她而言,司马誉是她的这辈子的缘,也是她这辈子的劫,就如同当年算命先生所言:贵不可言的命格,隐于民间的庶民,若能选择离开红尘俗世,则终生无忧无虑,不然便只能终生坎坷,为情所困,为情所苦;然而只有困苦之后才能拯救百姓与水火,免生灵于涂炭。
望着渐行渐远得帝王仪仗,赫连妤冰的眼角泪水滑落:“誉,妤冰这辈子最不喜欢被利用被人当成棋子,可你对我的心又有几分是真的,江山和儿女私情面前,你我终究不能释然;妤冰这辈子最大的错便是遇见了你,我也知道你如今面对的压力,内忧外患,若妤冰不如此,那些威胁着你的势力,也不会放松警惕,如此,妤冰只能舍弃这段情缘了。”
休整数日后,赫连妤冰知道替死的两名死囚葬在何处,与拈香两人带着斗笠用面纱遮着,来到坟前只见上碑上刻着:萧国俪皇贵妃宓氏之墓;另一墓碑上却刻着:三品诰命夫人宋氏之墓。
四个月身子肚子已经微微隆起,拈香在一旁搀扶着,赫连妤冰在坟前缓缓跪了下去,重重叩了三个头,拈香搀扶着起身,慢慢走向山脚,马车早已等候在此处,那是两位哥哥特意安排的,上了马车赫连妤冰带着拈香离去,距萧国的都城越来越远。
萧国俪皇贵妃薨逝的消息不胫而走,楚国丞相府内,赵允熙紧握着手中的密信,夫人吕双双瞧着自己夫君的神色,难过中带着愤怒,密信被赵允熙愤怒地丢了出去,不禁后退了几步,大吼着:“不可能,不可能。”
吕双双将密信捡了起来,她嫁给赵允熙数年,知道赵允熙心里没有她,她也深知自己丈夫心中深爱的女子是一个叫妤冰的姑娘,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让他无法与心爱的女子在一起,自己若不是因着几分性情与容貌的相似,夫君也未必肯将自己放在心上,密信中一字一句映入吕双双的脑海中,她此刻才明白原来那个叫妤冰的女子,竟是萧国的俪皇贵妃,传闻乃萧国皇帝最宠爱的妃子。
良久,看完密信,吕双双将密信收了起来,才道:“相爷,妾身对于妤冰姑娘的身份想到了任何的可能,却没想到竟然是萧国皇帝的最宠爱的妃子,妾身知道相爷的心中所想,如果实在放不下就去看看吧!妾身会替相爷照应好一切,还请相爷速去速回”
夜,月光照亮了赵允熙前行的步伐,在楚国京城的郊外那片他曾经带着赫连妤冰游玩过的地方,如今已经依山傍水而建,亭台楼阁,美轮美奂,大门上的牌匾上写着‘仙乐别庄’这几个字,当年赫连妤冰在楚国的那段日子,就叫吕仙乐,所以她以仙乐为这个园子的名字,若不如此,他们之间始终隔着宓氏一族的血债,他只能如此的自欺欺人。
在仙乐别庄门外站立了一宿,次日回到丞相府,吕双双已给他收拾好了行囊,轻装简从赵允熙悄然离开了楚国,从那儿以后丞相府传出消息,相爷病重,需要静养,谁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