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刚刚嫁给他,他便反悔了?她忍笑:“……当初我是有事与二皇子说,怕他听不进去,故意缠着他,他方带我去行院想吓退我。……我哪里是他能吓退的人?反倒是我带着他去象姑小倌馆,把他吓的发丝都竖了,还没踏进二门,就被他抓着飞也似的逃出了大门……”
她想想当时二皇子的脸色,就想笑,接着道:“我与二皇子虽有些…嗯…过分,但我们不是没有分寸的人。至于我以后去哪儿……,你不是爱挡住我的光线?以后继续挡在我前面好了……”
她在跟他解释,他顿觉好受不少,抱紧她,轻拂她垂下的柔软青丝,这样抱着她的美好时光,太过柔情和暖,他沉醉于其中。
又过了好一会儿,夏漓觉得自己又要睡着了,她忙睁大眼睛,闷声问他:“寻之,我没刷牙洗脸,你不觉得熏吗?”
“不觉得。”
“……可我觉得,我要去净室。嗯……,你去让他们摆膳,要是没有你喜欢吃的,便让膳房重给你做……”
“我不挑食。”
“……,我挑,不刷牙吃不下去饭,我饿了……”
“……”
夏漓洗脸净手时,丁氏笑盈盈进来非要给她帮忙,她收拾完自己回房,室内帐幔已高挂,屋中人影穿梭,蓼蓝正指挥着宫人收拾床塌,蛾儿正让人摆膳……
而新任驸马大人,站在隔开寑间与厅堂之间的月门旁边,挨着的书架多宝格前翻书看,何有才则殷勤的正在与他说什么,二人感觉到身后有动静,同时转身看向她,她已经去了妆奁桌前……
夏漓取了一只凤簪半绾秀发,歪头躲开丁嬷嬷要给她多插发钗的手,然后直接起身,让她够不着她的头,她转身抓住已到她身前黎寻之的大袖,迫不及待道:“走走,用膳。”
她扯着袖子将他拉到罗汉塌上摆好的膳桌前,共用一案相对而坐。她取箸在手,侧头看着在旁边守着的丁嬷嬷几人,道:“我不用人侍候,咱家驸马大人也不喜人侍候,都下去吧。”她转头殷勤的给他夹了一筷子小菜,让他就粥,笑眯眯道:“夫君大人,您说是吧?”
黎寻之自然点头称是,也给她布菜……
“那怎么行,殿下与驸马共用的第一顿饭,妾怎么也要侍候着……”丁氏伸手取了双筷子,给对坐的二人一人夹一个可一口一个的小小莲蓉包在碟中,再额外给黎寻之布上冬日难得的青菜,这是京郊温泉行宫送来的稀罕物,她满脸堆笑,慈爱的对黎寻之道:“驸马大人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尽可告诉妾,千万别跟妾客气,照顾您二位起居正是妾的本分。”
黎寻之侧首微点头,自如道:“多谢。”
“也可以吩咐奴,驸马大人,不仅吃食,行走坐卧需要的器具,都尽可吩咐奴。”何有才立即献上自己的殷勤。
黎寻之继续点头,夏漓则端起粥喝了一口,热热的粥一下肚,顿觉身上也跟着舒爽了不少,她对他道:“你也吃啊。”看着他持箸将青菜入口,再持勺喝粥,她问他:“可合味口?”
黎寻之眸中浮现笑意:“嗯。”
夏漓笑:“是菜合味口,还是这些殷勤讨好你的人合?”
“都合。”
他的话引得看着他二人的数名侍从会心一笑,她也继续笑:“不只他们,府中的长史想必会更稀罕你,他之前就嫌我不管事,我让他以后别来烦我,我都已嫁为人妇,以后只管穿衣吃饭,其他的自有夫君大人管,您说怎么样,夫君大人?”
“我都管了,阿漓不就整日闲着?”她左一个夫君大人,又一个夫君大人,唤的他什么都想为她做,但旁边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自觉得有为人夫的气度,不能直接答应。
夏漓再给自己灌口粥咽下,摸出袖中手帕擦擦嘴,态度特别的理所当然:“那可不,不然嫁人干嘛。”
“……”,黎寻之忍俊不禁,敢情她嫁的不是夫君,是劳工啊?
“噗……”丁氏最先忍不住笑出声来,剩下的几人也不忍了,都跟着一起笑……
丁氏掏出手绢抹抹眼角,无奈道:“殿下,您别逗驸马了,这才刚成婚,你就迫不及待的欺负驸马,那怎么成?快些填填肚子,眼看着就要用午膳了……”
夏漓舀起一勺粥嘀咕:“我哪有欺负他?”
“……”丁氏只慈爱的笑着看她,不说话……
黎寻之见对面的她被奶娘念叨的终于消停,肯安安静静用膳,这才面带笑意,继续喝粥。
“下雪了……”
膳后,夏漓问黎寻之想做什么,他说都行……她便决定去前殿书房消磨时间,他牵着她刚推开门扇,便见地上已经洇湿,天上飘着雪,虽然还很小,零零星星、稀稀拉拉的,但是确实是下今冬第一场雪了。
夏漓停住脚步叹:“瑞雪兆丰年,好兆头啊。”只要别有暴雪,看天吃饭的老百姓明年方能好过一点。
黎寻之转向从左侧的回廓绕去书房,夏漓任由他牵着自己:“这么小点雪,值得绕路么?”
“前殿与后殿之间,绕不远。”他无奈,一眼就看到前殿,何用个‘绕’字?
她摇摇他与她牵着的手,逗他:“瑞雪兆丰年啊,夫君大人,预兆着咱俩成个亲发大财了。”不说帝后赏俩人的,便是亲友送的礼物,都不会是小手笔。
他失笑,难不成瑞雪兆的是他俩的丰年?他继续无奈:“我与阿漓何时缺过钱财?”
她随他跨进书房门槛,满意看着书房中的布置,白日光线透过轻纱槛窗,房间明亮整齐,所有书架与柜子、多宝格,都倚墙摆放,将整个书房显得阔大通透,地上铺着吉祥如意绒毯,房间最左侧书架前方正中,放着紫檀书案,书案前方左侧是美人塌,右侧放着茶案,案上煮好的茶水,还有点心、水果,中间放着炭盆,炭盆上架着小壶,奶茶香味飘溢在空气中……
她侧仰脸看着黎寻之:“有没有和以前大不一样?”
“有。”
身后房门被从外关上,书房中只剩下他与她两人。
书案前炭火红灿,书房中暖和干爽,他牵着她先去书架前,看她收藏的书,口中问她:“阿漓为何喜欢看志怪话本?”他早上翻看的便是她翻过的这一类话本。
“妖魔鬼怪感觉比人强大,要是我是妖怪,动动手指就能灭掉异类,多好。”就是行走民间这么多年,她硬是没遇上过这些志怪,说不得这些东西其实并不存在。
黎寻之哭笑不得,她的想法也太天马行空了些,哪里会有人假设自己是妖怪?她总是能让他无奈:“子不语,怪力乱神。别乱想,况且,人才是世间万灵之长,否则妖魔鬼怪为何都要修成人形?”
她不以为然:“人的想像力无穷,想想而已,又不碍着什么。”
他向一旁的书架移动,发现他常看的书也摆在这里,便不与她争论鬼怪之说,只侧头看着她,轻声问:“阿漓看的大多是地理县志、杂学奇闻,我看的都是些经史子集,放在这儿,会不会无趣?”
她笑:“不无趣,可以催眠……我看的书,你也可以拿去催眠嘛,谁也不嫌弃谁,你觉得呢?”
他也笑:“我觉得你说的都对。”
那可不?夏漓将手从他手中抽出,去取了两张软垫,垫在美人塌前地上,再把塌上的厚厚隐囊靠在塌边,再忙活着把书案上的册子放到塌上,把茶案移到近处,忙完后,惬意的一屁股坐在地面的软垫,靠在隐囊上,舒服的深呼吸……
她拍拍身旁的软垫,冲站着的黎寻之,邀请道:“来坐啊。”
见她行云流水般的忙活,他不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什么,直到她搬茶案的时候才上前去帮手,然后便见她对自己招手,他有些想笑,又有些感叹,从前她为了能懒散的舒服些,就嫌弃过他正襟危坐,成亲后她也还是一如既往的拉他下水,他便也一如既往的如她所愿,过去与她一起没正形的靠坐在地上……
夏漓伸手从后面塌上摸下两本账册,一本给他,一本自己拿着,对他道:“看看咱俩都收了些什么好东西。”
黎寻之手中拿着册子没动:“原来阿漓喜欢钱财?”这倒是没有想到……
夏漓看傻子似的看着他:“咱俩单门独户过日子,你不知道家有多少余财,擎等着被下人掏光或者蒙骗?”
那也没谁成亲第一日便拉着夫君一起算计家财的吧?黎寻之哭笑不得,但‘家’这个字让他觉得温馨而期待,他微笑:“男主外,女主内,家里的钱财我不管,全是阿漓的。”他将手中账册放回他正靠着的塌上。
这家伙莫不是想偷懒?夏漓疑惑的看着他,他的脸上笑意明显,即使是与她一起靠坐在地上,也将腰背挺的笔直,她想了想……,算了,今日先放过他,她便也将账册放回塌上,然后脚蹬着地毯将自己侧转,面对他侧颜,双手撑在膝上,侧头仰看他:“嗳,咱俩从行走坐卧上来看,就是两路人,我吧,那是恨不能一日十二个时辰都躺着,你呢,时时都绷着,那真的是坐如钟,站如松,咱俩在一块怎么看都不搭调。从性格上来说……我,”她叹口气,不得不再次抹黑自己:“陛下亲口御赐的爱闹妖蛾子,俗称没正形……”
看着他明显忍笑的眼睛,她白他一眼:“您黎大世子,性子板正,不爱说笑,你说你这样的性子,怎么才能忍我这样歪七斜八的一辈子?……先说好,我不改的。”她当然知道,身为公主,礼教森严,行走坐卧自有礼制,但她就是不改,她的舒服最重要。
黎寻之想笑,她对她自己也从来不留口,他侧身与她促膝执手,忍住笑意:“不用改,阿漓表里如一,这样就好,我也不需要忍,阿漓什么样在我眼里都好。……那我…这样无趣的性子,阿漓该怎么办……?。”
她也忍笑,逗他:“原来你也知道你表里不一啊?人前道貌岸然,人后调戏姑娘?”
“……”他看着她的促狭双眸,内心一阵窘然,面上浮上红晕,他想说自己是情不自禁,又有些开不了口,他握紧她的双手,想将她扯到自己的怀中,却被她用力挣脱,怕伤着她,他只能松手……
把他逗害羞,夏漓心满意足,起身去书案后的柜子中取了一个巴掌大的盒子拿在手上,转身到他面前一臂远的距离蹲下,伸出手把盒子递给他……”
黎寻之接过后打开,不由道:“这是……?”然后抬眸看她,涩然道:“你都知道了?”
夏漓双手撑着自己膝头点头,笑眯眯道:“怎么样?被调戏的姑娘,反送登徒子礼物,阁下感觉有没有很特别?”
他将羊脂白玉祥云纹平安扣取出,触手清透温润,下方垂有与他身上衣裳同色的如意结,他将它捏在手中:“……我将阿漓送的礼物弄坏了,你不生气?”他一直想告诉她,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蹲在地上,双手支颌,身子前后微微摇晃,满不在乎:“身外之物,坏便坏了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再说也不是你弄坏的,不是被北元人给砍坏的么?”她在山崖底时,就发现他系在腰上的玉佩只剩下小半块,上面的系扣和下面的流苏还危险的飘荡……
他一只手摩挲手中玉,一只手将她的手牵住,轻声笑:“这是贡品?”质地太好,市面上不会有。
她就着他牵住的手,前移坐到软垫上:“上次送的时候太仓促,这次我去陛下私库翻出不少好东西,以后三节两寿的,通通送给你,所以,别一次性太过感动,留着下回可以继续……”
“……”她怎么能这么可爱呢?……就是不该提前告诉他还有好多惊喜……,黎寻之因为玉佩的伤感和感动缓解,他有些哭笑不得:“提前告诉我,不就没有惊喜了?”
她不以为意,指了指他手中平安扣,在他疑惑低头看的时候,才道:“别家男子成亲之前,都能收到媳妇儿亲手绣的荷包,你比较可怜,收的荷包是宫中绣坊不知道哪位绣娘绣的,所以,这个做为补偿……”
她示意他看如意结,再指指自己,那是她亲手编的,笑着问他:“这样,媳妇儿不会女红的遗憾,有没有感觉好点儿?”
“特别有。”他的心酥软难当,倾身将她抱住,觉得不够,便抱住她向后靠住隐囊,让她趴在他怀中,握着玉佩的手,在她身后将如意结拿到眼前细细观察,夸赞她:“很好看。”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编织物。
他的怀抱温暖又安心,想着他已经是她的夫婿……,爱抱便抱吧,她趴在他怀里,揽住他腰身,在他耳边柔声道:“祝夫君平安如意呀~。”
他的心酸软成一片,双手搂紧她:“也祝我的阿漓健康喜乐……”
愿我的妻子阿漓,永远平安、健康、幸福,再不会因为任何人和事受到伤害。愿我有足够大的力量,可以永远爱护她、照顾她、守着她。
第89章邓柯最后的疯狂
成婚已七日,除了第三日去国公府夫家认亲,以及第四日夏漓生辰,她怕被二皇子他们抓住要给她摆酒庆生,一大早起床拉着黎寻之去外面用了三餐,踏着宵禁幕鼓声回府外,剩下的时间,夫妻二人守着府中哪也没去,每日黏黏糊糊、耳鬓厮磨,一起看书、散步、逛遍懒人夏漓住了大半年都没逛完的公主府……
今日一早,休婚假的驸马大人被太子派人给叫走,夏漓在他走后也起床,按照医嘱,继续练练拳脚,增强体质。
早膳后,她便带着人去怡康轩,今日天空飘着鹅毛大雪,府中的雪积了起来,去阁楼看雪景,煮奶茶,惬意又享受。
就是烤肉的家伙什,因着成婚事忙,她忘了让人准备,等过几日准备好后,她得在雪中找个廊下烤肉吃,嗯……,其实可以去承明宫烤嘛,拉着她皇兄一起,又有意境又享受,日子不要太美。
用过午膳后,她盖着狐皮缝制的毛毯侧躺在美人塌上昏昏欲睡,手上摸着腰间系着的山石纹路古玉,玉佩双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孤峰与山寺,以及一条去顶峰的弯弯曲曲羊肠小道,传说乃古时一代雕玉大家所刻,被开国英国公在征战中所得,留作了传家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