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小姐改嫁后——李闲庭
时间:2022-05-05 08:12:38

“后来,宣王被女色所迷,任用奸佞,诛杀忠臣,鹤然气极,带人闯进宫殿,亲自提剑斩杀了迷惑君王的妖妃。得知爱妃被杀,宣王也不怒,只是当着众人的面向鹤然承认错误,说自己会向天下下罪己诏,一改前非。”
听到这儿,苏迟捏着下巴,感叹道:“真不知中原皇帝竟还有这般明理知义的!”
而傅玉书听了,却是浅浅一笑。
“鹤然也像二公子一样感慨宣王是个圣贤的君主,可惜,这位宰相晚上睡了一觉后,却是再未醒来了。史书上写着他是突发恶疾而死的,可真相到底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二公子,你看,这鹤然究竟是为何而死?”
这长长的一个故事已让苏迟知道傅玉书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是共同经历过生死的人,对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已经熟悉入骨了。
没等苏迟说话,傅玉书便自顾讲道:“依我看,鹤然之死只能归咎于他自己。宣王一句“义父”便让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让他还真以为皇帝心中也尊他为父呢!却不知这父子是表,君臣是实,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父子为下,君臣为上!”
剩下的话傅玉书没有再说,看着苏迟的表情,他已知道自己转达清楚了,只拿着令牌,带着自己的那些书离开皇宫。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苏迟恍然大悟,今日他犯了大错!
男人轻轻拧着眉毛,深思自己这两日的作态,还有那桩莫明的婚事。
晚上,苏浚还在批阅奏折,宝和来报,说是二皇子求见。
苏浚冷哼一声,重重甩下手里的奏折。
“不见!”
宝和出去回复了苏迟,再回来时,他说道:“陛下,二皇子说了,陛下要是不肯见他,他便在殿外长跪不起。知道自己白日里惊扰了陛下,二皇子心里愧疚,只能将此物献给皇上,望皇上恕罪。”
宝和呈上了一个裹红锦宝盒,苏浚打开一看,里头是一把雕花七星剑了,剑身修长,剑鞘为黑,饰以银丝如意纹,刀锋锐利,能照人影,是把好剑!
苏浚拿着那长剑细细打量着,表情愉悦了许多。
“行了,让他进来吧!”
苏迟进来时腰弯头低,他双手上下交叠,态度十分恭敬。
“儿臣参见父皇。”
这个儿子向来倨傲,还在西北时也是不将人放在眼里,可今天这毕恭毕敬的模样让苏浚心里舒畅了不少,他也猜到苏浚来是所谓何事,便先发制人说道:“若是为你的婚事来的,那就不必再说!”
苏迟没有着急,叩首后说道:“儿臣知道父亲求贤若渴,可即便高平侯将女儿嫁予儿臣,他依旧不愿出仕,那岂不是白费功夫?”
苏浚自然想到过这个点儿,自上次同周度一番谈话后,他已经明白任江海认新朝为次,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逼他站队,即便他心里是不认的,可他的女儿都嫁给皇家了,朝臣们心里也把他归为皇室一族了。
是以苏迟提出的“不愿出仕”不是什么问题,大不了登基那日重新换个太常罢了。
“你不用再说了,朕意已定。太常寺的人已经在忙着这事了,过几日圣旨一下,你也要好好准备了!”
他开始批阅奏折,并不想多说什么,苏迟还想再说,可想起今日傅玉书说的话,还是收声离开了。
也不知为何,走出大殿后,他竟然想起了吴家婚房里那张擦了厚厚的脂粉的圆脸来,那双眼睛又大又黑,看久了,便好像掉入深潭不得起来。
任熙,任家的四女儿,他当然知道她。
小时随父亲入宫,前朝皇帝让他陪皇子们玩耍,尊贵的皇子们欺负这个从西北陋地来的乡野小子正得劲时,宫人一句“任四小姐来了”就把这些皇子吓得停了手,其中一个满脸惊恐,抖着声音问宫人任熙是不是真的来了,宫人拼命点头,皇子们看了,赶忙从他身上起来,快跑着离开了。
他还坐在地上,只好奇这“任熙”是谁,突见一小姑娘骑着一条大黑狗朝这边过来,她穿得漂漂亮亮的,样子看上去倒十分文静,只是不知怎么能把那些霸道的皇子吓跑?
回忆停止在了这里,苏迟摇摇头,先不说过去,要知道这任熙的亲夫吴淮可是他亲自动手杀了呢,现下杀了人家夫君,还要把人娶进家门,这算什么事!
几日后,太常寺的人到高平侯府传旨,可惜他们连侯府的正门都进不去,只能把圣旨交给了门口的小厮,留言说是再过一月就要循六礼纳妃了。
任江海草草扫了一眼,就把其扔在一旁,留下一句“荒唐”便离开了。
他自然不会照着做,可明晃晃的抗旨,却让任家人心慌。
各回院子后,任江玉的夫人林氏恼道:“真不知你大哥是怎么想的,难道要让任家的人都随他在府里过活?任熙一个守寡的,陛下竟赐了她这么一门好姻缘,那可是二皇子呐,以后嫁过去,就是个皇子妃,等皇子建府,说不准就成了王妃!”
林氏越想越激动,好像这姻缘是落在了她头上,看着旁边扣扣手嘟嘴,心有不满的女儿,她叹道:“若是任熙不嫁也行,我们心宜也好啊,她正值芳龄,又无婚约束,正好和二皇子相配!”
这话是越说越离谱了,任江玉听不得这妇人狭窄言语,甩手走人。
一旁站着的任心宜坐在娘亲身边,恨恨道:“任熙真是好命,无才无颜,吴淮才死,她就又攀上好姻缘了!”
要不是持着世家小姐的身份,任心宜就要摔杯了。
她与任熙相差不过几月,可过的日子就是天上人间。
任熙是家中嫡女,头上有三个亲哥哥,所以高平侯不缺儿子,得了任熙这个女儿,简直是宝贝得要命,想干什么就敢什么,自小逃学打架,下水爬树,哪样不会,长到十六岁,连根针都拿不稳!要说她无才也就罢了,长得也平平无奇,既不像高平侯,也不像侯爷夫人,除了肤色白些外,小眼塌鼻圆腮,真是不想让人多看一眼。
可即便任熙在信安世家里没有什么好名声,只因她占了个嫡女的身份,谁都依着她,好吃好喝好玩的日日伺候着,大小姐心里有不顺,连累一个府的人都不敢高声说话。
说实话,得知任熙才嫁过去,吴淮就死了时,任心宜还暗自得意这个姐姐要守寡了,可今天皇上竟然亲自为她赐婚,任心宜只恨自己为何不投胎到叔叔家!
得知自己要嫁给苏迟时,任熙正爬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上捉着蝉。
头一样大的竹笼里已经抓了不少的蝉儿,她拐着脚,将才捉的小虫放到里头去。
青萝就蹲在树下磕着瓜子,偶尔抬头看看小姐在干什么。
等侯爷夫人走来时,见她玩着这小物,也是见怪不怪了。她摇摇头叹气,这样的性子若是嫁到皇室,不是要生吞活剥了么!
被喊下树来,任熙还不情不愿,嘴里嘟囔埋怨着。侯爷夫人今天也不想理会她,将她拉到房里说了皇上赐婚一事。
少女瞪大眼睛,愣愣道:“可吴淮才死呀,我要是现在就嫁了,他在地下会不会不高兴?”
“你这孩子!”侯爷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任熙低头笑笑,手却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下颌,好像还能感受到那晚刀剑抬在自己下巴上的凉意。
 
第5章
 
与皇室结亲,任江海自然不肯,可他奈何不了西北发家的苏氏,人家才不管他愿不愿意,过了几日就派太常寺的人上门纳采,与其一道来的,还有侯府门前日益增多的士兵。
管家差人出去买菜也被限制了次数,买回来的东西都要搜查清楚,任江海知道新帝此举只是在激怒他,他像是没了脾气一样,整日待在府里写字画画,“隐居”在了侯府。
深夜,侯府紫薇院上头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衣的女子,不是夜行者穿的黑布,只因上头用金线绣着一朵朵牡丹花,大而不艳,气态富贵,女子下头穿的襦裙也是黑的,腰间系着一条白色帛带,时人多爱熏香,常佩香囊在身上,便如这女子,腰间是一个绣如意祥云的圆形香囊,香囊是淡黄色的,坠下来的花穗喘着小珠子,她身段优美,走起路来风姿绰约,可也只是走了几步,便如一阵风一样离开了紫薇院。
与北地不同,南域辽阔,又接东海,多有南人南北贸易,商业兴盛,所以大兴夜市,城门关闭时间,因南地多商人纳税,所以官府为了多征税,反而还出不少政策来促进商业的兴盛,就是到了晚上,也有士兵上街巡查。
到了晚上,信安灯火通明,旧楼客栈人来人往,小厮吆喝声此起彼伏,妇人推着小车卖着馄饨,还有小孩子提着花篮跑来跑去,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人。
是神仙姐姐。
小姑娘坐在地上,看着撞到自己的那个人,心里这样想到。
女子新月一样的眼睛弯弯的,她伸出手来,将小姑娘拉了起来,她的右手又瘦又长,上头套着一颗颗紫水晶串联成的手链,一下子就把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姐姐你真好看,这朵白玉兰最配你了,戴在衣襟上正好。”
小姑娘笑眯眯地看着仙女姐姐,她果然接过了花,普普通通的白线绕着两朵白玉兰,用别针别在胸前,看起来与黑色的衣裙也不冲突。
女人笑笑,两手握拳放在了小姑娘面前。
“喏,一只手里只有一个铜板,另一手可是有十个铜板,你猜一个。”
小姑娘用食指轻轻点了点她的右手:“我猜是这个。”
女人打开手掌,一看,白皙的掌心里竟是颗珍珠,珍珠圆润,流光溢彩,小姑娘嘻嘻一笑,女人把珍珠放在她的花篮里,莲步轻盈,朝远处走去。
她当是美丽的,过往的路人见了也忍不住朝她那里多看两眼,就是到金店看首饰时,都有小厮呈上金钗金镯上来,说是有公子相送,她也不收,朝那送她金饰的男子看去。
见她看过来,那穿着华丽的男人收起扇子,微微朝她点头示意笑纳。
女人笑笑,离开了金店。
可让人欣赏的美丽在无人保护时就成了罪恶,女子不过是想抄着小道,去最近的酒楼吃些好吃的,却不想两个男子伸出小刀,朝她逼进,把人逼进了小巷。
男人丑恶的嘴脸让人看了心里厌弃,两人一边打量着女子,一边笑道:“好个小娇娘,今个儿倒让兄弟捡到个大便宜了!”
其中一个男人驼着背,背上是个大肉疙瘩,把衣服顶的高高的,他直不起腰来,个子差不多有女子高,一脸□□着。
“先把她带回去,等我俩享用够了,再卖到欢喜坊去。”
说着,二人摩擦手脚欲要动手。
女子也未喊未叫,小巷太深,藏了许多夜色,叫人看不出她的神色,只是那左手却是伸向了后腰,不知要干些什么。
可惜坏人未得逞,还离女子有三步远时,两人便纷纷倒地痛苦呼号着,又是一阵拳脚下来,二人被打得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天子脚下,还有这等腌臜事,我看你们是不要命了!”是个男人,听声音,还是个年轻的男人。
话才说完,他身后就有两个军士上来,把二人逮走了。
今日本来不是苏迟当值的,可苏家才入住信安,事事生疏,少不得要亲自把关,是以苏迟都是晚上带兵,出来巡视,倒没想巡查到一半,见巷子里有二人,不知在干什么。他走进去,就听得这二人的狼狈之言,心里生怒,将这二人抓走。
小巷太深,只能看见一个身形瘦削的女子站在里头,她抱着两臂,有些怯怯,见坏人被抓走,女子小声开口:“今日多谢将军了!”
许是见到他穿着军服,她才喊自己将军的,苏迟一怔,回神道:“无妨,姑娘若是无事,还是归家吧,一人在外,难免危险些!”
听了这话,女子脚步微微一动,苏迟看去,只觉得那双眼睛真是美丽,里头像是藏着星星,干净透亮,那星星一眨一眨的,眨得人心生意动,只是这深谋里藏着的熟悉感让人琢磨不来,像是在哪见过一样。
恰在这时,月亮爬上屋顶,那小巷慢慢洒满银色的光辉,藏着深夜里的一切都慢慢露出了真面目。
靠在墙边的破旧的背篓,一张被人丢弃的红纸,还有一块块青瓦,在月光的蕴育中显出柔和之色来。
借着这淡淡的月光,二人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苏迟长于西北,那里的女子生性豪迈爽朗,不拘小节,瞧那一举一动便可知晓其性情,好儿郎与姑娘们相处得如兄弟姐妹,最是亲切。
可南地的女子就不一样了,她们恪守礼法,不轻易见外男,听说她们行事端庄有礼,不叫人找出差错来,与丈夫相处也是相敬如宾。
自打来了信安,也曾去过金安世家公子们的茶宴,那些人各有心思,南地女不与外男相见的说据也是假的,一个个女子摆到自己的面前,想干什么已经是不言自明了。
可看着眼前这位,苏迟想,这几日见到的,颜色姿容还不如眼前这位呢!
他也只是想了想,便提剑准备离开,却在这时,身后的女子喊道:“将军请留步!”
苏迟拧眉,不知这女子要做什么,见她缓缓上前,看着自己,道:“还不知将军叫何名,家住哪里,等明日小女与家人一起登门拜谢!”
苏迟一笑,只道不用,转身离开,这次女子没有再喊,只是看着人走出巷子,月光再长,也抓不到他的衣摆了,女子一笑,竟没想到会在此见到“老熟人”,她顺着男人刚刚走过的足迹走过。
这时,月儿爬得更高了,它收回光芒,重新洒到了青石小路上,给多少归家人指明方向。
侯府蔷薇院上又多了一道影子,可还来不及让人细看一二,影子便消失不见了。
侯府的人困在院子里已有二十多日,人人无聊,等入夜了,各自熄灯而眠,唯独高平侯的书房还亮着灯火。
任江海凑在清油灯下翻书看着,夫人见他看书有些吃力,便在旁又加了一盏油灯,挑着灯芯,过了一会儿,男人放下书来,揉了揉眉心,道:“夜深了,你也早睡吧!”
侯爷夫人坐在他旁边,叹了口气,道:“如何睡得着啊!”
任江海知道夫人的心思,白日里太常寺的人来问任熙的的生辰八字,他自然不回,那些人也不管,来过一遭就走了。要想知道任熙的生辰八字又岂是难事,找任家族谱一看就知,这般架势来侯府,不过是告知众人太常寺也是按仪礼来办事的罢了。
今日是问名,过几日就是纳吉,等亲迎时,说不准就是门口那些士兵押着新娘进宫了。
说实话,任江海知道自己熬不住到那一日的,任家的人也不明白他到底在坚持什么,府里人怨言日多,男人明白,却依旧不向新朝低头,他也不打算解释太多,只问夫人女儿知道婚事是作何想的。
“她才十六,哪里晓得那么多。当初稀里糊涂嫁给吴淮,现在知道自己要嫁给二皇子,也只是觉着好玩。”
侯爷夫人越想越伤心,她用手绢擦着眼角的泪水,泣道:“虽不是亲生的,可也养了她这么多年,要是真嫁给皇家,那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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