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夫人正伤心着,也没功夫去理什么圣旨,更没发现自家孙儿的神色不对,胡乱地点了点头,目光全在林湘珺的身上。
而一直昏睡不醒的林湘珺,在听见沈放的时候,手指不安地颤动了两下。
春喜在旁边守着,见状赶紧要扶她喂药,压低嗓音不停地安抚着她:“娘子,沈郎君来了,您可千万要醒醒啊。”
原是昏睡不醒的她,在听见这个名字后,竟是面露痛苦,牙关紧闭浑身是汗,药愈发地喂不进去了,吓得林老夫人立即喊了大夫进来。
“老夫人,娘子药喂不进,只能试试刺针了。”
林湘珺有很长时间看到银针就发脾气,林老夫人也答应以后再不用这等东西了,可如今还是得用。
林老夫人捂着眼鼻几乎要哭晕过去,最后点了点头。
衣衫褪去,大夫一针接一针,稳稳地扎下,不过片刻她身上已满是银针。
另一头林知许铁青着脸直奔前厅,那日林湘珺突然病倒,他特意去查了到底怎么回事,才知道她昏迷之前只见过沈放。
不是沈放搞的鬼,又是何人。
他早就想去找沈放算账,可苦于妹妹病重,家中离不开人,才暂时放过他,没想到今日竟是送上门来了。
沈放伫于前厅院中的梧桐树下,下人请他进屋落座喝茶他也没搭理。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林家,却是头次白天光明正大地从大门进内,他发现林府的一草一木皆与外面不同,路被铺成了软泥防止摔伤,花草树木也是不带尖刺的。
很多的摆设和花木的种植,没有丝毫的美感和道理可言,他却一眼就看出,这是谁喜欢的。
整个林府上下,就像是为她设立的桃源,即便不见到她本人,就足以让他心神俱乱。
但越是心乱,沈放便越是自嘲,她可真是好大的本事。
他不愿进到屋内,原想在院中站站,没想到走到哪都躲不过,周围打理花草的下人更也在议论她的病情。
“哎,这次娘子恐怕是真的要不好了。”
“别瞎说,我们娘子福大命大,怎么会不好,你这话要是让郎君听见,小心你的命。”
“但我听说,娘子连药都喝不下了,都说药石无救,只怕传闻都是真的,要活不过十六了……”
话音还未落下,就听见身后传来粗重的脚步声,光是听步伐就知道气势汹汹。
把那两个私下说闲话的下人给吓得半死,以为是自己议论的声音太大,被人给听见了,正脸色吓得惨白之时,一声重物击打的声音传来。
下人偷偷地回头,就见方才还好端端站着的沈郎君,此刻半边脸重重挨了一拳,嘴角鲜血直流,而打了人的林知许,正满脸怒意。
他们不敢再多看,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立即逃也似的离开了这是非之处。
杨意见此,担忧地想上前,沈放却抬了抬手,他也只好跟着退出去了。
等到只剩他们两人,“你对七娘做了什么,竟让她病到现在。”林知许咬牙切齿地拎着他的衣襟,又准备一拳挥舞过来,但这次被沈放直直地拦下了。
沈放嗤笑出声,他挨林知许一拳,那是他想清醒些,但一拳就够了。
“我对她做了什么?”他自嘲又轻蔑的笑起。
“七娘自小病弱,五岁之前甚至没法下地走动,吃东西也都只能用流食,我从不敢对她高声一句,便是怕她被吓着。我们全家将她视若掌心宝,轻不得重不得,好不容易她近几年病情稳定些了,你倒好,直接将她弄成这幅模样。”
“我当初见你便知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该不顾她的阻挠,一刀砍了你才是,免得叫她如今难过至此。”
难过?她是难过再没办法取他的血了吧。
沈放面无表情地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他之前不愿为难林知许,那是看在林湘珺的面子上,如今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林知许脾气冲,哪能忍得了这个,谁也不让谁,当即动起手来。
可没想到竟是难分伯仲,沈放武艺虽不如林知许,但他招招狠厉,林知许也讨不到几分好处,很快两人身上都挂了伤。
若非后院的婢女跑来说娘子不好,林知许恐怕还不肯松手。但这会不是管沈放的时候,他恶狠狠地瞪了沈放一眼。
“那日七娘回来后,我让她不许见你,她竟头次与我顶了嘴,她说是我识人不清,她喜欢了便是喜欢了,如今看来她的眼光不过如此。”
“若七娘无事倒也罢了,她若出事,我必叫你偿命。”
说完便再不看沈放一眼,火急火燎地跑走了。
留下沈放目光阴郁地盯着他离开的方向,脑海里只剩下他那一句:“喜欢便是喜欢了。”
她说喜欢他,他还会信这样的鬼话?
沈放鬼使神差地跟上了御医的脚步,他是传旨的钦差替天巡视没人敢拦,他穿过庭院到了那个熟悉的屋内,屏风遮挡着,只能隐约瞧见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