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仙惊疑不定,多是好奇想看热闹,也有不忿的,前来一探究竟。
魔官将男仙悉数挡在外面,只放了与越祎相熟的女仙。
之后又有冥界生灵造访,但无论男女,一律不准入内。
魔宫外。
“让开,我今日定要抽白钰几鞭子解恨……”
越祎听到喧闹声,将手中的笔搁下,道:“白钰,放宛宛进来。”
白钰便唤了个魔官,让他去知会护卫。
赤宛怒气冲冲地进门,看到越祎安然无恙,才转而对着白钰道:“混账东西,下界的账还没算完,你就又欺负到皇姐头上了!”
说着举起手中的鞭子,挥了下去。
白钰抬手接住,不顾被倒刺划破的掌心,将那鞭子拽了过来。
赤宛被夺走了法器,怒道:“你!”
白钰道:“送客。”
于是一众护卫又将赤宛挡出了门。
白钰见越祎不语,道:“你想让我放她进来,我也放了,她对我动手,我也没有还手,祎祎,你莫要如此偏心于她。”
“你不想让我见旁的生灵,直说就是,何必再走个过场,”越祎习惯了他这阳奉阴违的作态,道,“法器记得还给宛宛。”
“你与她一样对我心存怨气,若真想抽几鞭子,”白钰笑道,“祎祎,别的生灵没有资格,你可以动手。”
越祎看了他一眼,抬手握住鞭柄,不留情面地挥了下去。
白钰笑意不减,硬生生地受了,见只两下就停了,道:“不愿再动手,可是解气了?”
越祎将鞭子丢到桌上,道:“若是以后再无瓜葛,才是真的解气。”
“比起再无瓜葛,我宁愿每日挨这‘家法’。”
这话说得暧昧,越祎没有接。
白钰垂眸,瞧见她手上那几点鲜红。
是被鞭子上的倒刺伤到的。
越祎转身要走,就被他攥住了手腕,因力度极大,腕骨微疼。
白钰低头,唇吻过她的手背,及到沾上血迹,舌尖碰到伤口。
越祎抽出自己的手,皱眉看向他,道:“白钰,收一收你的本性。”
白钰压下骨子里兴奋到颤栗的感觉,道:“当年祭天大典,‘坚今’伤你那次,‘他’就想这么做了。”
第80章 断剑 [V]
越祎看了他好一会儿,道:“疯子。”
“既知晓我疯,今后莫要受伤,”白钰凝起法力,待伤口愈合,道,“如若有伤在身,万不可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
以他的执念之深,再加上本性,足以让情感冲破一切理智。
越祎道:“堂堂魔帝,难道还会控制不住自己?”
“别的生灵影响不到我,但在你面前,我向来容易失控,”白钰抚过她的侧脸,道,“不要忘了,我和我的本性都爱上了你。”
“说得可怕,”越祎状似无意地道,“失控又能如何?”
“或是屠戮生灵,又或是……失控未必会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醒后也未必会记得发生过什么,”白钰顿了一下,道,“祎祎,有时好奇并不是好事,我不想你我之间,再生出难以挽回的错误。”
越祎颔首。
未必清楚在做什么,也未必会记得?
是夜。
长亭中,一仙一魔相对而坐。
越祎拿起一旁的酒杯,抿了一口。
白钰落下一子,抬头看向她,道:“如何?”
“好像与之前的不太一样。”
“是酒魔昨日刚送过来的,与下界的‘醉思仙’味道极像。”
越祎饮尽,目露怀念地道:“当年你带我初尝那‘醉思仙’时,还是众剑大会,如今算来也有五百多年了。”
闻言,白钰不禁柔和了神色,道:“你竟还记得。”
越祎以手支颔,道:“如何不记得?那日也是我初次见到‘坚今’的模样。”
白钰提起酒壶满上两杯,垂眸道:“当时你在想什么?”
“新奇,”越祎笑道,“毕竟他同我的国师生得一模一样。”
纵然知晓只是无心之言,白钰还是忍不住心颤,杯中的酒液都险些撒出。
他是她的国师……
她的。
越祎像是没有看到他的失态,勾起他一缕发缠绕在指上,道:“白钰,你这发色因何而来?”
“生来如此,”白钰握住她的手,道,“祎祎,你醉了。”
“是吗?”
越祎收回手,刚要去拿酒杯,就被对方收走了。
越祎摇摇晃晃地起身,绕过石桌,抬手要拿。
白钰道:“烈酒喝多了伤身。”
越祎坐到他身边的软垫上,轻声道:“只一杯,可好?”
越祎趁着对方怔愣,挡住了他躲避的动作,就着他那只手将酒饮下。
白钰眸色渐深,再度倒上一杯递到她面前,却在她靠过来时,向后收了段距离,将女仙引入了自己怀中。
白钰笑着喂了她一半,在她迷蒙而又不满的视线下,兀自撤回了手,杯口贴到自己的唇边,印上她方才碰过的位置,饮了余下的半杯。
随手丢下酒杯,白钰将她打横抱起,向着卧房而去。
待压着女仙倒在榻上,白钰俯下身,忽然嗅到了几丝血腥味,只见那白皙的颈项上,有两道渗着血的伤口。
想到回来时路过不少古木,也不知是被哪处垂下的枝叶划破的。
白钰的指腹按上伤口,哑声道:“祎祎。”
“白钰……”
话音未落,颈侧覆上一片温热。
白钰将血珠卷入口中,只觉得远远不够,心下情绪翻涌,一点点冲破了束缚。
剑气划过,颈侧又添伤口,源源不断地涌出鲜红。
白钰拥紧了她,在腥甜与酒气中逐渐迷失。
“祎祎,祎祎……”
想将她拆吃入腹,想将骨血融为一体。
越祎眸中一片清明,感受到对方的不安,抬手抚过他的长发,在他平静下来后,才将其推开。
白钰唇上沾着血迹,瞳中聚起红芒。
越祎思维发散了一下,魔物走火入魔……会变成什么?
“祎祎,”白钰的目光描摹过她的眉眼,道,“即便你想要我的命,我大概也会给你。”
越祎以为他恢复了神智,对上他的双眸才确信不是。
“我不要你的命,”越祎安抚着这只失去理智的凶兽,诱哄道,“我只想知道,神器碎片在何处,你又是如何操纵轮回镜的?”
白钰蹭着她的脖子,道:“什么神器?”
他脑中一团乱,唯独记得靠近她的本能。
越祎思索片刻,以法力划破手心,探到他眼前,道:“好好想想,你会想起来的。”
白钰喉结微动,努力从记忆中寻着线索,半响后,贴在她的耳畔,低语几句。
“乖,”越祎听完,揉着他的脑袋,笑道,“你可以休息了。”
于是白钰甫一低下头,还未碰到她手心的血迹,就被一记手刃劈晕了过去。
越祎将伤口愈合,起身施了个除尘术,又隐匿了身形,避开重重护卫,向着北方而去。
如若不是时间紧迫,她定会去沐浴一番。
许是觉得放在身边不安全,白钰将神器碎片丢到了偏远之地。
难怪这么多时日,她没有在魔宫中看到踪影。
黎明之际,天光破云。
越祎停在魔崖上,望着下面的万丈深渊,换上一层防御仙袍后,才顺着崖壁飞身下去。
到了崖底,越祎以掌风击开魔兵,进入洞窟。
默念着从白钰处得来的口诀,壁上缓缓裂开个可容一人进入的通道。
越祎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留意着前后。
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最里,正疑心为何没有看守,就瞧见碎片被密不透风地裹在半透明的屏障中。
指尖相触时,传来火烧火燎的灼痛感。
“苍韶。”
利剑应声而出。
越祎握住剑柄,径直劈下。
见只生出几条裂纹,越祎将剑举高,劈下第二剑。
裂纹蔓延,如蜘蛛网般遍布了屏障。
越祎起身飞到高处,脚尖一点石壁,借着冲力向下,劈出第三剑。
光幕乍然破碎,剑气击荡开来,整个洞窟开始震颤,岩块沙石纷纷掉落。
越祎握住碎片轻身离开,洞窟彻底坍塌。
巨大的动静惊散了附近的鸟兽,也引得几个生灵向着崖底飞去。
越祎立在废墟之上,卷轴飘在身前,悬在空中的碎片被法力控制着沉下。
越祎感到有一股力量在与自己同争神器,知晓是白钰来了,手中结印,将控制权抢了过来。
还未松口气,恐怖的威压迎面而来。
墨引仙君连忙道:“小心!”
越祎心知它的目标是神器碎片,只差临门一脚,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白钰得逞。
于是数道目光下,女仙抓着卷轴身形一偏,竟是以身护住碎片,将后背面向了法力。
“祎祎!”
白钰本是想让她分心,躲开法力势必会打断手上的动作,谁知她执拗至此,宁可受下一击。
碎片完全沉入卷轴,代表着魔界的光团熄灭,化为白色的标记。
没有等到预想中的痛意,越祎转身,见一个身形在她面前缓缓倒下。
“玄溯……”
越祎将他扶住,想要为他疗伤,却因魔气太重,输入的法力如同石沉大海。
血迹在白衣上晕染开来,玄溯恍若不觉地道:“还好这次来得及。”
这样的情景,与道侣大典那日何曾相似。
“我既打算受那一击,就是因为知晓不会有什么大碍,”越祎探了一下他的伤,道,“你没有仙袍在身,怎么就不管不顾地跑过来了?”
有防御仙袍挡住魔气和部分力量,不过是耗些时日养伤。
可玄溯是以本体硬生生受了一击,又恰在魔崖之底,魔气最浓郁的地方,重创之下,魔气趁机侵入了神魂。
“你一贯事事安排妥当,少有纰漏,但就怕万一,我不敢冒险,”玄溯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道,“更何况,这伤比我料想的更疼一些。”
寻神器的事也是因天道而起,自己次次赶不上帮她,她因着神器受了不少的伤,终于能代她承受一次,也算公平。
越祎道:“所以,只我的伤算伤,换到你自己就能不在乎了?”
玄溯看到她眼中的担忧,道:“无妨,莫说是伤,即便哪天我这魂魄散了,天道也还在。”
“可他不是与我相识数百年的玄溯,我们之间的过往他根本不知,如何能当作是你?”越祎稳下心神,护住他的经脉,道,“封闭五感,将神魂沉入识海,以免魔气扩散,我带你回去疗伤。”
玄溯眸光微动,依言照做。
以往都是她受伤遇险,他被迫等她。
这算不算,她等了自己一次?
越祎将陷入沉睡的玄溯交到墨引仙君手中,提着剑走向白钰,冰冷地审视着他。
他那全力一击显然用尽了力气,无论如何都不是自己的对手。
白钰的目光满是悲凉,道:“果然,无论何时何处,你能对我说几句软话,皆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
越祎不语,收起苍韶,换了另一柄剑。
剑刺过来的时候,白钰没有躲,亲眼看着剑身被拔出去,又被她丢到了地上。
“祎祎,我且问你,你这一剑究竟是为了神器,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玄溯?”
“你觉得呢?”
越祎淡声回了一句,转身踩过地上的剑离去。
直到她与两个男仙离开,白钰才回神,盯着地上的断剑。
那是,他当年赠予她的。
她想与他划清界限?
白钰捂住腹部的伤口,低喃道:“休想。”
即便她有了在乎的生灵又如何?
他要和她纠缠到底,生生世世,至死不休。
第81章 思仙 [V]
月宫。
越祎送走了几个仙官,又给玄溯输了些法力。
应时进门,就见她坐在榻边,望着昏迷不醒的男仙。
虽说看不清她的神情,但见她这么专注地守着旁的生灵,他就是觉得不舒服,忍不住出声道:“祎祎,药熬好了。”
越祎道了声谢,笑道:“我来吧。”
应时将碗交给她,看着她一勺一勺地喂着玄溯,心中吃味,嘀咕道:“早知道我也跟着去了。”
能得她这么妥帖的照顾,他简直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
越祎将碗轻轻搁在桌上,以法力催发药效,道:“从明日起,这药不必再熬了。”
“嗯……啊?”应时看了眼榻上的仙,露出个笑容道,“他要醒过来了?”
可恶的男仙总算要醒了,不用祎祎再守着了。
越祎摇头,道:“他还不能醒。”
非是醒不了,而是不能。
应时没明白过来,道:“为何不能?”
“他身上的魔气已然散尽,再过些时日,伤也能全好了,可神魂中的魔气还在,”越祎轻声道,“若非神魂沉入了识海,只怕会继续扩散,直至侵蚀灵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