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机器有问题……您可以支付现金吗……”
收银台传来柜员姐姐十分微弱的声音,尾音带着惊恐压抑的颤抖。
南姝往边上迈了一小步,从细小的货物空隙里瞧到收银处的场景。
这年头哪有人还会带零钱?
青年在手机上短暂敲击,完了把手机放进包里,提起塑料袋,声音幽沉地响起,“会有人来付款”。
“欢迎光临”机械女音仿佛一道大赦之令,隔了很远的女学生这才围上去付款。
周边都是学校,所以来买东西的都是学生,就连收银员也是学生。
心有余悸的样子,应该是认得刚才那个青年才会有的程度。
果然,南姝走近便听到了议论。
“是……傅惊野吧?”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在上学吗?”
……
正是几个学校放学的时间,路上也都是穿着各种校服的学生,青年一路走过去,一群群的学生都在避让,等他走远,又忍不住回头看。
青年走在空旷的中间,手指勾着塑料袋,两者是一致的苍白。
没过多久,机车震耳欲聋的尾音撕破空气,正如他忽然的出现,又忽然消失,留下平静世界的崩裂。
系统傻傻地低呼:【啊,你刚跟傅惊野抢麻薯耶。】
联合学校论坛悄悄沸腾了起来。
傅惊野像个黑暗的童话,蛰伏在大家高攀不到的神秘地带,就连那日南家老太太寿宴也没出席。然而南姝对他并无好奇。
她只关心自己正在面临的麻烦。
蛋糕店里,面前的少女言笑晏晏,“南姝对吧?真是一壶好绿茶,罗叶贤,我妹妹。你可真能耐,据说那眼泪是说掉就掉呢。”
对面是罗叶贤的姐姐,罗虹雪。
两个跟班一左一右挟持着南姝。
罗虹雪说完,伸手戳了南姝的眉心,“贱人,明天早自习,给我妹妹磕头认错,要是我知道你没干,这张脸别要了!”
南姝抬起眼睛,顺着她戳过眉心的手指,望向罗虹雪嚣张的脸。
“臭婊·子,说话,听明白了吗?嗯?”
南姝就这么看着她,沉默了太久,罗虹雪没了耐心,起身就要扯她头发,“不要光看着我了,你是智障吗!!”
南姝截住她的手,慢慢地站起来,脸上出现美好的笑容,“姐姐不要生气,我知道错了,今天先请姐姐们吃饭,日后还有补偿。”
罗虹雪一愣,手掌展开一看,是一管红钞票。
罗虹雪舒展眉目,“挺懂事嘛。”
她手往南姝头发上揉了揉,“好吧,我还有事,今天就先放过你。”
罗虹雪走出了店铺,望着天空越发深沉的雾色。
身边的跟班把手机递给罗虹雪,“是项乌茵。”
罗虹雪讥讽地勾起唇角,光是看着这个名字,就已经牙痒。
“是的,只要你来,当着面把话说清楚,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我是讲道理的人。”
她很懂得让那边的人信任她,语调十分温柔,然而表情却是阴厉的。
废弃的海鲜加工场,腥臭的气息刺鼻。
项乌茵被推下楼梯,身上瘀紫一片。
罗虹雪蹲在她的身边,把项乌茵的头发揪起,迫使她看着自己。
“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你这种绿茶,你就没有刚刚那个小绿茶聪明,明明都是贱骨头,你凭什么傲啊?你真以为禹逸飞喜欢你?“
“喜欢你为什么明知道我会对付你还不来救你?”
项乌茵的嘴角紫红一片,不知是痛的还是悲哀,眼泪滚滚流出。
然而即便是哭,也是芙蓉泣泪,美丽的容貌越发衬得罗虹雪丑恶,她气急败坏,“哭什么哭?你还委屈上了?”
说着就一巴掌扇过去,项乌茵原本就已经被扇得红肿的脸已经没了知觉。
她哭得更崩溃了,一句恳求也没有,只是悲伤地哭着,美丽的脸庞被摧残得不忍直视。
“妈的!”罗虹雪始终得不到项乌茵的求饶,心里很不痛快,“头发给我剪了!”
那些跟班开始对地上的项乌茵下手,项乌茵死死护着自己的头发,那人就直接用跪坐在她的腰上,举起了剪刀。
项乌茵疯狂的哭喊声,让罗虹雪有了新的想法。
她欣赏着自己新做的指甲,爱不释手地摩挲着图案。
“衣服也扒了吧。我看看这狐狸精到底是个什么水做的身体,让禹逸飞那么迷恋。”
库房里少女惨叫连连,裂帛声响在封闭的空间里。
罗虹雪拿起手机点开摄像,然而不知哪里来了一道力量,手机飞了出去,落到低层,“咚”地一声,屏幕碎了。
她震怒地反应过来,却猛然失去平衡,从梯子上哐当滚了下去,砸在平台上。
伤处痛得要命,她拧着五官,抬起头,看到黑大衣的少女款款走下来。
与颌角齐平的短发摇晃,背后长发飘舞,一根根青丝宛若名贵绸缎上的流苏,装饰着她冷艳含笑的面庞。
眼下她正为自己的手戴上电视剧里看到的那种,解剖专用无菌白色胶质的手套,十指相缠,在咯吱细响中,充分贴合。
罗虹雪未来得及起身,正要问她来历,不料才刚说一个字,神情温柔的少女忽地一脚踩进她的肋骨。
“啊——!!!”
好像分外了解地,让她伤得就像刚才的意外。
后面的跟班发觉了动静,循着罗虹雪的哀嚎要追来,南姝黑色的鞋尖抵上罗虹雪脆弱的颈窝,仰着头,只是对她们笑。
恶人就像被缚住手脚,不敢轻举妄动。
罗虹雪痛得脸色惨白,虽然她对项乌茵又是打又是骂,但着一场下来,项乌茵的疼痛竟是不如南姝带给罗虹雪的万分之一。
一个是虚张声势没有经验,只会一味地扇耳光。
一个是在残酷的欺凌之下,从别人的脚底爬到头顶的恶魔。
谁懂得怎样更痛,一目了然。
“你、你、你……帮她?”
罗虹雪疼得涨红了脸,身体动也动不了,面上气愤、惊恐又不解。
听到这话,南姝肆意地笑起来。
笑得用力,眼尾都染了红晕,像凤仙花的汁液溅上她张扬美艳的脸。
她脱掉白手套,抹了睫毛的湿润,又重新戴好,“你觉得我会是这么神圣的人吗?”她真心地解释,“我可不擅长拯救别人,但拖进地狱倒是很在行。”
南姝睥睨着惊恐的罗虹雪,纤细的手,将她半身腾空,压在下一步阶梯上,“如果不是刚才街上人多,你还能有力气跑到这儿来?”
“刚才拿着钱,听着一口一个姐姐,现在却被踩在脚下随时没命,这感觉是不是特别刺激,特别有意思?”
高处的风吹着罗虹雪的后脑勺,耳边的风声像催命的低吟。
罗虹雪抖得几乎在抽搐,在身体一点点往下滑落的凌迟恐怖中,救命稻草般抱着南姝的手,她知道南姝不只是吓吓她而已,一叠声地卑微乞怜,“错了错了!我错了!你拉我起来吧!求求了!我才是贱人,刚才都是骂我自己的!我有眼无珠,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在南姝面前,罗虹雪终于明白,自己以前那都是虚张声势。
南姝遗憾地欣赏着远处的景色。
“城里的孩子真是生活得太好了,照着电视剧学人家校园暴力,完全没见过真的残暴是什么样的呢。“
罗虹雪拼命地抓着梯子表面,手指恨不得嵌进铁皮里,偏偏铁面光滑。
她已经支撑不住了。
南姝好奇又兴致盎然地望着她。
“别哭了姐姐,笑一笑吧,像之前戳我眉心,喊我贱人那样?”
罗虹雪濒临崩溃,泣不成声:“不不不你不是!我才是!我嘴臭我牙黄我乱说话,多少有点脑子不正常,我确诊过真的,脑子控制不了嘴巴,心口不一,不要跟我一个神经病计较了求求了!”
泪在高处的风里横流,头发胡乱地拍打脸庞,罗虹雪哭饶声却只逗得少女花枝乱颤。
“你倒是很有口才,怎么办,我好想笑,我一笑手就抖啊,一抖可就抓不住你了呀。”
罗虹雪差点当场心梗,这会是求也不对,不求也不对,憋着气,死死闭着眼睛咬着唇,眼泪滴答滴答,跟着鸡皮疙瘩往下掉。
她听见耳畔有如鬼魅般毛骨悚然的低吟,——
“真是轻率的人呢,跑到这么静悄悄的地方,连个摄像头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南姝:身体虚弱,打架超凶
第6章
项乌茵是个绿茶,很婊,很婊。
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接近有权势的禹逸飞,想要从中谋得好处,满足自己的虚荣。
她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翻车,只是这一天真的来了,她还是害怕的。
冰冷的水泥地上,项乌茵爬起来,战栗地望着梯子上的黑发少女。
她个子高挑,浓密的长发摇摆,优雅地往梯子上走,匀亭的手上抓着棕红色的卷发,在惨叫哭喊声中,从容地将人抵到高处,那人摇摇欲坠,双手的指甲不知道怎么断的,忍着痛扒拉锈迹斑斑的栅栏,血一滴一滴地淌。
少女妙影蹁跹,不像是个能拿的起武器的人,可在场的两个跟班却吓得不知所措。
学校里人人退避不及的恶霸罗虹雪,如今也像个鹌鹑,一身血污,狼狈至极,嘶哑地发出古怪的哭腔。
后来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少女松了手,像是完成了一副艺术品,取下了自己没染上一丝血迹的白手套。
罗虹雪捂着咸腥的喉咙,一身凌乱,来不及收拾一二,抖抖索索,几乎是爬着离开了厂房。
在那少女也要离开的时候,项乌茵鼓起勇气,拉住了少女的衣角。
四目相对,项乌茵看到少女一张不似凡物的脸,她冰冷地打量而来。
项乌茵:“谢谢你……救了我。”
南姝眨了眨眼,不可思议地笑了,“我?救你?”
项乌茵怔然。
“不要用你那感激的眼神望着我。”南姝将衣角从她手里扯回,“只是一场试验,我是来验收成果的。”
原本可以在蛋糕店就让罗虹雪不敢对她造次,却突发奇想地服了个软,看着她拿着钱胜利大笑的模样,南姝开始期待她被踩在脚下的哭饶。
而今是来验收成果的。
只是碰巧遇到了项乌茵。
但项乌茵显然是没有听懂南姝自以为充满了艺术高雅的修辞。
南姝望着项乌茵眼里的茫然,弯起了眼睛,眼里的光色闪动,环起手直着腰施施然地走了。
=
这件事不知怎么被发到了学校联合论坛。
发布者是项乌茵。
发布的自述里说,南姝把项乌茵叫到厂房毒打,而罗虹雪是目击者,救了项乌茵。
系统看到帖子,气得锤空气。
【项乌茵是个什么脑残!虽然你没有真的想救她,但也因为你逃过一劫,怎么现在倒还和罗虹雪搞到一起了,简直是一条白眼狼,死绿茶,呸!】
系统义愤填膺,南姝却没有丝毫的在意,笑眯眯地介绍自己带来的热菜。
“魏哥哥,家里厨房做的海参汤,你常年在外忙碌,辛苦了。”
剑眉星目的年轻刑警在同事戏谑的打量下,略微有些不自然,丢了一包纸巾砸向嬉皮笑脸的队员,把他们都支去调查了。
“魏队记得把那个姓吴的家属找到啊,别开心得昏了头!”
魏烛背对着南姝瞪向那人,吓得对方嘿嘿笑着逃了。
待办公室安静了,魏烛那双朗目在看向南姝的时柔和下来,说话声音都轻了几度,“麻烦你跑一趟,我会好好吃的。”
魏烛有公务在身,本来是想之后再吃的,南姝却将食盒从包里拿了出来,魏烛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只好勉强将工作推了推,面上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为难,伸手接过。
魏烛喝的时候,南姝又拿出来一个小蝶,“这是一些红姜片。”
工位杂乱,两人坐着本就有点挤,这一伸一拿间,小蝶里的姜水染到了魏烛的衬衣上,南姝连忙拿纸巾帮他擦拭,“对不起魏哥哥。”
魏烛起身,“不碍事,我去换一件。”
他是个利落的性格,大步流星地就走了。
无人的办公室里,魏烛用户名还挂在内网上,全国人员的资料都登记在其中,搜索框明晃晃地刺眼。
南姝输入网址,查询词条,如何有效清洗衣服上姜汁水。
魏烛很快就回来了,看到南姝正在仔细地看回答,揉揉少女的发顶,“衣服便宜,没关系。”
南姝乖巧地点了下头。
等魏烛要吃完了的时候,南姝忽然若有所思地提起。
“魏哥哥,你说校园暴力,警方会立案吗?”
魏烛敏锐地抬起眼来观察南姝,少女明净的眼眸里有一丝忧郁,没看他,好像在回避什么。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
南姝看向魏烛的同时,眼里潋滟灵动,“这几天听了一些八卦,有点害怕而已,但我其实觉得他们危言耸听啦。”
魏烛作为刑警,无法对这些报以无所谓的态度,“有任何情况要记得找警察帮忙,知道么?”他立时严格得像个长辈,“我的电话你知道,有什么也可以直接找我。”
南姝看着魏烛认真的模样,忽地笑出声来,“有个当刑警的哥哥真是很有安全感呢。”
魏烛一愣,嘴里塞着米粒,垂着眼睛也跟着笑了。
南姝在警局待了多久,系统就在她耳边唠叨了多久。
【跟魏警官说呀,说你遭网暴了!】
南姝到了学校它还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