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下,他们通过复杂的工序,事无巨细地打开了玻璃器皿。
其中,优雅的馆长女士,戴着洁净的白手套,取下了里面的红宝石戒指,装进高级丝绒盒里,笑容得体地呈给南姝。
南姝起初有些困惑。
直到身边人群变动,同学们纷纷让开,表情各异地望向身后。
南姝觉察到端倪,转过头去。
便见傅惊野站在身后,对着她笑。
这一切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在沉默了许久以后,大家终于有所领悟。
解说员露出惊喜的笑容,难免也感同身受地表现出激动之情,“大家不是在问我故事的结局么?”她展臂示意,“这就是最新版本的结局。”
解说员声音一响起,刚才听过解说的人忽然露出了意外震惊之色。
那位小姐嫁往的夫家,不正是傅氏么!
这本就是傅惊野家的东西么?
项乌茵也记起了这个故事的开头。
她望着南姝,醍醐灌顶。
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心情,原是觉得即便世间珍宝,也没有那一刻南姝为她站出来时,在她心中灼目。
场里,响起众人小心翼翼的掌声。
“代代相传的东西哎!傅惊野送给了南姝,是不是就说明……”
“这辈子还能见到傅惊野做这种事,血赚了属于是。”
……
陆月白一退,再退,心上的那道口子被扯得鲜血淋漓。
南姝无奈地深吸了一口气。
她看出了傅惊野这温柔深情的笑容里,那份流转的狂妄和诡计。
世上还没有人能在他面前堂而皇之挖墙根的。
陆星盏一向君子不夺人所爱,却难得放肆一次——离开傅惊野,回到我身边,好么。
傅惊野便要以更加直接、放肆的方式,昭告天下,昭告陆星盏——那得我问答不答应。
南姝抱着礼物盒,不知道放哪里,最后拿给傅惊野,“你要不帮我收着吧,否则我要是弄掉了,回去没法完璧归赵。”
刚从那无限风光,充满了艳羡和嫉妒的大堂里出来,傅惊野心头那口气稍稍顺了些,结果转头就在南姝这里被噎得差点没告别这个世界。
“我什么时候让你还了?”
南姝实在是对身外之物没多少打算,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这是你祖上的传家宝,你给了我,你哥哥怎么办。“
傅惊野觉得南姝操心得多少有点离谱:“他这辈子还能结婚?”
说着他鬼使神差地记起楼爷曾无意调侃的一句话。
——你们傅家,盛产偏执大情种。
他当时就只是笑,因为他认为对万事皆无趣的自己,并没有遗传到这种“优质”基因。
继而,傅惊野看向了旁边的南姝。
南姝毫无所觉地仰起脸,还在操心,“那你以后结婚怎么办?”
傅惊野皱起眉,磋磨着手指,有种想捏她脸蛋的冲动,很使劲很使劲那种,最好得捏红了,委屈地捂着脸痛得说不出话来,湿着这一双眼睛要哭不哭。
但他没有这么做。
怒极反笑,“那就不送,留着你以后结婚用。”
南姝开心地弯起眼睛,“好,今后我结婚了,我们帮你一代代地传承下去。”
《我们帮你》
傅惊野感觉自己发明了一种新的绿法。
他咬了咬牙,跟着南姝笑,“哈、哈。”
晚上傅惊野失眠了。
翻来覆去,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睡意,迷迷糊糊间,有人推开了房门。
南姝光着脚,无声无息地猫着身子进来,然后钻进了傅惊野的被窝。
身边突然冒出一颗脑袋,傅惊野原本朦胧的眼睛瞳孔猛缩,一颗心狂跳,差点心肌梗塞。
“你干什么!”
南姝夜里一双眼睛透亮透亮的,像月下的积水。
“阿野~”
她软乎乎地喊了一声。
傅惊野眯起眼睛,一时错愕,怀疑自己到底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这是他不做梦就能听到的?
然后傅惊野听着咚咚重击胸膛的声音,以及自己坐怀不乱的冷漠声音,“你能不能别夹了。”
南姝蜷了蜷身子,朝他又挨近了几分,拉着他衣服短袖的布料,看了他很久。
黑发凌乱,没有打理,却显得人很软和,比平时见到的气势要弱很多,也没有那种阴沉的攻击性和危险感,虽然他本来也就才十九,但被窝里看上去还要更小几岁,清清爽爽的少年模样。
被南姝看得很没有面子,傅惊野沉着一双眼睛威胁,“再不走,你以后可就要后悔了。”
南姝突然问,“你今天是不是吃醋了。”
傅惊野沉默地望着她。
南姝继续说,“你是不是在害怕,我那个时候会答应陆星盏,抛下你跟他走。”
傅惊野觉得有必要阻止她说下去:“都不重要。”说过后他转过身,“出去记得把门带上。”
本以为南姝能就此停手,不料床垫微晃,她直接从他身上翻了过来,轻轻瘦瘦的一副骨架子硌人得很。
傅惊野腰部一股尖锐的疼,皱着眉不悦地看着她。
南姝坐在他的身前,背后是一片明亮的月光,海藻般的长发一缕一缕地浮在白色床单上。
“你今天这么可怜,我是特意来哄哄你的。”
她低下头,捧住他的脸,浅浅地在他唇瓣上吻了一下。
然后像大姐姐一样,温柔地俯下身,抱住他的脖子,以一种亲密的姿势,贴着他的脸,眯起眼,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好像真的在安抚。
过了一会,她跪伏得姿势累了,两条腿侧坐在床上,看着傅惊野,笑了一下。
与此同时,她的手伸进了被子。
眨眼间,傅惊野感觉自己的手腕一凉,在极快的紧锁中,他的双手被扎带绑得动弹不得。
大意了!
傅惊野预感极度不好,抬眼看向南姝,只见她从下面拿出了一个装满冰块的小袋子,扔进了他的被子里。
钻心的冰凉从腿间嗖地一下窜到腹前,他连忙就要起身挣脱,南姝像是早有准备,大力把被子给他一裹,手法熟练地跟裹成蝉蛹,并在上面打了个结。
傅惊野被憋在里面享受极致的冰爽。
“我招你惹你了!?”
南姝嘿嘿笑地蹦跶下床,“我这是喜欢你呀!”
傅惊野重重一踢,那大包冰块就直接散开了,把全身各个地方都滚了一遍,寒气嗖嗖地冒。
“谁让你喜欢了!”
连声音都是抖的。
但南姝没嘚瑟多久,傅惊野被冻得忍不了,这次不让着她,直接动上真格。
他这身手不是轻而易举能被困住的。
没一会就游刃有余地挣开了被单的束缚,站起来找了尖锐的模型片磨断了塑料条。
南姝一看自己没了优势,拔腿就开跑。
她一点也不着急,反而觉得更好玩了,嘻嘻哈哈,没心没肺。
南姝趁着自己身量娇小,又轻瘦,在桌子椅子沙发上跳来跳去。
傅惊野捉了她这么多次,好歹也是被整出点经验来了,凭借着自己的智慧,运筹帷幄,步步为营,当真是捉到过南姝几次。
但都被南姝以各种不讲武德的方式逃脱了。
后来傅惊野逐渐意识到,自己中了南姝的计。
放一点线,让他得逞几次,看到一点希望后,觉得成功近在眼前,便更加全力以赴,最后精疲力竭。
意识到这一点的傅惊野放弃了,回房间的路上扬言,以后会安一个防盗锁,不防贼,就防南姝。
南姝听了瘪着嘴,不开心,朝傅惊野走过去。
刚走到五步远,傅惊野忽然转过身来。
南姝吓了一大跳,转身就跳到了石台上,却没想到踩滑了,眼看就要跌出窗户去。
其实就算跌出去了也无妨,这是一楼,外面不是松软的草地就是积雪。
可这一幕,仍然使傅惊野先于头脑做出行动,疾驰上去,紧紧拉住了南姝的手。
南姝随着惯性扑到傅惊野身上。
咚咚急跳的心口相贴,分不清彼此。
南姝抱着傅惊野大大地呼了口气。
“好险。”
她惊魂未定地,慢吞吞把两条腿攀上傅惊野,手臂圈着他的脖子,软绵绵地靠上去。
傅惊野整理好心绪,想着要怎么骂她,才能让她长记性。
他还没想好,发现南姝在他身上睡着了。
傅惊野:“……”
大半夜平白无故地被冰块冻得激灵,还被这个幼稚鬼钓得满屋子跑,傅惊野就十分生气,气还没消,抱着人回到屋子,看到床上冰块化掉的水渍,更是一股怒火涌上心头。
傅惊野又想撕咬牛肉干了。
他狠厉着一双眼,阴沉沉走进南姝的卧房,最后抱着她睡了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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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姝一进学校,就感受到了慕英紧张的氛围。
在去班上的路途中,还碰见了魏烛和他的同事。
“早啊,魏大哥,你们这是来办案呀?”
魏烛点了下头,不方便透露什么,“最近早点回家,别在外面乱逛。”
事情闹得挺大的,南姝很快就从同学们嘴里了解到大致的情况。
“学校一个老师死了。”
“就是艺术楼那边。”
“难怪我刚才看艺术楼拉起了警戒线,现在都不能练琴了。”
南姝仔细听着讨论时,忽然有个人横行霸道地跨坐在她前面的椅子上,沾沾自喜地拿出一张海报。
南姝茫然地望着乔云稚,“这是什么?”
“养老院!配套一流,看护一流,服务一流,医疗一流,你看看这小别墅,我们以后就去这里养老,我和项乌茵已经说好了,东方瑛已经准备好钱了,就等你了南姝!”
南姝失笑。
“我考虑考虑。”
乔云稚早就回来上学了,想来乔阳绘的死对她没有想象中影响那么大,也许是两姐妹从小不亲近,又加上光芒都被姐姐抢去,乔云稚习惯了被忽视,姐姐对她来说,只是生命中的路人,因着血脉相连的亲缘关系,至多有几分惋惜。
乔云稚听到南姝的答案后,喜不自胜。
“真的吗?真的吗?我还以为你会拒绝呢。”
乔云稚开心得从座位上跳起来,“我怎么发现你好像有点变了,以你从前那种冰冰冷冷的样子,肯定是——”说着她就模仿起南姝的语气,强行把自己那张生龙活虎的脸,板成一块木头,“这种画大饼的事情,现在承诺了有什么用,五十年以后谁能说得准。”
这边看上去还算和谐地玩笑着,那边就有人来找南姝和乔云稚了。
“警察来问事情,出来做一下笔录。”
艺术楼外的小庭院,好几位警察挨个挨个地询问着线索,除了南姝和乔云稚,班上还有其他几个同学都在场。
“章老师您好,周日的下午八点您在哪里?”
问话的人南姝认识,之前找魏烛的时候碰到过这位女警官,“和我在一起呢。”
章宝歆转过头来看南姝,南姝甜甜地笑着,章宝歆没受到任何触动,眼睛一片深不可测的冰冷。
女警官也严肃地提醒南姝:“同学我没问你的时候,请暂时不要开口。”
南姝乖巧地点了下头。
女警又问章宝歆,“那天下午,你是跟这位同学在一起吗?”
章宝歆淡淡地点了下头,“是的。”
女警这才看向南姝:“你们那天都在干什么?”
南姝回答道:“学新谱子。”
乔云稚疑惑,“南姝你又要参加比赛了?”
前阵子听说南姝没能进入决赛的。
南姝道:“是有这个打算。”
女警又问:“你们练琴练了多久?”
章宝歆回答:“三个小时,差不多九点结束的。”
女警:“你们一直都在琴房么?”
南姝回忆了一下,“我期间去小卖部买过一瓶水,差不多只用了三分钟吧,然后就回去了。”
小卖部一定有监控,况且三分钟的分离连去一趟案发现场都来不及。
之后便要进行线索的整理比对,已经没有南姝什么事了。
章宝歆送两人回教室,身为副班主任,难免啰嗦了几句。
“天气冷了,乔云稚你这才穿几件?”
乔云稚在女生里是最令人费心的,“知道了知道了,南姝穿得也不多嘛!教室里热死了。”
南姝便说,“没有,我穿得少是因为没钱买新的。”
乔云稚一本正经地打抱不平,“傅惊野怎么回事!我回去得说说他。”
闹了南姝一个始料未及。
“我说着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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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氏集团大厦。
傅惊野过来跟傅时暮开会,把这期间的集团的情况汇报总结交接。
他睡了个日上三竿,才懒懒散散地往傅时暮办公室赶。
到了门口,透过玻璃看到裴瑜歇斯底里地闹脾气。
傅时暮就坐在椅子上,平静看着她,不反驳,不辩解,不安慰。
等裴瑜忍无可忍地摔门离去,傅惊野才不紧不慢地走进去。
“终于掰了?”
傅时暮完全不生气弟弟的冷嘲热讽。
“这段时间你做得不错。”
傅惊野坐在旁边的皮沙发上。
“你不会真跟乔云襄有什么吧?”
毕竟是关于乔阳绘的事情,怎么可能碰不上乔云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