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全员的白月光——姜允
时间:2022-05-14 07:13:34

  傅时暮抬了抬眼镜,沉稳柔和地看向弟弟,欣慰地笑起来,“听说你把咱们传家宝送人了,有喜欢的姑娘了?”
  傅惊野实在是很不想回答傅时暮。
  他觉得傅时暮多半就是在取笑他。
  毕竟哥哥动动手指头就能查到,南姝的恶劣绝不亚于当年的乔阳绘。
  说南姝是乔阳绘翻版,那都是美化南姝了。
  弟弟毕生都在阻止哥哥钟情渣女,劝不动就骂,骂不醒就砸,砸不动就打,甚至不惜断绝关系,结果自己找了个一样的。
  傅惊野挺想瞒着傅时暮这件事的。
  “原来是传家宝么,我不记得了,我送给谁了来着?”
  傅时暮笑了,看透一切那般。
  虽然哥哥总是对他笑得很温柔,但傅惊野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你在笑什么,这么肉麻。”
  傅时暮垂眸,感慨着说,“你终于长大了。”
  不是觉得傅惊野以前很幼稚,相反傅惊野很早熟,早熟得令他这个当哥哥的看了很心疼。
  真不容易,当年小小的崽崽,长成了比自己还高的大人。
  他和弟弟的年龄差比较大,所以傅时暮记得傅惊野从前的所有。
  刚会说话的年纪,就懂得了生离死别。
  小小的孩子,抱着爷爷不撒手,奶声奶气地说爷爷老了,他怕失去爷爷,要多多和爷爷相处。
  每一次父亲出门的时候,小朋友都很担心,像个小大人一样嘱咐父亲的司机开车要小心,不要跟别人抢道。
  看到动画片里亲人去世的情节,都会感动得嚎啕大哭,谁哄都哄不好。
  在路上看到奄奄一息的小猫,会花上半年的时间,来回跑宠物医院救治,每天亲手喂药涂药,生生把一只身上有五种疾病的猫咪从鬼门关拉回来。
  可就是这样一个早慧善良的孩子,却亲眼目睹父亲当街惨死,母亲抛下自己逃之夭夭。
  他天生拥有着比大人还要敏锐饱满的情感,却还没有来得及学会保护自己,柔软的躯体就这样猝不及防、毫无遮挡地迎上尖锐的刀雨,顷刻间便被摧毁得一干二净。
  他如何能承受这样的精神打击?
  他比旁人更早懂得死亡的意义,更早明白珍惜家人,于是背叛、抛弃总能伤他更深更狠。
  这对于早慧的孩子而言,堪称一场灭顶之灾。
  后来傅时暮找到傅惊野的时候,他和野狗待在一起,满身的跳蚤,比那只他救回来的猫咪还惨不忍睹。
  傅时暮抱着弟弟失声痛哭,弟弟玩着手指无动于衷,他那时候已经认不得人了。
  傅惊野醒来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满身阴郁,像一只从地狱里爬回来的恶鬼,眼神里充满了仇恨和怨毒。
  可无论傅惊野变成什么样子,傅时暮只坚持一件事情,那就是,他要让弟弟活着,还要活得比谁都好,这个世界再不能伤他分毫。
  从前的惨烈让傅时暮患得患失,终年笼罩着他的,是无休无止的杞人忧天,草木皆兵,他时常重若千钧,难以喘息。
  此时此刻,傅时暮望着如今的傅惊野,他发现弟弟变了,虽然说不上哪里变了,但这让他感到安心与轻松。
  哪怕只是暂时的。
  ·
  南姝被工作人员领到场上时,傅惊野还在射箭。
  南姝等了一会,傅惊野告一段落,他卸下弓箭走过来,把手机递给她。
  “长富集团的资料,都在里面了,你自己转存。”
  南姝存完后,就在场边看了起来。
  真相,就在里面了。
  她终于走到了真相的面前。
  正如南姝所料,系统界面出现新的剧本片段。
  之前南姝就在解锁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些端倪,于是进行了大胆的猜测。
  她的调查走完了所有的节点,触发了所有的情节,那么关于这件事的剧本就会出现在终点。
  南姝的积分,正好够用来解锁。
  秦贵娣死亡当日的画面,在这天夜晚,原原本本地演绎在南姝面前。
  ·
  冬日,天气却比初夏还要炎热。
  气温相当反常。
  阳光在头顶大放异彩,好像一场照透人性的暴力。
  陆月白等在慕英后山,她紧张地捏着电话,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到处打转。
  一分一秒流逝,在漫长的煎熬中,她终于等到电话响了。
  她赶紧接起来,声音急促,“怎么样了?”
  对方没有说话。
  死一样的沉默,让陆月白慌得满头大汗,就在她喊了好几声,丧失耐心地要挂断电话时,忽然有道声音传了出来。
  “看到我了吗,我在你身后。”
  陆月白听到这声音,心间重重一跳。
  宛若死神站在身后,她惊恐地、僵硬地转过了头。
  然后,陆月白看见树荫下的少女,对她勾出甜美的微笑。
  数小时前,陆月白策划了一场绑架。
  绑架的人是南姝。
  陆月白被逼至绝境了,不惜以暴力的方式让南姝投降。
  当绑架者约定陆月白到学校见面时,出现的人,却是本该被绑在不见天日的恶臭工厂,在恶徒的恐吓中惨叫痛哭的南姝。
  “我找了你好久,陆月白,你终于肯见我了。”
  完全看不出报复,南姝甜蜜地笑着,就像找到多日不见的挚友,像一只白色的蝴蝶,朝陆月白翩翩奔跑而去。
  陆月白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摔倒在地。
  这一天,终于要来了吗?
  =
  一年前。
  “哥哥,我、我好害怕,我不知道怎么办了,我遇到了一伙劫匪……”
  外面是火车行进的声音,少女泣不成声,无助地倾诉着才发生不久的凶险。
  陆月白原本在欧洲进修画画,与她一同前往的,是江长富十五岁的女儿。
  想要开发壶渡,却又很难嚼下这么大块肉,江长富试图利用与陆家隔了好多层的亲戚关系,自己屡次登门造访,同时也让国外的女儿江琬拉拢陆月白。
  后来江琬先一步回国,陆月白一个人无聊,得知陆星盏在献市参加论坛,陆月白偷偷订了机票回国找他。
  谁知飞机遇上恶劣天气迫降至于献市接壤的晤城,江琬偶然得知陆月白的经历,便鼓吹她来壶渡找她,晤水离壶渡很近,陆月白跟从江琬指示辗转巴士,这个过程中耗尽了陆月白的耐心。
  原以为是来度假的,却不想是来受难的。
  她埋怨江琬不派人去机场接她,派车一路护送她去目的地,完全没有待客之理,不把她陆家千金当回事,在电话里狠狠骂了江琬一通,骂完后手机就没电了。
  陆月白置身落后的小乡镇,感受到强烈的恶寒,迎面而来的人对她露骨地打量着,不同年龄的男性看她的眼神让陆月白很害怕。
  后来她问了一路,找到了长富集团的一处工地,里面的工人说好带她去联系,但却一直把她往偏僻的地方带,陆月白察觉不对要跑,后面突然追来好几个男人。
  她惊慌得连哭的力气也没有,只是头也不回地逃,看到一个掩体就往里躲。
  掩体是一个墓,陆月白就躲在背后哭。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个人扒开灌木丛,发现了瑟瑟发抖的陆月白。
  那是一个老妇,身体臃肿肥胖,满脸的斑和褶子,又老又丑又肥腻,右边的袖子空荡荡的。
  “姑娘,你怎么在这儿唷!这是坟包咧!”
  陆月白抱紧身子,抽抽搭搭,“我遇上人贩子了,他们还在抓我,求求您救救我,救救我。”
  这就是南姝的养母,秦贵娣。
  秦贵娣一听,连忙警惕起来,“别怕,你跟我来。”
  秦贵娣就是这样一个人,她脾气暴躁,说话毒辣,做事鲁莽,却是一个见义勇为的热心肠,看不得他人遭难受苦,却头脑简单,估量不轻自己几斤几两,帮不上的帮得上的,都揽到自己身上。
  显然没有想到后果,秦贵娣就这样让自己卷入了陆月白的麻烦中。
  那伙人追了他们很久,秦贵娣带着陆月白跑得精疲力竭。
  她原本就身负残疾,吃不消这么高强度的体力运动。
  生活环境不好,加之断手带给她很多并发症,秦贵娣几乎每一个脏器都有疾病。
  秦贵娣把陆月白带到自己家中时,已经体力不支,浑身虚软。
  她们逃到卧室,将桌子抵住门。
  秦贵娣的家里没有电话,有事情几乎都是去邻居家借,或者是电话亭,所以一时并没有机会报警,但好在那伙人没有追上来,等再待一段时间,外面彻底安全了,就出去打电话报警。
  秦贵娣支持不住,心口一阵剧烈绞痛,她勉力支撑,向陆月白开口,“孩子,帮我拿一下药,就在对面的盒子里……”
  陆月白全身颤抖,仍在惊恐中。
  偏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说话声。
  陆月白全身一麻,大气不敢出。
  身边的秦贵娣已经捂着心口蜷缩在地,紧咬着牙关,一脸恳求地望着陆月白。
  “孩子……药……”
  她指着对面的盒子。
  其实拿药或许只是很小的动作,前去的过程中,外面的也很难发现里面的异常。
  甚至外面的人还有可能并不是那伙匪徒,只是一些普通村民。
  但陆月白半点不敢含糊。
  万一呢?
  万一她去拿药,惊动了外面的人怎么办?
  待着不动,外面的人一定发现不了,动了,就有发现的风险,哪怕只有一点。
  但这事关自己安危啊。
  要是像新闻上那样,被侵害,被毁尸灭迹,被卖到海外,被断手断脚……
  陆月白这辈子最自豪的,莫过于是投胎的技术,她养尊处优,是从小被疼爱着长大的小公主,她怎么能忍受这样的苦难?
  如今的处境,足以颠覆她一切的人生,稍有不慎,她就会变得很不幸。
  好不容易才逃到这里来了,好不容易摆脱了一时半刻,只需等外面彻底没人,然后去报警,爸爸妈妈和哥哥就能来接她回家了,她的生活不会有任何改变。
  “孩子……”
  老妇面色惨白,满头是豆大的汗珠,她眼里溢出浑浊的泪,颤抖的手指,扯了扯她的衣角。
  陆月白狠狠咬住唇瓣,蹲在墙角缩成一团,紧闭双眼,捂住耳朵,不去想秦贵娣的眼神,不去看她的样子,不去听她绝望的求助。
  秦贵娣终于心灰意冷地松开了陆月白。
  心脏疾病夺去人的生命,大多时候就是在一瞬之间。
  但秦贵娣强行地挺着,甚至自己往药盒爬行而去。
  她像一只臃肿的,垂死挣扎的肥虫子,在地上狼狈地挣扎,双目通红,眼眶酸楚。
  秦贵娣心里想着女儿的模样。
  想着她认回亲生父母幸福开心的笑脸。
  想着她衣食无忧,不再被无能的自己和贫穷的家庭所耽误的光辉未来。
  今年冬天,她的秦书就有暖和的衣服穿了,有漂亮干净的本子写作文了,天天都有热水澡洗了……
  秦贵娣想,她不能死,不能死,不能在没有完成这一切的时候死去……
  也许,秦贵娣渺小之至,她强烈的发愿,伟大的母爱,顽强的意志,都没能打动上天。
  她没有能爬得了半米,就在冰冷的地面没了呼吸。
  陆月白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看到地面无声无息的老妇,指头伸过去碰了碰她的脉搏。
  然后她吓得连忙缩回了手指。
  陆月白捂住嘴,泪不停地滚,瞳孔剧烈收缩。
  死人了。
  这个人……她死了!
  ·
  “所以,你就这样跑了是么?”
  正午,山坡毫无遮挡,头顶的太阳直射下来。
  像刀剑的反光,打在陆月白惶恐的脸上。
  “我、我不知道那是你养母,我不知道……”陆月白泪流不止,往后面不住地退,“我真的是不敢,你应该去抓那些人贩子,你知道么当时那些人贩子多可怕,他们当时差点打你的养母,真的,很令人愤怒!”
  陆月白颤抖地拿那群人贩子当挡箭牌,试图让南姝理解她的苦衷。
  南姝长长地“哦”了一声。
  陆月白急中生智,在这个空档下,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拼命地逃。
  南姝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走着。
  陆月白这时腿哪里还听使唤,没跑几步就踢到石头,摔下斜坡,撞到一个没拆除完的红钻砖墙上。
  南姝此时已经走到了面前。
  少女戴着一双白手套,将地上一根长长的钢筋捡起来,拾起一头,另一头托在地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陆月白惊恐地睁大眼,望着那钢筋,浑身发抖说不出半个字。
  “秦贵娣救了你,你却眼睁睁看着她死去,你觉得自己没有责任么?”
  那根钢筋戳到陆月白的心口,一下一下,伴随着她的质问。
  陆月白只是哭,嚎啕大哭,“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难道不是想救我吗?既然这样,她怎么可以又让我陷入危险呢。”
  南姝声音就像没有情感的机器,沉重的钢筋压着陆月白的侧颈。
  她只需轻轻一挥,拇指粗的钢筋就能鞭出可怕的伤口,陆月白似乎能看见自己血溅当场的死状,以及那钢筋打下来时剧烈的疼痛。
  “你到现在还在骗我?”
  南姝仰头极目远眺,“是啊,谁能想到我还能重返现场身临其境地看到一切呢?陆月白你是有多心虚,才能在我走后,连忙让江长富把屋子都推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呀。”
  什么重返现场,陆月白不明白。
  但这很正常,这是南姝那个破系统能做的唯一一件好事。
  滑稽的是,陆月白满口求饶,却还是不敢说出真相,侥幸地想南姝并不知道全貌。
  “我当时真的很想帮忙,还想报警,但那些人追得很紧,他们进来你的养母也不能安全呀,我不想连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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