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姝蹲下,看着陆月白这满脸真挚。
“你自己听听这话,你信吗?”南姝温柔地朝着陆月白笑,“亏你哥哥还以为你单纯可怜,所作所为都是被南芮绮挑拨指使。可陆月白你这么卑劣的人,怎么可能蠢到愿意当南芮绮的木仓呢。你害怕了,当你散播我谣言,而后看到爆料里出现我与秦贵娣的关系时,你慌了,你以为我是来报复你的,所以你要先下手为强。”
南姝像一个得了小红花,欢天喜地找大人要糖吃的孩子,天真地歪着头,笑容灿烂无比。
“那条爆料是我自己发上去的,然后你就上钩啦。”
陆月白猛然一震。
南姝越加逼近,她的脸上挡着一块阴影,直直望着陆月白猛缩着的眼睛,“在我还怀疑着所有人的时候,陆月白同学你主动举手了。”
她故意提起音调,兴致勃勃地模仿陆月白。
“我是真凶哦,我不仅要隐瞒所有的真相,我还要杜绝一切后患,那个老太婆的女儿找我复仇来了,我要在她说出一切之前让她害怕我,让她即便知道是我害死了她的养母,也不敢声张,让她迫于我的威严,知难而退。”
“所以我要和南芮绮联手。我想在邮轮上把她推下去,我要揭露和抹黑她的从前,让她抬不起头,让她身败名裂,我要和同学一起孤立她,把她欺凌得只敢躲起来,我要让她远离我的哥哥,我不能让我的哥哥喜欢上她,因为她一定是来抢走我哥哥的,我不能让她得逞,她不能从我这拿走任何属于我的东西。”
“可是我怎么都赢不了怎么办呢?对了!□□她吧,打她一顿,看她听不听话。”
陆月白绷着身子,一张脸在极致的恐惧中扭曲。
南姝那堪称纯净的笑容深处,残忍的绳索好像慢慢长了出来,扼住陆月白的咽喉。
“我最近老是做噩梦,梦见那个因我遭受无妄之灾,冤死了的老太婆前来找我索命。我觉得她一定是要害我,怎么办呢,去东南亚找人做法让她永世不得超生,让她魂飞魄散吧!听说那块黑色的石头是最厉害的镇压法器呢!对了,我还能许愿,把她那个养女也一起诅咒死,死于非命,死无全尸!这样一来,就没人知道我的这块污点,因为我已经拿剪刀,一点一点全都剪得稀烂哈哈哈哈。”
在南姝低低的笑声中,陆月白终于崩溃了。
她跪在南姝的面前,头一下下地往坚硬的地板磕,“南姝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真的真的真的错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钱,有多少我给多少,你想干什么我都不阻止你,还有南芮绮,我现在恨死她了,我们一起搞她,我们当朋友好不好,我求你了……”
陆月白凄惨的讨饶下,南姝揪起她的头发,将陆月白砸在墙上。
她终于露出了阴狠的本貌。
“你看到这轮太阳了吗?就连它也在愤怒!这阳光照在你的身上,你痛不痛?朗朗乾坤,你看到上天的眼睛了么!举头三尺有神明,你是逃不出审判的!每一粒尘埃,每一株植物,这世上的万事万物,都在看着你,都在戳你的背脊,都在辱骂你的忘恩负义,都在篆录你每一笔冤债!“
陆月白被迫仰着头,白色的阳光刮下来,陆月白的脸火辣辣地疼,眼睛干得要裂开。
她的四肢百骸与全身肺腑都好像要燃烧起来,仿佛丧尽天良的妖魔,要在这惨烈的太阳底下被烧烂烫穿!
“陆月白,你不配生在钟鸣鼎食之家,不配享受着荣华富贵。你的教养,你的无耻,你的恶毒,你的自私,甚至愧对你生而为人!“
山峰连绵起伏,910光独家整理似也在对此忿忿不平,山风呼啸,似也在痛斥她的狼心狗肺,灼目的太阳怒发冲冠,目眦尽裂将流火引身上刑。
远处的寺庙撞钟声荡漾开来,陆月白抱住脑袋,痛苦地埋首在地。
那日一幕幕出现在眼前,救了自己的婆婆死不瞑目,眼睛无神地望着她,一直望着她,好像一遍遍问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因救你而触发心脏病,而你却能忍心看着我死在你的面前?
我的命不如你好,就不配被救么?
铜钟一直敲着,好像能听见远处的念经声,陆月白骨头被冻得发硬,灵魂被一只手揉绞扭曲,像是要被抽离开。
不,这都是假的,什么六道轮回,根本没有报应这回事,都是迷信!
陆月白强迫自己恢复冷静,满脸灰败地看向南姝。
南姝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目光空洞。
“陆月白,我知道你不信报应,可惜了,光着脚的人不是你而是我。”
陆月白一时没能理解南姝这话。
“你知道么?我是活不了多久的人,临死前我很希望拉一个垫背的,我就是你的现世报。”少女嘴角阴险,透出一股毒辣的凶残,“如果我们在地狱相见,我一定要和你做最好最好的朋友,让你一遍一遍,尝尽千万种死法。”
陆月白呆若木鸡,无限放大的眼睛里,映出锋利的阴影。
作者有话说:
阿打!
之前某几天有连续发了三章的情况,宝们不要漏看辽,那天是三更不是一更嗷呜,漏看了也许会有连不起的情况orz
不过后面都是肥章了,一天一发,不会再有这种情况了>~<
第54章
陆月白惊恐地望着眼前, 慢放着的挥舞动作。
她大惊失色,闭着眼用尽毕生力气往旁边一躲,便听见剧烈的碎裂声。
“崩——!”
迎面遭受钢筋重击的砖墙被劈出一道骇人的倒三角裂口, 石块炸散开去,飞出很远。
陆月白小腿一股钻心的剧痛。
白皙的皮肤肿出蜈蚣虫一样,紫红紫红的伤口。
她凄厉惨叫, 咬着牙痛苦不已,这辈子她还没这么痛过。
陆月白哭喊着,爸爸妈妈哥哥,一遍又一遍地喊, 努力地尝试着往旁边爬。
头顶的云彩全部散开, 太阳火辣辣地炙烤大地
——一场光热的施暴,迎头痛击!
“你刚刚躲什么呀, 明明一下就能解决的事情, 你非要再来一下。”
南姝惋惜地自言自语,无机质的眼睛在群山环绕间放空。
陆月白强烈的求生欲让她勉强生出点力气,她拖着身子逃, 逃进前面的树林。
南姝从容地跟着她,一步步地走过去,“芜湖~恭喜中奖,再来一下~“
从不远处的偏僻小道, 恰能看见树林深处的景象,少女手中铁棍光芒熠熠, 在地面划出一道道痕迹。
走向大石头前,她笑了一下, 高高举起, 似要一击毙命。
”南姝——!“
乔云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看到这一幕, 她什么也来不及想,人已经冲了上去,抱住了南姝的腰。
“南姝你冷静一点!”
南姝挣了多次无果,她深吸一口气,不再动。
“你放手吧。”
乔云稚说不出心里的滋味,“不放!”
“放手!”
“不放!”
“那你就这么抱着吧。”
乔云稚犹豫了。
南姝看着远处一跳一跳,像条狗一样,逃出林子的陆月白,声音疲惫。
“人已经跑了。”
乔云稚这才将信将疑地松开了南姝。
乔云稚这人别的不行,蛮力大。
分开以后,乔云稚站在一步开外,神色慌张而警惕地望着南姝,像个犯错的孩子。
南姝扔了手里的铁棍,漫不经心地摘下手套,“你怎么会来这里的?”
乔云稚不知道南姝怎么这个时候,语气还能像日常聊天一样。
“我、我上来找器材室,走错了。”
南姝:“哦。”
她说着就要走,“我回去了。”
乔云稚连忙要跟上去,她历来憋不住话,“南姝,可能是陆月白先伤害的你,我知道,但是你不能做那种事,为了陆月白,不划算。”
“乔云稚。”南姝站定,极度平静地说出一句话,“我不是你的朋友。”
乔云稚听到这话一呆。
她站在原地,花了好半天,才回过神,六神无主地向南姝解释,“南姝,我真的都是为你好,真的不划算。”
南姝油盐不进,“我们只是普通同学的关系,犯不着你为我考虑,我也没有怪你,你还没有资格值得我这么做。”
乔云稚的眼睛红了,但她仍然觉得南姝是说的气话,“我才不信,我不听,随便你怎么说,今天的话我会忘记。你快走吧!”
南姝笑了,笑容是冰冷的讽刺,“乔云稚,你在向我撒娇?从头至尾我有说过你是我朋友么,一直都是你自己心甘情愿地跟在我身后,我当你这个工具还算听话好用,就没有说明白,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乔云稚通体冰凉,胸膛控制不住地抽噎。
南姝轻哼一声,狡黠地眯起眼,“像你这么二的人,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就不能自己长点脑子。有时候看到你我就在想,为什么你姐姐这么聪明,你这么蠢,是被脐带缠了小脑么?”
乔云稚抿着褪去血色的唇,狠狠憋着泪,不让脸部搐动,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空洞一片。
“还向我耍赖,你以为自己很可爱?”
乔云稚听不下去,眼泪啪嗒砸在地上,转身颤抖着肩膀,全身紧巴巴地往前走。
走了没一段路,就开始哭,泪水奔涌而出,手一把又一把地抹脸,最后手肘挡住眼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续不断地打嗝。
南姝远远地站在后面看她,过了一会,转身走了。
没敢回家,陆月白灰溜溜地钻进了一个旅馆。
她买了药,咬着床单,涂抹伤口。
陆月白不敢让大人知道自己的伤口,否则她不知道如何解释。
痛得几乎麻木下,她慢慢记起一些事情。
邮轮上的真心话大冒险,南姝轻描淡写地问陆月白,她休课去进修艺术的国家有哪些有趣的宗教,因为南姝发现了,陆月白根本没有去意大利,而是躲去了东南亚。那时的陆月白已经被折磨得整夜不敢合眼,四处花重金寻找能保护自己的神明。
陆月白不确定南姝到底知道多少,她又不敢去跟南姝对峙,于是整日都活在恐惧中。
一次次在南姝模棱两可的弦外之音中,饱受精神折磨,变成一只惊弓之鸟。
这就是南姝的计谋。
让她惶惶不可终日,让她深陷朝不保夕的威胁。
让她忍无可忍,因为心虚和害怕狗急跳墙,自己露出马脚。
自己中计了!
可分明意识到这一切的陆月白,却再一次陷入了死循环。
这次她在焦虑,南姝真的会杀自己吗?
今天她不像只是吓吓自己而已,如果不是乔云稚忽然出现,她说不定真得命丧于此。
可是如果贸然求救,抓了南姝,那秦贵娣的事情也将被牵连出去,自己无疑会身败名裂,为世人唾弃,余生也不会好过。
明明花了这么大力气才掩饰了一切,她不甘心就这么功亏一篑,到底要怎么办呢。
而且……还有一件事情没有搞清楚。
当时自己处在恐慌中没能发觉,但现在回想起来,当时那些追杀自己人有些奇怪。
他们真的是人贩子吗?
自己真的倒霉碰巧遇上了坏人,还是其中隐含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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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时候,潼城上空忽然浓云密布,灼热的太阳被浇灭的热度,一场暴雨骤然而至。
南姝从车里出来的时候,淋了雨。
傅惊野在落地窗前站着看猫吃饭。
磅礴雨幕里,什么也看不到。
烧灯续昼,空间紧缩,室内光芒冰冷,挺拔的青年站在白色浓雾前,脚边几株蓬勃阳刚的龙舌兰。
南姝在门口沉默了一会,然后走上去,从身后抱住他。
傅惊野很早就知道她回来了。
他握住腰前冰凉的小手,掌心的温度常年较高,干燥的热气无声地慰藉着冬天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耳边是淅沥沥的雨声,南姝闭上眼什么也没想,他们安静地待了好一会,外面的金叶矛梅被如绳檐雨打湿了一朵又一朵,连香树上的秋千在风里百无聊赖地晃荡,臭屁的小白猫使劲地舔着自己身上的毛毛。
“事情已经结束了。”
傅惊野拍了拍南姝的手背,走到旁边的房间,拿出一条毛巾,擦着少女湿漉漉的头发。
此刻的南姝好像一个刚找到家的小朋友,安安静静地把头低着。
找了这么久的真相,终于水落石出,南姝的心里面空荡荡的。
“傅惊野,我现在有点难受。”
南姝神色空空洞洞,牵住傅惊野的一根手指。
南姝像一道根本无解的谜题,大多时候都伪装得柔弱又天真,她擅长利用自己的脸蛋优势演出楚楚可怜的样子迷惑旁人,也不吝于撒娇卖乖花言巧语来排除异己。
于是她现在又用这种语气说话时,大抵没人再会轻信。
但傅惊野对此并无所谓。
他靠近她,手心揉揉她的头发。
“从一开始你就预料到今天了,答案与你所想应该也相差不多,然而你现在仍旧难以接受。这是因为你一直忙碌着追寻线索,却忘了承认她已经不在了。”
傅惊野轻轻拨动南姝额角的刘海。
“伤口的脓血剥出来,剩下的日子,你要开始慢慢地将它缝起来。小书,你又有新的事情要做了。”
没有人比傅惊野更懂失去至亲的痛苦,他久病成医,却十年了,也剥不干净自己的脓血。
南姝不知道傅惊野说得对不对,她点了点头,“嗯。”
连下了几天大雨后,潼城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就迎来了大雪。
天气彻底冷了下来。
也结束了这一切的怪诞序幕,进入了真正的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