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傅惊野手腕重击着脑部,一次又一次,想把这些出现在脑海里的声音和记忆,统统扯碎掉,抖出来。
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他一没了权势,她就对其他人投怀送抱!
天下女人都一样,跟燕霜仪一样,无情,自私,绝情!
他跟爸爸一样,跟哥哥一样,被这种人骗感情骗家产骗光所有,他们傅家的男人都是一群傻瓜!一群恋爱脑烂泥!
为什么自己一向厌世,满腔仇恨,对天底下一切情情爱爱嗤之以鼻,却还是走了父兄的老路!
傅惊野悲愤难以抑制,自残地拧住自己胳膊的伤口,痛苦嘲笑着他的痴心,提醒着他的愚蠢,他要让自己痛到极致,刻骨铭心以至于将来再不重蹈覆辙!
有人打着伞,慌忙地跑到跟前。
“野哥住手!你干嘛!不要命了!”
傅惊野在雨里抬起一双血雾雾的眼睛,好半天才看清来人。
是段闻鉴。
那次他因牵连大案,后又染上急病,好了以后,段闻鉴就被傅惊野安排到慧都重新上学读书。
“你们傅家的人都在找你,快跟我来吧。”
段闻鉴搀扶起傅惊野,两人在路边上了一辆车。
=
南姝抵达潼城后,就发现一切不对劲。
事情没做完,她就动身去别处。
南姝怎料陆月白突然死亡,潼城如今就是一张大网,等着她跳,如今她来了,怎么可能走得了。
严防死守的陆家人发现南姝踪迹,在暗地里进行了搜捕。
南姝手机被乔云稚砸了,到现在还处于失联状态,发现了身后有可疑人员跟踪,她在闹市区走了一个钟头,最后等差不多没人追了,她赶紧跑到电话亭要给魏烛打电话。
现在警察局才是唯一能够保护她的地方。
电话刚响了一声,南姝就突然感受到脖子一疼,继而一阵头晕目眩。
“你干什么!”
“这是我妹妹,我妹妹她晕倒了,大家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南姝醒的时候,在一个不见天日的房间里。
双手被迫贴紧不能动弹。
她起身准备环视一圈情况,门就被人打开了。
“醒了?”
青年气质干净,外面春寒料峭,他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跟在山上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好看。
“星盏,我不辞而别是有原因的,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南姝当然不相信陆星盏会爱她爱得这么执着,浪费这么多人力物力来抓她。
陆星盏目光冰冷地审视着南姝,缓步走进屋子,屋外的人就门牢牢关紧。
“肚子饿吗?”
陆星盏走到南姝背后的小床上坐下,抬眼注视着她。
窗帘拉严,透出一丝阴暗的光,照着陆星盏半边脸。
南姝点头,“嗯,我很久没吃东西了。”
陆星盏伸手,握住南姝无力挣脱的手,把她轻轻拉过来,很久没有放开。
“我自以为聪明,不会被人骗,如果你是装的,一定逃不过我的眼睛,但南姝,你真的很厉害,你的表演简直出神入化,我完全被你愚弄了。”陆星盏冷笑,自嘲,“原来,喜欢是真的可以演出来。”
南姝表情着急,“我没有演,我是真的喜欢你的,我只是有事情离开了一会。”
陆星盏压抑着悲痛,怒不可遏,血红的双目从下方直视南姝,“事到如今你还要骗我!”
从来没有见陆星盏有如此可怕的一面,整个屋子都好像笼罩在一片危险肃杀之中。
南姝茫然:“你怎么了?我从来没见过你发这么大的火。”
陆星盏双唇颤抖,眼中火焰烧了一片,“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到底干什么去了?”
忽而他软下声音,诱哄,恳求,卑微。
“南姝,你告诉我,你实话实说,我不会伤害你,我会原谅你一切,只要你告诉我真相。”
南姝才是莫名其妙,从在慧都医院起,陆星盏就封锁了消息,她这段时期发生的要闻一概不清楚,如今她刚逃出来没多久,哪里来得及了解。
“我不能告诉你。”
南姝时间不多,完全没有给自己留后路,这件事简直打得她措手不及。
陆星盏阵阵冷笑,南姝剥开他的手想远离他,陆星盏忽而起身,将她抵在墙边。
“陆月白死了,我妹妹死了!”
震耳欲聋的悲怆声音让南姝脑袋疼,忍不住想要捂耳朵。
陆星盏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强迫她听着,“她是我唯一的妹妹,就因为你怀疑她,对她有偏见,你就要杀死她么!到现在你还敢骗我说喜欢我,喜欢我你会杀我妹妹?”
南姝荒谬地抬起眼,“陆月白死了?”
陆星盏这双显然哭了许久,整夜整夜没睡的眼睛告诉她,这是真的。
真好,真是一年中最大的好事了。
这是南姝第一感受。
害死她养母的人,终于也死于非命,不知当她被死亡扼住咽喉时,是否也曾恳求他人相助,又眼睁睁看到那人转身离去,见死不救,最后在无人问津的地方鲜血流尽,慢慢地掉下最后一口气?
南姝简直想笑,眼中没能藏着一抹喜悦。
作者有话说:
这周就会写到前世的结局了。
T~T
第57章
南姝简直想笑, 眼中没能藏着一抹喜悦。
然后很快她看到自己被陆星盏握着的手上铮铮束缚。
于是她的眼睛在还没掩饰下快意的情绪中,便溢出泪水。
“星盏,星盏……你以为是我杀了你的妹妹吗?我虽然恨她, 但我爱你呀,我就算为了你,也不会去伤害陆月白的。”
南姝委屈而不可置信地红着眼眶, 难以抑制悲伤和失望。
“你怎么可以这样冤枉我,你哪次看见我被你妹妹欺负的时候还过手,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我怎么可能杀得了她?”
南姝大病初愈, 一阵风就能吹倒, 陆月白身体健康,怎么想也应该是陆月白更胜一筹。
可凡事都有意外, 陆月白是被人从高处推下去, 意外死的。
“月白身前被人虐待,鞭子全打在脸上,这是仇杀, 很明显是仇杀!天底下,只有你跟陆月白有仇,只有你最希望她死!”
“那你有证据吗?你有证据么?”南姝悲愤不已,“你们所有人都拿我当凶手, 没有证据却硬要让我承认,你真觉得是我杀的陆月白, 你就该带我去警察局!”
陆星盏一双温柔干净的桃杏眼满是仇怨的恨意,神色却已经冷静下来, 外面天已经黑了, 暮色最后一点光从背后照过来, 他的脸一片骇人的阴暗。
“我会让你这么好过?”
南姝全身颤抖,柔弱不已,可怜至极,“你不是这样的人,星盏,你不是。”
陆星盏捧住南姝的脸,留恋着她漂亮的眼睛,轻声细语,“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伏法的,也不会让你死。”
南姝目光一寸寸地冰凉:“想对我做什么?因为陆月白生前遭人虐待,所以你要让我也尝尝这种滋味么?”
陆星盏手指按过她的唇角,脑海里是傅惊野翘着嘴角狂妄的宣告。
——我不是要跟你争抢南姝,我是在警告你,不要再妄想我的人。
——她是我的。
陆星盏长长的睫羽搭着,神色里漫开一片嘲谑,眼中明亮地闪烁着幽光。
“傅惊野亲过你这里吗?”
南姝警惕地看着陆星盏,没有回答。
陆星盏退后两步,眉宇抬高,失神地微笑。
“我刚才说的话依然作数,你告诉我真相,告诉我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不会对你怎么样。”
不知陆星盏是不是受够了南姝的欺骗,如今以牙还牙,他宠溺甜蜜地将她拥在怀里,手掌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喃喃在她耳边呓语。
“毕竟我还深爱着你。”
他沉溺地贴上她的面颊,鼻尖是少女奶脂粘稠的甜香。
从前的礼节早已荡然无存,他不吝于暴露了对南姝一切本性肖想。
“仗着我对你的情意有恃无恐一些吧,不要害怕我,听见了吗。”
陆星盏走了,南姝一个人在黑漆漆的房间。
不能被陆星盏就这么耗着。
南姝敲打着坚实的大门,喊着陆星盏的名字,带着哭腔。
“星盏,我知道你在外面,你开门好不好,房间很暗我害怕!”
“陆星盏我想你。”
“星盏,你来见一见我好不好。”
……
在她各般哭声嘶哑的动静下,有人忍无可忍地把门打开,是一直贴身监视南姝吃喝的女性下属,她粗暴地把南姝推到地上。
“他不在,你喊破嗓子也没用!”
南姝爬起来,扑到她身上,挣扎着要往外跑,“我不信!我不信!星盏你一定来看我了,为什么你不进来!”
女下属拦得丧失耐心,不知怎么的,南姝猝不及防撞到墙上,背后正好划到了一个突出的钉子,她忍不住吃痛出声。
就在这个意外发生后不到两秒,简陋的集装箱铁皮楼层响起咚咚脚步声,陆星盏很快就出现在了门口,紧张情绪与剧烈运动下,随着气促呼吸,他的胸膛起伏。
陆星盏果然在外面,知道里面发生的一切。
听到南姝受伤,他第一时间就奔了上来。
陆星盏谨慎走了进来,查看南姝的伤势。
南姝脸色苍白,无力地软在陆星盏怀中,露出背后一大块血迹。
陆星盏转过头看向女下属,那眼神将女下属吓得不住战栗。
“我、我不是故意的……”
南姝现在并不想耽误时间,握住陆星盏的胳膊,可怜地望着他,“是我自讨苦吃,非要见你才受伤的,你不要怪她。”
陆星盏掩在阴影中的脸庞看不清表情,他脸腮紧绷,咬着牙关。
沉默的几秒后,陆星盏终于将南姝一把推离开。
在南姝受伤而错愕的目光中,冷淡地站起身,吩咐下去,“随便找点药,先给她止血。”
随后,陆星盏无动于衷地坐到了床边。
女下属赶紧照做,拿了药箱子过来,“你穿了几件?”
慧都的天气热,南姝只穿了一件松软的毛衣,要擦药就得把上衣脱完。
“只穿了一件。”
南姝抿着嘴,小声地说着,然后回头看了一眼根本没有离开意思的陆星盏,脸因为羞臊而显出红色。
女下属也往后看,把握不住情况。
陆星盏悠闲地环起手,“就在这里脱吧。”
南姝脸色血红,“我、我不要……”
容不得她反抗,女下属撩起了她背后的衣服,但还是会下意识用自己的身体帮南姝遮挡。
这一点被陆星盏识破:“雅姐,心疼她?”
名叫雅姐的女下属赶紧摇头否认。
陆星盏走至南姝身侧。
这房间里没有灯,只有烛火。
摇曳的火光中,少女后背肌理匀称,从纤细的肩膀到不盈一握的腰肢,线条优美如玉质瓶颈,黑色发丝一缕缕凌乱地半遮半掩,少女微侧着脸低眉垂眼,紧张羞耻间,不由自主紧绷着背后一片蝴蝶骨,随着呼吸起伏,在茧中张合。
典雅又透着蛊惑,宛若志怪传说中一副工笔丹青。
陆星盏眯起眼,打量着南姝背后那一块伤口。
看了半晌,朝南姝遮在胸前的毛衣伸出手。
南姝急忙将双腿弯曲,抵在胸前。
流露的反抗很明显了。
陆星盏视若无睹,在南姝拼命相护中,蛮横地大力扯了两下,争抢过程中险些把南姝整个人都带倒。
南姝终是和陆星盏力量悬殊,输在了他手里。
陆星盏冷眼旁观着南姝趴在床边,红着脸的囧色,漠然收回目光,翻到了衣服的背面。
没过多久陆星盏松开了南姝的衣服,神色莫测而危险地看了她一眼,答案昭然若揭。
药涂完了,女下属帮南姝把堆在前面手上的毛衣穿了回来,拿着药箱子离开了。
南姝背对着陆星盏,在良久的沉默中,不敢看他。
直到陆星盏审问道:“东西藏在哪里。”
南姝心虚地咬着牙,“什么东西,我……我不知道。”
然后飞快往墙缝里看了一眼。
陆星盏朝着她“暴·露”的破绽,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在墙缝里找到一个刀片。
他捏着刀片,手指轻轻擦过刀刃,不当心,划破口子,与南姝残留在刀刃上的血融在一起。
放在嘴里吮吸干净,在南姝面前半蹲下去,把罪证摆在她眼前。
锋利的刀刃几乎要划破她的眼皮。
“跟我玩苦肉计?”
“如果不这样,你不会来的。”
南姝忍着泪,颤颤巍巍地说。
“你觉得这对我有用么?”
陆星盏掐住南姝的脸,迫使她抬头看他的眼睛。
南姝怯怯地看向他,眼泪溢满眼眶,说话间就要掉下来,“我不知道,可我只能这么做了,我明白你早晚会发现,毕竟这种手段在你看来肯定很拙劣,我还想过撞墙,可我没做过这种事情,又怕不小心死了,看来我应该撞的,我还是太侥幸胆小了……”
陆星盏双目跳跃着火焰,加重了力道,不顾南姝痛得眼睛发红,“你自残就能把我怎么样吗?就算你一头撞死了,我也只当你是给我妹妹偿命了!”
南姝闻言,睁着眼睛望着陆星盏,神色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但很快又失落地垂下眼,冤屈地狠狠咬着唇。
她黯然神伤的样子映进陆星盏的眼中,他心口就像忽地漏了个洞,怔然片刻,放开了南姝,颓丧地往后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