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徐微浓想要问些什么,被她打断。
“可现在不是了。”
她微微笑着,仿佛曾经失落失望的人不是她一样。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浓儿,我不后悔,即使他不再爱我,即使爱我的那个他早已不见。”
徐微浓那一刻是说不出话来的。
那片梨花林里,谁也说不出话来。
白然,兰草亦是。
…
末了,梨花林里只剩下徐微浓和白然两个人。
白然问道:“小姐,我觉得…好苦啊。总之,很沉重的感觉。”
“我搞不懂,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
“为什么不可以放下呢?”
徐微浓深呼一口气。
“阿然,或许每个人不一样吧。有些人放得下,有些人放不下。”
徐微浓自己也不知道。
她想要慢慢的走回徐府,却不曾想,刚出梨花林,便看到林策一袭浅蓝色衣衫,就站在那里。
等她。
印象中自从上次她夸他穿蓝色的衣衫好看,他的衣衫大部分在她面前都变成了蓝色,那种很沉静,很清澈的颜色,很像他的颜色。
“阿澈!”
她笑着跑向他。
林策将她抱了起来,而后慢慢放下。
“你怎么来啦?”
“接你回家。”
林策温温的声音,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
徐微浓挽着他的手,一起走在京都城的街道上。
木易和白然相随之后。
.
宫墙之内,揽月宫中。
陈静初与殷朝一同跪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已故骠骑大将军陈柯之女陈静初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端王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陈静初待宇闺中,与端王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端王为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另,罪臣欧阳林曾之女欧阳语嫣深明大义,实则女子之榜样,为侧王妃。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
大殿之上,一身黄袍的殷则,身旁站着的是十分受宠刚刚封妃的柔妃。
“陛下!臣女不嫁!”
陈静初不卑不亢,跪在地上。
殷朝看着她,眼眸里似江水翻涌。
殷则看了殷朝一眼,而后看向陈静初。
“抗旨不遵,乃是大罪!”
陈静初依旧跪在地上。
“陛下,臣女不嫁!”
陈悦柔赶忙跪下。
“陛下,姐姐这么做,定是有她的道理的,还望陛下恕罪。”
殷则拉起陈悦柔。“柔妃这是做什么,你腹中可是还有朕的孩儿。”
陈悦柔一双眸子顷刻便蒙上了水雾,看起来楚楚可人。
“陛下,既然臣妾的姐姐不愿意嫁,定是有自己的难言之隐。臣妾是心慕于陛下,所以才嫁到皇宫来的。臣妾的姐姐说不定已有心慕人选。”
陈悦柔看向陈静初。
陈静初抬头道。
“陛下,臣女不能生育!恐怕不能做端王的王妃,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陈悦柔看着陈静初,在无人看见处闭了闭眸子,而后蒙上水雾又看向殷则。
“陛下,姐姐是不愿意拖累端王殿下,还请陛下就收回成命吧。”
说着说着,几颗泪珠便滚落下来,叫人好不生怜。
殷朝看向陈静初,眸中翻涌,却不知如何言语。
她把自己说得太狠。
谁人不知,女子无孕,无人敢娶。
是啊,无人敢,但他敢。
“陛下,臣不怕拖累。”
此话一出,所有人一惊。
陈静初亦是看向殷朝,而后敛去眼中神色。
殷朝,我多希望你是不出于任何的目的来说出这句话。
可你不是。
陈悦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脱。
陈静初跪在地上,头磕着地。
“陛下。就算端王殿下如此说,臣女也不可以为一己私欲拖累堂堂大鄞的王爷,烦请陛下收回成命!”
“陈静初,如今除了端王,无人娶你,端王既已答应,为何不从?”
“陛下,臣女不嫁,不敢嫁,不能嫁!”
嫁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是他。
这辈子,下辈子都不能是他。
殷朝看着陈静初,拉起她。
一生遵规蹈矩的他,竟也会为了她失了礼数。
“为何?”
她的额头上渗出血迹。
“因为殿下不是臣女心中人。”
她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殷朝看着她,一双手气得发抖。
不是心中人吗?
我自以为这天下人除母妃外只有你待我是真,原来,连你也不是!
“陈静初,你可知抗旨不遵是杀头大罪!朕念你妹妹柔妃之情,不杀你,你便跪在揽月宫外两个时辰,抵你的过错吧!”
殷则说完,拂袖离开。
不给陈悦柔一点机会去为陈静初开脱。
陈静初又跪下:“臣女领罚!”
殷朝起身挥袖离开。
“陈静初,本王当真是小看你了。”
他咬牙切齿,只留下这一句话。
陈悦柔一脸担心看着陈静初,扶着她起来。
陈静初温声道:“无妨。不过是跪两个时辰而已,你不要出来了,小心孩子。”
“姐姐…”
陈静初安慰道:“你明白我的脾气。”
陈悦柔点头道:“柔儿知道了。”
…
蒋颜月刚刚回到宫内,便听说了这件事情。
她赶紧去了揽月宫外。
只见陈静初还在跪着,已然跪了有半个时辰。
“静初。”
她蹲下来看她,她额头上有细汗,还有血渗出来。
“别跪了,我给你做掩护,你回去吧。”
她心中不忍。
“皇后娘娘。无妨的。”
她的声音有些飘忽。
“这都是我自己不接圣旨的代价,不是死已经很好了。”
“这…”
蒋颜月是认识徐微浓时认识陈静初的,这个丫头看起来知书达礼,大家闺秀的,可就是一根筋,还有点倔。
如今这个样子…
蒋颜月抿了抿唇,起身前去紫宸宫。
.
紫宸宫内,一片喧嚣。
大殿之内,时不时传来女人的娇吟声。
蒋颜月闭了闭眸子,她明知道自己看不得这些,看不得自己的郎君和别的女人…
可是这又如何?这些年来她忍的还少吗,不少了,忍的她已然有些麻木。
兰草想要扶一扶她们家娘娘。
蒋颜月却已然推门进去。
入目,是几个衣衫半遮的舞女,就侍候在殷则一旁,殷则喝了些酒,脸通红,衣衫不整。
她十分识大体的行了个礼。
“臣妾参见皇上。”
龙椅上的皇帝懒洋洋的,看着她。
“皇后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
“臣妾想要替骠骑大将军之女陈静初之罪开脱。还望陛下恕罪,饶了陈静初。”
她举止之间不输半分礼仪,就像一个木偶一般。
她原先不是这样的。
殷则看着皇后,一张脸沉了下来,顿时屋里的气氛冷了许多,几个舞女连忙退下,跪在一旁,不敢说话。
“朕已然免了她的死罪,皇后又是要如何?”
他看着在他面前恭恭敬敬,举止之间礼仪得体的皇后,只觉越发生气。
“朕乃一国之君,却连一个臣子的女儿都敢违抗朕的命令,朕不该处罚她吗?”
他是一国之君,曾经的他没有登上皇位,人人算计他,将他当成一个棋子。可他没有法子,他只能被人推着,推向利益的漩涡,成为众矢之的;后来他学会了算计,学会了如何步步为营,一步一步登上了这至高的皇位,他以为他可以施展自己的报负,可没成想最后还是被那些老家伙控制着,做一个傀儡,被他们束缚手脚。
到最后沦落为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皇帝,被这个摆一道,被那个骂一顿,他是皇帝,从前他一直以为做了皇帝什么都可以,可现在的事实无时无刻不在讽刺着他。
他就连处罚一个抗旨不遵的人都有人站出来反驳他。
这些年,他变得不安多疑,别人只怨他说他生性多疑,谁一生下来不觉得这个人世很好!可之后呢,母后死了之后人走茶凉,这宫里谁还会帮他!
他们都只当他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受宠和不受宠只看一个人,就是那个高高在上冷酷无情的帝王。
所以他开始谋划,开始算计,让自己一步一步登上了皇位。
可如今呢,徐微浓在朝廷众面前当众羞辱他,他爱极了的皇后,现在也开始质疑自己的决定。
“全都给朕下去!”
一声令下,众人赶忙退了下去,一时之间,紫宸宫内,只剩下他和他最爱的皇后二人。
“皇后你还要跪到什么时候!?”
“陛下。臣妾只是想让陛下饶了陈静初,她罪不至此,陛下理应问过她的心意再行赐婚的。”
“问她的心意!?那谁来问朕的心意!?你吗?皇后?朕所有的苦你都知道,为什么就连你也要违抗朕!”
他跌跌撞撞的过来抓住她的肩膀,四目对视,他抓得她生疼。
她看着他终是有几分不忍。
“陛下,臣妾知道您这些年来受了很多苦,这些苦痛将你压得喘不过气来。可是陛下,您还记得我们相遇的那个诗会吗?您字字句句都切中要害,直面了国家大义,您当初那么的恣意,就算那时您压力很大,可是您还是想着的,想着可以做一个好君王,就算是为了自己可以不再被人推着走,可既然想要当皇帝,便要当一个好皇帝。
臣妾都知道,臣妾如今不是忤逆您,臣妾只是觉得您应该好好想想的,陈静初本就只是为了看望自己的妹妹进宫,您不该不问她就赐婚的,太过武断了陛下,臣妾知道您想要说一不二。
可臣妾求您,不要再继续下去了,不要了,您可不可以休息一会儿,再变回那个泽安公子啊!”
蒋颜月抱紧他,哭到泣不成声。
“殷泽安!我要你变回他!我不要你变成现在这样!你变回去好不好,变回去那个只爱花颜的殷泽安,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殷则愣愣的,许久了,许久没人唤他这个名字了。
蓦然,他开口道:“颜儿。”
……
.
程府。
白曦看着眼前刚刚把自己拉到这里的程故。
“你又要做什么?”
眼前的人眸子亮晶晶的,似乎不染半分尘埃。
“我要娶你。”
白曦愣了一下,而后起身准备离开。
“我还有事,小姐快回来了,我该去见小姐。”
“阿曦!”程故有些焦急的唤她,拉住她的手。
“我说真的!不是假的!”
白曦使劲抽回手来。
“程公子,不可以。”
程故有些恍神。
“程公子?阿曦,你知道我喜欢你的,我的用心你也是见到的。你知道的,我此话不假。”
白曦回头看他,不带半分迟疑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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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柒拾壹-捌拾
“白曦!”他叫住她。
“你不信我吗?”
白曦转身,看着他,目光清冷。
和他眼里的失望炽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只是个婢女。”
她说完便离开了,没有半分留恋。
仍站在原地的程故眸色冷了冷。
婢女?
可他不在乎的。
不在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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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府。
白曦回来后,径直去了徐微浓的房间。
徐微浓正专心致志的吩咐着白然一些事务,白然最近沉稳了不少,徐微浓想交给她一些庄子铺子之类的,锻炼锻炼她。
白曦刚进门,徐微浓便看出她有些心事,于是让白然先下去好好熟悉熟悉事务,不懂的问一问白岚。
片刻,房间内只剩下徐微浓和白曦两个人。
天色渐暗,徐微浓看着一动不动的,一袭白衣,清冷的白曦。
“阿曦,怎么了?”
徐微浓走近她,问道。
“小姐,有人要娶我。”
徐微浓一惊,愣了一下,随即一喜。
“谁啊,近日常给你送这送那的那个小公子吗?他待你好不好?”
白曦抿着唇不说话。
徐微浓忽然收住,看着她,有些忧心。
这两年她一直怕她因为两年前的事情从此不嫁,也从此一直用冷冰冰的外表保护着自己,如今有人喜欢她,她是很高兴的。
“阿曦,别担心,只要你喜欢他,怎样都不是问题的,没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的。”
“小姐,是那个给我送东西的人,但,他是程故。”
白曦说道。
徐微浓顿了顿。
“程故?他如何说?他说他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