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天之后,赵长生回了电话:“卦象显示,我需渡你,欢迎之至。”
到底是赵长生引狼入室还是在远山这个打虎人的唆使下三个蠢货舍身喂虎,有待观察。
各取所需
咋舌,这就是业务广泛赚w吗,赵家居然!富可敌巷!收留我和司月还可以为她闲置的房间接土。上次我们与赵长生见面的地方只是开门可见的一个局促的业务洽谈小客厅,而在小客厅上下左右还存在着无数个房间,不被主人邀请参观是无法从外观上感到这种通达和复杂并存的设计感的。
两个旋转楼梯通往上下两层,每一层都布满紧闭着檀木大门的房间和拓宽视野的镜子,我经常撞到镜子上。
为什么?有这么多房间当包租婆不好吗?为什么还要出去招摇撞骗?这就是传说中的未来实现自我价值吗?我和司月还处在社会发展的初级阶段,而赵老板已经上升到高级阶段了,人家的劳动只是为了获得幸福感。赵长生再一次让我发出人不可貌相的惊叹,有些人看起来是个在椅子上晃荡着腿笑嘻嘻给人算命的误入歧途一小姑娘,其实是个老道的神算子+隐形富豪。
不过这设计感怎么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
赵长生将我们带到六楼,六楼就是顶楼。她说我们暂时就住在六楼的房间吧。天台也可以去,但是没事最好不要去。
“熟悉吗成霜。”兜了一圈,远山在意识海中问我。
他妈的太熟悉了,这就是路洵明的设计风格——别有洞天!
我是个智力发展完好的人,不会认为这是他妈的什么巧合,这明摆着赵长生就是赤水的人啊。赤水年纪不大,倒是老谋深算,我被算进洞天大厦32楼,司月也被算进赵长生手里。
“你知道还让我们来?”这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妈的,又是这一套,远山还能不能玩点新鲜的。
“你以为她不知道我知道吗?”远山扬扬下巴。
赵长生拿出了两把钥匙,交给司月一把,交给我一把。将钥匙交到我手中的时候,她意味深长地说:“你和司月住一间也够大,那间留给你做书房。”她看似不经意间扫了一眼站在我身边本该隐形如空气的远山。
……
他知道她知道,而且她知道他知道她知道。
怎会如此?
我不知该做出什么神情,到底要不要表露我也知道的神情。司月反正是啥都不知道,她还在一脸新奇地摸索她的新屋子。
这都叫什么事儿?看似是司月向赵长生的一次求助,实则不过是远山和赤水在背后指挥的一次斗法。我和司月不过是过河卒。
但是过河卒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开会开会又要开会,上次主办,这次协办,我们和冀州政府和作协以及评论界共同承办一次对话会,冀州政府负责领导们,作协负责作家们,我们所则主要负责学者们。我仍旧在接待组,一天要跑三个不同的火车站和机场接人,晚上回来还不能直接休息,要联系第二天的专家,还要回复会场组的种种消息。吐了。好不容易睡过去了,还要担心半夜来猫。赵长生有一只猫,名叫赵富贵,这只猫的喜好是前半夜在各个房间玩耍游荡,此处特指每一间房,因为每一间房的门底上都留有一个圆洞,方便猫猫进出。它是主人,我是客人,我怎么好意思表达对于此事的不满呢,这本来就是人家的地盘。
猫比人高贵,我只好背过去睡。
半夜睡着睡着总感觉身边来猫。感觉呼吸不畅,有毛茸茸的感觉。睁眼一看,猫屁股正对着我的脸,它在那里摇晃着尾巴,给我一种我其实睡在街头的感觉。睡得少还忙,学界胖子少的原因大概全在于疲劳。
司月就更惨了,她说总感觉这个猫在睡梦中给了她一嘴巴。
她入住赵长生家后也不去93市场卖煎饼了,在躲避袁君惠这朵烂桃花的同时,司月思来想去,决定要换个营生。奈何夜里想了千条路,醒来依旧磨豆腐。想来想去,没有成果。在赵长生的提示下,司月才痛下决心准备考公。
这叫什么?天道好轮回,考公放过谁,世界的尽头是公务员。
这个提议很符合司月的心理预期,她相信她一个昆仑丘办事处公务员不会考不上冀州青少年宫的公务员。
这就是我和司月这几天的生活,枯燥而忙碌。远山就不一样了,他正和背后有人的赵大师暗自较量。远山要在赵长生的老巢里探底,赵长生则是要从我和司月身上做文章。他们很默契地对对方有所放任,以放任对方来换取对方给予一定的放任。谁先达到自己的目的,谁就赢了。这很远山,敢与虎谋皮,这也很赤水,没有他不敢玩的。
赵长生绕着司月转来转去,和我说着说那的时候,远山则会离开房间,大摇大摆地去这楼里的其他地方探查。他每次走出门口的时候,我明明白白地看到了赵长生露出了略带挑衅的微笑。
鹿死谁手,方未可知。
时间一天天过去,司月临阵磨枪的真题都做得差不多了,我也从协办会议的沼泽中爬了上来,我们俗务缠身,陷在人间事务中的时候,远山和赵长生一个比一个不像人。
在轮流进出我和司月房间的时候,这二位均呈现了坎坷的查探路线。赵长生先后带来了无数种法器,说渡人渡到底,要给司月探探她这倒霉命格。可能是分析对象有些难度,赵长生时而用小镜子照司月的脸,时而让司月吃一粒神药,时而在她手上画符,似乎急于从司月身上得到某种结论。
再说远山这头,他一开始也是,怎么出去怎么回来,再然后就是像个人一样地出门,随后眨着眼睛像个瞎子一样摸回来;三分像人七分像鬼,面色苍白地捂着胸口回来;衣衫被划了无数道口子,破破烂烂地回来;最严重的的一次是仿佛被严重晒伤,裸露在外的皮肤发热发红,像一头烤乳猪。他也越来越急,休整的时间越来越短。他和赵长生各行其是,急于在对方探查成功之前达成自己的目的。这场赌博之中,微神和神算子都下了重注。赵长生压上了老巢,远山压上了司月。
……
最后的最后,两个人都不装了,远山在楼下搞出了不小的动静,赵长生一不做二不休带司月上了天台,让她朝西站着,拿出了一个似曾相识的沙漏。让司月把指尖搭上去。
“这什么玩意?”司月奇道,“楼下什么动静?”
司月尚对这场竞赛一无所知,之前的每一次查探完毕,远山会在门外就跃进我的意识海,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他狼狈的样子。
赵长生没有时间给司月耐心鬼扯了,直接抓着她的手按在上面。她面向日落之地,闭上眼睛。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落雪扑簌簌粘上她的睫毛和发丝。
这沙漏需神力才能启动,赵长生抓着司月的指尖露出了些许光亮,好家伙,深藏不露啊赵长生。
远山在楼下搞出的动静越来越大,赵长生闭着眼,头上的汗越来越多,眉睫之间的雪花也越堆越多。她在司月的记忆道中追索。看来赤水改进了这个阵法,现在不只是能让本人进行回溯,还能够窃取他人隐私,违法犯罪第一人。
我明白阵法中的时间同现实中是不一样的,不会超过三分钟,赵长生就能跑到底,看到她想看的东西。我虽然不清楚司月的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但是必得是有点什么,才会让赤水看的上眼。那么远山输掉这一个秘密到底值不值得呢。
忽然,楼下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飞屑四溅,玻璃片应声落地的声音十分之大。
司月被这声音惊醒,奈何赵长生以强力压着她的手让她动弹不得。
远山得手了,我应该在此时打断赵长生的探查。但我却不能插手。我是一个讲究人,这本来就是一场竞赛,我如果外援,有失公平。
远山急速奔上天台来,不再跃入我的意识海,直接疾行到赵长生面前,将司月的手从赵长生手下薅出来。赵长生反手压下,远山与她交手的时候,我也碰到了赵长生的胳膊,所有的着力点都汇聚在赵长生身上的那一刻,我们一同天旋地转,坠入赤水的阵法。
我们四散在赵长生的记忆道中,我向前走,看到一个又一个场景。
“原来是她。”
积雪之巅的冰雪累了千层,落到一面晶莹剔透折射着长空云霞和微光的神镜之上。
汪洋恣肆的大海在群山之间铺天盖地的袭来,神镜沉入大海,落入一团沉睡着的光晕附近。
巨大的破裂声从神镜的一角炸开,一块碎片携着浓郁神辉坠入一片湖区。江心似有炬火明,飞焰照山栖鸟惊。焰火入水,以入水处原点向周围散开水波,而后转起旋涡,越来越快。赤水的声音传来。
瓢泼冷水兜头而下,我们同时睁开眼睛。
赤水真的就站在我们面前。
赵长生抹去脸上的水珠,露出一个人兽无害的笑容,仿佛刚刚以强力弹压,飞速在记忆道中奔跑的人不是她。
“居然是你更快一点。”她叹道。
“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远山伸出手掌,亮出一块水晶碎片。虽然只有一小块,这片水晶碎片却流动着光彩,像冰雪折射了日光。
远山笃定地说:“照长生,你是昆仑照。”
赵长生对于掉马甲这件事并不是很难过,反而很兴奋:“提示过你们了,长生不老,只有昆仑神才能永生。”
她转过来和我打招呼:“司云神,你还是和当年一样,站在……”
尚未说完,远山便打断了她的话,赤水笑着应和远山,让赵长生不要再说。
“你好大的胆子,私藏昆仑照。”远山斥道。
“你胆子也不小啊,半斤八两。”赤水笑道。
胁与从
司月有些震惊过度,她信奉已久的大师原来是那块她不小心炸坏的倒霉破镜子吗,塌房了。但她还是激动地摇晃着我的肩膀,“昆仑照碎片,我马上就能恢复神格了!呜呜可以回家见三姨了”
不一定。
“不愧是你,靠昆仑木就能破开我的神镜法阵。”赵长生笑道,她瞧了那碎片一眼,瞬间,那冰雪微光黯淡了下去。
远山将那如同普通水晶镜片一样的碎片抛在一旁,也将他被强光照射下经历的狼狈抛在身后。
“昆仑照,你逃逸得太久了吧。”他声线沉稳,不过,这话我怎么好像有些耳熟。
脱了马甲的赵长生反倒悠闲起来,“嗯哼?你能拿我怎么样呢?”
“带你回去。”
换司月的回家通行证。
“在我的地盘,带走我的人,太猖狂了吧。”赤水很生气,这是当他不存在吗。
现下场上二比二,有些尴尬。远山虽然本领高强,但是只有昆仑木,我?我和赤水打个平手?司月?躲在一旁不要被误伤就行。
我可不敢轻举妄动,冲动是魔鬼。
魔鬼先动起手来,沧浪之水呈攻伐之势朝着远山袭去。
忽而,天上的光明灼目起来,落日余晖中,一道光影翩迁而至,素手一拨就将赤水的沧浪之水尽数推了回去。
“司昼!”司月率先狗腿起来,亲切喊道。
司昼来了,局势顿时明朗起来,司昼出马,一个顶俩。
赤水忙着躲避被拨回来的沧浪之水,司昼趁这功夫,换了身好看的装束,玉色束腰长裙,一双广袖,衬托得她高挑美丽,夺尽余晖之美。
品品司昼的站位,站在我们两方之间,不偏不倚,这中立就很微妙,她到底向着谁?
“呜呜呜司昼就是靠谱,总是在关键时刻神兵天降,不像某些人,关键时刻掉链子。”
有人醋海翻波:“你终于肯下来了?我不出手动他,你是不是还在昆仑丘稳如玉山。”
司昼不肯理会这酸话,淡淡说道:“我来,你认为你还有好下场吗?”
居上位已久,协理统摄昆仑让司昼的眼角眉梢都有不可退却的凛然之色,不怒自威,这并不能减损她半分的美丽,只会觉得她更加的高不可攀。
“司昼神好大的官威啊。”赤水讥讽道。
我以为司昼是来给我们昆仑丘的人撑场子的。确实,不过撑完场子,她转身劈头盖脸就是训斥。
先冲着远山发难:“你有病啊?赌瘾又犯了吧?”
远山似乎对这种训斥习以为常。
……他怎么对谁骂他都习以为常??
远山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我可帮你查到了昆仑照,就不能少说两句?”
“你查到我们就没有查到吗?”赤水不满意了,各取所需,不要搞得像是只有你一个人得手一样。
?赤水他们查到了什么
赤水这头刚刚将视线投向司月,司昼便怒气冲冲转过去向他发难,“你是不是也有病?记忆道你都敢打通。”
赤水一瞬间有些吃瘪,不敢还嘴,但是只是一瞬间,下一秒就嬉皮笑脸:“那又怎么样?”
听闻此言,司昼骤然抬手,幻影移到赤水面前,将他的肩头抵在墙上,怒言:“怎么样?这是滔天大罪,你知不知道?!若是被天之九部知道,连我也帮不了你!”
赤水倒是没有还手,他对最后这句话很感兴趣,笑道:“你也会帮我吗?”
司昼皱眉,“自作孽,不可活。”
“好良言难劝该死鬼。司昼,你何必管他。”远山热衷于煽风点火。赤水眯起眼睛,显然是在说,想打架是吧。远山气定神闲,无声地回复赤水的挑衅。
奈何司昼压制着他,赤水一时挣脱不得,只好去直视司昼的眼睛,四目相对,两人靠的很近,足以看清对方眼睛里的彼此。司昼眼睫微颤,手上松了劲道,横在赤水颈上的胳膊撤了下来,去捂另一只臂膀,那里又在疼痛,这世间能够让司昼动容的疼痛并不多。
赤水轻而易举地扭转败局,腾出手来理了理微乱的衣领。
司昼退回我们的阵地。
赤水身后站着赵长生,赵长生对于掉马甲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一个万古神镜,足以内心强大到对于一切都波澜不惊。而我们这方,司月还在消化赵长生是昆仑照碎片的事情以及今天发生的种种变动,捎带脚磕磕吃粥cp。我嘛,我不发言,有司昼在,我发什么言,我一个下岗再就业的小不拉子还是闭嘴的好。司昼出现后,远山那张嘴也只剩下了煽风点火给赤水添堵的功用。看来一切都是司昼来作主,她在这长得就最像作主的人。
赤水收起嬉皮笑脸浪里浪气的样子,和司昼互相冷脸,司月迷茫,赵长生无所谓,我暗中观察+腹诽,看起来大概面无表情,远山这个狗男人虽然衣服上有很多被碎片划开的口子,但是气定神闲看好戏的表情,也是够欠的。
司月率先打破了沉默:“你跟我回昆仑丘吗?”她犹豫地问赵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