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后来,昆仑圣境不再有夜,也就不再需要与夜相关的一切。所有含着光与热意味的神,地位都大不如前。拿我们司空处举例,心宽体胖的太阳神去转行开班车,闲了找西王母打打小牌,累了去帝江的私人ktv唱唱小歌,生活过得也挺滋润。本来就想躺平的司月神,直呼好呀好呀。现充的司星早就闻风而动,联系好了司昼,要给她打下手。于是星月从此都成了昆仑长空的一种具有象征意味的装饰。
司月是关系户,其他人都开发了别的副业,甚至比司空的活计更有奔头。大家伙也没有什么怨言,司空处一切如前。哦,唯有晚霞失去了自己的自嗨黑板,愈发看朝霞不顺眼,两姐妹不对付起来。司月这就是有病,现在两个神做一份活计,居然还不满意。不过她俩也就是互撕,没闹出过什么大事来。而且自从出了司月的事情之后,据说她们打架的次数已经大大减少了。
大家都在关心夜班还倒不倒、怎么倒的问题,没有意识到,从此也不再需要火了。都没有意识到,在司空处以外,还有一个失意的火神。火神成了昆仑丘上最无用的一个神,逐渐被边缘化。虽然昆仑圣境不再有夜,但是出现了每十万年一次的万神劫。漆黑而寒冷的黑暗会以更猛烈的方式袭向昆仑,被大家遗忘的火神就会在每逢十万年的时候出现在万神劫的抵抗现场,当劫难退去,火神也再次离开大家的视线。
被软性裁员的火神重黎在数万年的沉寂中心理愈发不平,居然暗暗谋划,妄图恢复西境昆仑的夜。
自然是没有成功,他被封印在了冀州大地的一处神秘角落。
直到最后一次万神劫,陆吾即将让昆仑丘成为长明圣境的建设性举措中,他才在昆仑神辉的黯淡之下,乘机冲开了封印,再次出现。这一次,火神并不是作为昆仑丘的抵抗者而出现在万神劫的现场,并不是来发挥他仅剩的效用,为昆仑抵御黑暗与寒冷的军团,而是加入了敌方,破坏陆吾的长明计划。毕竟陆吾的计划成功,则昆仑真是再无火神用武之地了。
未料有人和他不谋而合,与以往空荡荡的昆仑丘不同,在最后一次万神劫当天,多方势力齐聚,各有谋划。
重黎这边暗戳戳,赤水那边偷摸摸,都在纷乱的时刻涌入了昆仑。这一水一火虽然目的不同,也不认识,但是目的地相同,都卯着劲来搞破坏。
当日被我撵走的司昼并未立刻离开昆仑随众神东渡,她发现了赤水,也感应到了重黎。
真是没有让人省心的地方
司昼从太阳神的班车上跳下去,路分两方,她决定先去找赤水,押着赤水去找重黎。一不做二不休,以毒攻毒,用沧海神力熄灭了玄天烈火。在司昼按头的自杀式袭击下,两败俱伤,赤水与重黎的神识重归大地,难以追寻。因果循环,赤水因昆仑照碎片的感应与坠入而恢复了沧海神力,而重黎的玄天烈火到底是怎么恢复的,无人知晓。赤水这个废物,自己要靠昆仑照,人家重黎自力更生就恢复了。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赤水太弱了,耗尽沧海神力,也没有能够灭掉全部的玄天烈火,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不过,赤水本来也不是自愿的啊,不尽力也在合理范围内。
如今,重黎现世,很难不觉得他不是来寻仇的。
重黎一共就熄过两次火,后一次是赤水搞的,当然,赤水本人无意于此,那就得算司昼头上。上一次,则是被远山搞灭的。
没错,在重黎妄图恢复夜的时候,是远山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阻止了他。
那时候他还不像现在这样弱鸡,能单刀赴会,封印玄天烈火。世事百转,神往低处走,沦落到司命手下的一个与众不同的微神。
远山作为司命手下能力最强的微神,多少年不工作一次,据说如果不是上层神令,也不会特地调派他来渡我回神。
巧之又巧,这二位远古至交,远山司昼,正齐聚神之禁迹,无间之地。
这是哪,这是冀州,重黎的老本家就在这里。是以重黎终于有机会报当年几箭之仇。
在昆仑的时候重黎打上天去还差点事儿,在这诸神退避的无间之地,冤家路窄,他还能不找茬吗?
所以,竟然不是远山和重黎有一腿吗,还是重黎的旧日仇人,那这个仇人也未免太好磕了吧,你的火焰流淌在我皮肤之下。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纳闷了,这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早告诉我我还会脑补那么多吗?
“你问我了吗?”远山反问。
……妈的,没有。草了。
我抓狂,他的理由相当之贱,但是无可反驳。
我确实没有问。
我是这么想的:提前问他,他要是不说还躲,那不就有防备了吗。当然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谁让他自己之前凹锯嘴葫芦人设啊!
我在心里抱头狂骂三万句,随后认错态度良好:“是我思维定式了,8好意思。”
远山哼了一声,谴责之味溢于言表。
“公务员也会被裁员的。”小故事大道理,赵长生挑出重点,回应司月的“回家说”。瞧瞧,昆仑丘也不是诸般好。
司月有些戚戚然,转念一想:“可我是关系户啊,我后台硬啊。”又不戚戚然了。
赵长生:“……”
“所以,远山是因为阻止重黎才变废物的吗?”司月问。
远山:“?谁是废物,这里你最废物。”
“……草,没说你脑子不行,说你身体不行,神力不济。那你他妈的自己说说你为什么从一个单手灭重黎的牛人,变成今天只会改别人命运,离开昆仑木就四肢乏力的微神。”司月奇了个怪了。
“因为……后来做错了一些事。”远山淡淡道。
“哪些?不仔细说说吗?”赤水笑道。
远山也笑了,“怎么,沧海神族的亡族罪人还有脸说别人?”
赤水被踩了痛脚,“你有胆再说一遍!?那是隐退!”
远山真的又说了一遍。
……无语了。
赤水气得直跺脚。
远山被赤水直挺挺地推了个屁股蹲,赤水还拿胶带把远山的嘴封上了,用神力加固了好几道,让他撕不下来。
不好意思,远山手里昆仑木的神力额度因为对抗我而用得差不多了,还没来得及去找司昼重新批。现在可以说是毫无还手之力。
“活该,就你他妈话多。”司月嘀咕道。
远山还生着我的气,不肯开口求我帮他解开胶条,赵长生说可以帮他解,但是他要帮她做账目。远山才不做这种下脚料的琐事。
司昼也也没有帮他的意思,轻飘飘地说他话太多了,这样也蛮好。
远山就这样安静了整整一天。
天哪,没有他贱嘴,这个屋子所有人的幸福指数都提高了许多。
到第二天他上车去吃饭的时候,司昼才挥手给他解开胶条。
远山用手背揉着自己的唇周,找回自己的声音,哑声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落魄凤凰不如鸡。”我接道。
“……”
远山贴了一天胶条,导致现在除了“哼”不会发别的声音,和什么畜牧业小动物一样,赤水则仗着他占上风的神力优势,洋蹦的很,说一些有的没的话。司月挤在赵长生耳边,耳鬓厮磨,曲咕曲咕。
司昼神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有些喘不过去,下达指令,都给她滚下车去坐公交。
金蝉脱壳
几个事儿精同居的生活总是充满了摩擦,吃穿住行都不免有几番争论,我自觉除了我自己,没有一个正常人。
时间转回到我们的饭局。
“今天我们坐在这里,都是为了庆祝我们的昆仑丘和沧海一族恢复建交。”我业务精熟地美化了一下场面,接下来举杯畅饮,就可以边吃边聊了(计划通)。
无人应答,勉强和平的氛围里透露着一丝丝硝烟未散的气息。
赤水梗着脖子道:“谁和你们恢复邦交?”
远山:“准确的说是网开一面和戴罪立功的关系。”
……?我不知道吗?这他妈不是句场面话吗?
“勿要吵,当我什么都没说过。接着谈袁君惠的副本。”
鉴于赤水他们还不知道袁君惠是谁,有必要进行前情提要。
远山将这件事概括为,一个卖海货的死缠烂打瑶台昆仑神。
……虽然这么说没有概念性上的错误,但是听起来为什么,如此暗藏机锋。
赤水有被内涵到,“你说谁呢?”
“说你了吗?”远山故作无辜。
赤水自然是不肯上远山的套,自己去对号入座,气得牙根发痒。
这是什么,这是指桑骂槐呀。司昼是西王母高徒,司月是西王母倒霉外甥女,都是瑶台一脉的昆仑神。卖海货的,他意思就是一个卖鱼的一个倒腾海水珍珠的呗。远山真是无时无地不抓住每一丝可以讥讽赤水的机会,仿佛有什么大仇。
司月也发现了这一点,小心翼翼地发言,“你们俩仿佛有那个什么大仇。”
远山和赤水同时皮笑肉不笑道:“没有。”
“那就是有那个什么大病。”司月自言自语。
一把子支持了。
引起我和司月注意的另一点在于,赤水有这么舔狗吗?我不信,你看他现在这个德行。哪还有半分舔狗的自我修养。
司月舞到正主面前,问赤水:“你以前也这么舔狗?”
舔狗不得好死,确是这么回事。
赵长生清清嗓子,提示司月慎言,注意生命安全。
赤水对司月用最和善的语气说出世界上最恶毒的话:“你这辈子都不要想带着昆仑照的碎片回家了。”
司月呜呜。
反正在这两天,我是理解赤水的。做人不要话太多,谁没有年少无知的时候,哪壶不开提哪壶,鞭尸者,非人也。
当然是要私下去扒皮。我已经摩拳擦掌准备挖掘司空处上层领导的绯色往事了。多么刺激,多么有吸引力。我已经兴奋到开始暗笑了。面上还是要装的云淡风轻一点,安抚司月,让她闭嘴,不要打草惊蛇,以免物料难扒。
司昼对这些无聊之人所说的无聊之话,熟视无睹,主持会议持续推进。
第一个问题,怎么处理袁君惠。换言之,怎么才能让袁君惠不再纠缠司月,不再在我们的聚神之路上添堵。
提议1:司月不能婉拒一下吗?
Pass。
何止是婉拒,司月字里行间言行举止任何情况之下都透露着拒绝的意思。但是袁君惠将司月的垂头丧气理解为水莲花不胜凉风那一低头的娇羞,将司月的拒绝理解为女子特有的矜持和忸怩。
骚瑞,女子特有,但司月没有。
“矜持个头,好好说话还是给他脸了是吧。就不应该搭理他,跟我磨磨唧唧我就直接骂他。”
赵长生:“低情商:成霜,高情商:司月。”
“霜霜啊,你知道要不是我,以你这个脾气还有这个说话做事的风格,是找不到工作的。”赤水叹道。
“脾气坏,没眼力见儿,说话不好听,办事考虑不到别人。”远山补充。
……?
我要说话不好听了!
司昼从云鬓之上摸下一支镂花玉簪,敲了敲玻璃杯。风吹树叶沙沙作响。这是风伯特制的回声簪,价值不菲。我们昆仑丘还处在以物换物的原始交易阶段,风伯眼界太高,唯有司昼的仓库能够值得他去瞧上一眼。是以,我只见过司昼戴过回声簪。
司月:呜呜饿饿,富婆抱抱。
司昼佩戴回声簪,乃是出于上位者想让手下的人闭嘴但是又懒得开尊口的想法。
风吹树叶,场上顿时收声。
“跑题了,回来。”司昼短促有力地把跑到八百里外的话题拉回来。
就这帮人,太爱跑偏,讲一个事,能谈出八百个事来,什么时候能聊完正事。
我总结陈词,司月回应无效,另想办法。
提议2:要不然谁牺牲一下,扮一下司月的对象,就说司月隐婚了。
Pass:。
袁君惠说了,“不需要你的回应。”你能说什么?
司月只能说:“哦。”
“那剩下无非两个办法,强攻……”远山尚未说完,司月顺口接道:“弱受。”
“……智取!”
强攻还是弱……智取,大家意见并不相同,像我,我就支持强攻,我对这种愚蠢而不自知的人忍耐力为,0。司月就支持智取,希望大家不要搞得太难看,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也许还能回去摆摊呢。
赵长生日常中立。
赤水支持智取,理由很简单,“这样有意思。”
远山支持强攻,理由也不复杂,“这样见效最快,不必多费口舌和时间。”
二比二平,那就剩司昼关键性的一票,也是领导压倒性的一票。
“需要的话就喊雷神给他一道雷,让他醒醒。”司昼言语寡情。
赤水挑眉:“至于吗?这么大动干戈。”
“我们昆仑丘对于这种愚昧、麻烦,还一意孤行的人向来都是这个态度。”司昼话中有话。
有人的心窝被戳到。
赤水的呼吸明显微窒了一下,怒极反笑,“好,这才是你做事的风格,谁叫他瞎了眼喜欢昆仑神呢,这不是上赶着来送命吗。不死一死,哪来的教训从此开了眼呢。”
此话一出,吓得我一筷子菜笋都没夹稳。
司昼微微一笑,算是默认。
如果可以,希望我能在这个饭局上隐形。如此具有张力的情景我本来是很喜欢看的,但是前提是我不用担心一会儿谁会把这个包间炸开。远山不担心的,还嫌好戏不够多呢。
司月战战兢兢低头扒饭,连远处的菜都不敢去够,赵长生转了转圆盘,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饭桌上,大家吃的不是饭,是沉默。服务员进来的时候大气都不敢出。
似乎只是我又重新夹了一筷子笋的工夫,场上的对话就自然而流畅地接上了。
怎么刚刚不是老情人质问分手吗?而是好像是真的在谈袁君惠这个路人甲。这个场景后续发展和我预想的不太一样啊。
司昼虽然口气硬,但是还是最终投票给了“智取”。
毕竟是瑶台司月的事,司月的意见比较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