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自他们踏进民宿公寓的那一刻,一切都开始跑偏。
关静按照房东给的密码开了密码锁,“444233”,什么破数字。
推开门,又退了出去,这是公寓还是垃圾堆?
确实是公寓,也是垃圾堆。
上一位房客留下的垃圾袋堆满墙角,瓜子皮饮料瓶铺在地上,外卖盒散发食物的味道,床铺凌乱,使用过的卫生用品和它被拆下来的包装一起卷在洗手台旁。
关键是这个屋子不通风,复式结构两层楼,只有一楼有窗户。
成霜走到窗户旁试图开窗换气,问“当时是谁挑的这间房。”
司月说是司昼,关静当时发了三个链接,没有人给意见,司昼看中这间屋子一楼的滑梯和蹦床,做主说选它。
一听是司昼,成霜嘴上马后炮的心立刻收敛了。
但是司昼本人也很不满意,滑梯上都是土,谁滑谁蹭一屁股土。
远山倒是没有吐槽,因为这个奸滑的男人,在打开门看到这糟糕的景象的时候,就走人了,说他先去门口的快餐店坐会儿。
现在大家都觉得这个决定十分明智。
刚刚给房东打电话,房东说是两点上一波房客刚刚退房,还没收拾,让他们等会儿。
“怎么说呢,就是已经不想住了。”成霜说。
但是现在退房的话还要和房东掰头,定金也许还要不回来。
“不行,我有点想吐,我先出去找远山。”
沉闷又带有异味的空气不流通,让坐了半天火车的关静直犯恶心。
交涉好麻烦,大家决定先逃避他妈的,一会儿再说。
一伙人在快餐店里,找到了悠闲在看小说的远山。
“这小说的题材是扶贫,为什么要VIP,这扶贫吗?”
见成霜进来,他问道。
“……”
成霜不理他。
众人枯坐了一小时,关静点了一堆吃的,吃完后他们又折回去看了看。
收拾倒是收拾好了,垃圾清空了,洗漱用品也给换新了,但是这糟糕的通风状况还是一如既往,云州没有空调,连个换气装置都没有,这让来自大自然的各位感到烦躁。
“怎么说呢,虽然已经收拾了,但我还是不想住了。”成霜说。
其他人虽然没有这样说,但是脸色确实也是这么个脸色。
“将就派”司月安慰姐妹们:“其实,也还行,我住哪都行。”
鉴于实在不是很想和人吵架,他们勉强,十分勉强地入住了。
然后不约而同地收拾了一个小包准备出门,等不得不睡觉的时候再回来。
关静本来是想下午倒在民宿里睡一觉的,也出门了。
心好累,他已经些微感觉不妙。
赵长生那几句话就萦绕在云州上空,绕得他头晕。
按照规划,今天晚上是去菜市场和花卉市场感受民生。
去乘坐5号线地铁,咬先通过两道向下的扶梯,一个壮汉就站在两道扶梯之间。
他们不明所以。
直到他们看到那个大哥追着一个女孩子跑,嗷嗷乱叫,只是因为那个女孩子没带口罩。
他们不自觉驻足观看了一会儿,发现这个男人是只要看到没带口罩的女孩子,就会追着人家跑,指着她的脸“啊啊啊”地叫。
他们快速戴上口罩,低头通过了扶梯。
地铁上,众人拉着扶手。
司昼说:“云州,有点意思。”
远山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成霜说:“这是有点意思?精神病吧。”
司月安抚她:“这人应该是不太正常,偶然现象罢了,莫在意。”
司月真是心大,远山又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关静在手机上刷云州的社会评价,网上都说云州挺好的。
云州蔬菜水果的价格种类和冀州并没有差别,他们悻悻地离开了菜市场。
去花市的话要转乘好几道地铁,回到5号线,转4号线,再转6号线。
回到熟悉的5号线。
一个大妈坐在司昼旁边,先是趿拉着鞋,然后把鞋脱了,屈腿踩在地铁座位上,再然后躺了下来。
在她躺下来之前,司昼就僵着脸把自己从座位上拔了起来。
沉默,没有人敢去触司昼的霉头。
4号线。
列车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大家不约而同地选择站着,站成一排。
刚刚一进来的时候,成霜习惯性地环顾四周,车厢连接处站着一个穿粉色长裙的女人,和她对视,她觉得这个大姐的眼神很有进攻性,她感到奇怪,不加停留,迅速移开了眼神。
司昼和司月站在一起说悄悄话,那个粉裙子姐忽然搭了话:“你们也去花市呀,这是最后一班地铁喽。”
司昼迷惑,为什么要搭话,要接吗?
司月脸皮薄,抹不开面子不搭话:“是啊是啊。”
粉裙子姐就和她们攀谈起来。
说是攀谈,全程只有司月在说人话,司昼在口罩之下尴尬地时不时“嗯”一下。
成霜碰碰远山的肩膀,望着那个粉裙子女人说:“你觉不觉得她奇怪。”
远山干错利落地回答:“我觉得。”
“他是男的。”两人异口同声,低声说道。
成霜给关静发微信:“你过来一下,自然一点,有话和你说。”
关静拧过来:“咋了。”
“咳,你有没有发现现在和司昼司月说话的那个姐,有点不正常。”
“啥不正常?”关静往粉裙子姐那里望。
三女的一起说话,有啥不正常,那女的,长头发,粉裙子,挎着有萌兔图案的包,还挺瘦,不就是一正常女的吗。
“你看她脖子上那根颈带。”远山提示道。
关静丈二摸不到头脑,颈带怎么了,装饰品。
这么没眼力见呢,成霜给他分析:“你看啊,虽然看起来是个正常女人,实则不然,从上往下看,她瘦得骨骼突出,脸上没有什么肉,眼睛很大,龅牙突出,五官、声音都显不出是什么性征,很中性。”
“她的手臂肌肉感明显,线条很粗糙。”
“再往下看,她的鞋是普通黑色板鞋,也是中性的,但是和她的淡蓝色袜子一样,都很脏,那么她至少是一个很不修边幅的人。”
“如果她是女的,那其实这一身搭配都很不协调,劣质纱感的裙子像地摊上给模特穿的,那个包很卡通没什么说的,但是灰尘仆仆的黑鞋配这个颜色的脏袜子不是一般女的能穿出来的搭配。就这么说,你是男的你看不出来,我是女的,我觉得任何女的都不会这么穿,这么邋遢。”
“但如果说他是男扮女装就很合理了。”
“所以,你猜到颈带是来遮什么的。”成霜提示完毕。
关静越听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不由得把注意力放在成霜说的这些地方。
颈带在这个“女人”说话间上下轻微移动,喉结的骨头尖露了出来,关静咽了口口水。
艰难地回答:“喉结”
妈耶,女装大佬,不会是吸啥的吧,很邋遢的一男的,还要扮女的,瘦得脱相,有一种病态的苍白。
他有些担心司月和司昼,“快把她们拉过来吧。”
“你去?”成霜问。
关静头晃得像拨浪鼓:“不不不,我不敢。”
成霜分析道:“我觉得她应该是在进行社会化实验。”
不放弃任何以女性身份和别人交谈的机会,来辨认自己是否成为了一个女性。
远山说:“那她很失败,让你一眼就看穿了。”
“笑死,也不是第一眼吧。”
第一眼,这个大哥试图和她对视,然后找到开口的机会,她强硬地推开了这个机会。
司月看到了成霜的微信消息,一时哽住。
再面对眼前这个大哥的时候,心理建设有些垮塌,说话逐渐“emmm”化。
再看司昼,司昼神情冷漠。
司月有些不能接受,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之前只有她在认真地和女装大佬对话吗?
到站了,这个“姐”翘着兰花指,非常娇俏地跳下了车。
车门缓缓关上,三人向昼月处缓缓靠拢。
“草了,怎么会这样。”司月愤然道。
远山一副我早就说云州野人城市没人信的样子。
成霜倒是很兴奋,人类观察计划让她血液里的八卦因子蠢蠢欲动。
“我要下车,回去,花市谁爱去谁去。”和许多奇怪人类的近距离接触让司昼开始狂躁。
有些疲惫了,他们放弃花市幻想,准备回程。
然而回程的路也很诡异。
他们果断了放弃了地铁这个不祥物,按照白天的路线往回走。
白天没有施工的地方现在缺围挡施工,白天没有修路的地方大车正横在路上修路。
本来步行一个小时能到,成霜觉得这得走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了吧,就还是没有到。
路上遇到了一个喝醉了酒的乘客,下了车,和出租车司机高频率对骂马勒戈壁。司昼走的快,看到了这一段。
司月腿短走得慢,就只能看到他的男性同伴笑着抱着他,拦着他那温情一幕。
“草了,他俩在接吻吗。”
“……”
很像,但是不至于。
成霜明显注意到司昼的步伐越来越快,这是她狂躁的表现。
终于七拐八拐回到了民宿。
又看到了下午在地铁口啊呜啊呜拦小姑娘的男人。
那男人指着摘下了口罩透气的司昼啊啊啊地大喊。
一道寒风涌起,这个男人变成了哑巴。
司昼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众人紧随其后。
“云州为什么这么多野人,你是不是来过。”成霜悄悄问远山。
远山早就说过云州是个野人城市,但是就说了那么一句,而且都觉得是他对云州的抵触情绪,也没有人当回事。
当然来过。
“《山海经新编》有言,久居群山者,慎入云州。”远山说。
“什么新编?我只知道《山海经》。”成霜纳闷。
《山海经》是西境风物考察委员会很早很早之前发行的通识读本了。
远山轻巧地说:“我新编的,在走流程修订,还没有递到司昼眼前审批发行。”
“好,你可真是我的好朋友,我会给你通过的。”司昼骤然回过头来,说道:“但是你最好下次提前详细和我科普一下。”
夜晚,窗外遥遥传来美妙的对话,在静谧的深夜,显得十分悦耳。
“我cnm”和狗叫声此起彼伏交织。
好野啊这些人,成霜赞叹道。
她相信楼上楼下所有人都听到了。
困于云州
司月:“我现在觉得一切都因我而起,我当时要是死透了也没有这么多事了。”
赵长生:“你不能死,死了要出大问题。”
司月:“???真的吗”
成霜:“真的,你死了我们都完蛋了。”
目前他们在云州住的这个地方叫做银鹊坊,领导说这个地方不祥,关静便改了票,让大家提前离开了野人窝,但饶是如此,还是免不了被这个破民宿妨到。
第二天清晨,关静的尖叫声穿破云州。
一只拇指粗的小强在关静打开书包的时候和他四目相对。
众所周知,小强是一种群居动物,发现一只就发现了一群,在一些不利于边吃边看的描述中,房间里鸡飞狗跳,导游关静心情奇差到险些带着大家误车。
列车发往云州的更南边。
“真奇怪啊,明明是一起下的单,怎么我就和你们差出去一个火车呢?”
司月在车厢另一头发来语音。
除了司月,所有人的票都被分到了第一节车厢的第一个隔间。
车厢里左右各有上中下三个铺位,中间隔着临窗的小桌子。
他们四个人恰好被分到两个中上铺,也就是说下铺都是别人,恰好不能在下铺打牌。
“真奇怪啊,明明我们有六分之五的概率在火车上打牌的。”
六分之五是怎么变成0的,成霜也百思不得其解,回过去一条语音。
司月那头倒是分到了下铺,只是两个壮汉占了她靠窗的位置,瑟缩成一小团的司月敢怒不敢言。
柳暗花明又一村,正巧第一节车厢下铺的两个乘客都没有按时上车,他们心安理得地占据了打牌的绝佳位置,并且及时拯救了孤零零的司月。
“不过,很难不觉得这个订票系统在恶心我们。”
关静如是说。
银鹊坊的天一直是阴的,司月希望到了云池坊能够放晴,太阳一照,野人滚蛋。
“我现在就做法,云池坊天气晴,巨晴。”
晴空下的云池才会更美丽。
司月让大家一起做法,说这样更有效果。
列车驶离阴霾重重的银鹊坊,仿佛就和野人说拜拜,和霉运说拜拜。
一行人在火车上快乐打牌。
这种牌叫做“打楚”(chu,音是这个音,懂的都懂),冀州人的老传统艺能了。
四个人,以黑A和红A分成两人一伙,最先走的人记4分,最后走的人记1分,由此记录14分不同。记1分的人下场,换第五个人上来。
起初,成霜不动如山,感觉自己是赌神附体。后半场成霜大输特输,上场就下去,风光不再。一代赌神迅速陨落。输到计分都不再有意义,直接内定倒数第一,喜提给各位买水果的机会。
蓝莓、芒果、荔枝……色彩斑斓地搅在一起,成双提着它们入住了新的民宿。
云池坊的民宿整洁亮丽,宽敞舒适,拉开窗帘还可以看到云池的一角。
新的旅程看起来一片光明。
但是事情的发展往往不尽如人意。
吃饭的时候,成霜将筷子扔给远山,好巧不巧砸在了司月天灵盖的正当中。
“哦草。”司月捂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