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成霜:屁股还没坐热呢!
第十日
距离四月初四还有十日。
就是那么短暂的一刹那,成霜忽然想起来,她们好像忘记了什么,但是又想不起来。
直到医院给成霜打电话让她把医药费清了,她才想起来,把一个大活人忘了。
关静,还在病床上躺着呢。
云州市人民医院。
关静的伤已经七好八好的了,唯一没好全的就是他的情绪病。
首先在于,为什么这么多人里倒霉的那个是他。
“你说我招谁惹谁了,导个游差点把命搭进去。”
其次在于,成霜等人居然把他扔在医院里,不管不顾,自己出去冒险。
“你们这群人,真行啊,就这么对待导游?!”关静气得躺在床上哼哼。
最后一点在于找的那个护工不靠谱,让医院看出来了,医院给他通讯录里的亲朋好友打电话,第一个电话就打到了他前妻手上。
“这是什么,这是我在生物学上濒临快死了的边缘,又在社会学意义上一脚踏进了棺材板!”
成霜唯唯诺诺地赔礼道歉:“不应该不应该,实在是不应该”“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这两句话排列组合,应对关静叨叨叨的控诉。
关静气饿了,便转了话头:“中午吃什么?”
成霜毫无察觉,继续:“不应该不应该,实在是不应该。”
“?!”
“应该应该,这个应该,我去给您买全家桶。”
成霜赶忙关上病房的门,把关静的怒火挡在门后。
还好是赵长生刷卡给他开了单间,不然关静这个碎嘴叨法,隔壁病床脑梗了还要赖他。
转身出了楼道,成霜就把什么全家桶半家桶给抛到脑后了,或者说,从一开始,成霜的注意力就很飘忽,左耳进右耳出,又或者根本没进耳朵,绕着耳朵走的。
成霜心里惦记着别的事。整个人以极为飘忽的状态在马路上兜圈子,走了两个小时,忽然意识到:“我为什么在这里走?”
抬头望向街面的行人,他们两两结伴,三五成行,纷纷走向自己的目的地。
那她的目的地在哪呢。
不知不觉间,成霜又绕回了医院。
推开关静病房门的那一刻。
呀,忘了!
成霜忽然恢复了记忆,她临走前说给关静去买全家桶来着。
关静见成霜两手空空,拿鼻子在病房里四处搜寻,似乎没有炸鸡的香味。
“说好的全家桶呢,你买哪去了??”
成霜很尴尬,把清洁大姐新买的垃圾桶拖过来:“如果我要说,我去‘全家’买的垃圾桶,你会信吗?”
“??!”
“……病人不能吃太油腻,喝点粥好。”
“md我早好了!!!”
何止是好,等这帮b人等得都要发毛了。
成霜赔礼道歉,给关静买了三个全家桶,才止住他逼逼叨叨的怨气。
两个人就这么叽叽喳喳地返回了冀州。
关静不愿再理这帮b人,也不想知道为什么一群人进了云州,回来的只有成霜一个,哼哼唧唧地回了四方大街的勘缘堂,
成霜进勘缘堂里赵长生的小屋子鼓捣半天,出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熟人。
“四哥?”
魏老四?
“嘿,这不是咱成霜老妹儿吗?”魏老四看到成霜也很惊讶。
“你来?”
“哥来找赵大师算算姻缘,你不是吗?”
当然不是,成霜拒绝赵长生给她胡扯什么姻缘,神没有姻缘!
“赵长生出远门了,店里只有一个半吊子……等会儿,姻缘?你?姻缘?”成霜反复核对这个词,和魏老四有任何沾边的地方吗?
魏老四憨憨一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双下巴:“嘿嘿。”
……刚刚赵老四是在害羞吗?成霜觉得更诡异了,难道这种诡异从云州传染到了冀州?
“敢问您的姻缘是?难道是‘她’?”成霜模棱两可地套话。
魏老四心思不会拐弯:“赵大师也和你说了?讨厌!”
“……”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成霜走出四方大街的时候还有些消化不了魏老四桃花满面的羞赧。
原来魏老四粗犷的外表下有这么细腻的一颗心,为了追求自己喜欢的人,宁愿搬到一个鸟不拉屎的郊区。业务范围在闹市,居住环境在远郊,通勤时间都够长的。为了爱情,还要操持小区的麻将联谊。
成霜这才知道,魏老四一直将许锦声视为假想敌,怕他的心上人看上这假清高的小子,所以接到她求救电话的那一刹那,隐秘的情敌心理立刻为她的谎言助燃。
“不算啥,住那儿起码能和她说两句话。”魏老四一脸纯情。
“……”
成霜回忆起别墅区里住着的那个不问世事的女人,连轰动全城的凶杀案出现在自己的居住地都无动于衷的女人,警察问询也拒不开门的女人。
魏老四,你有点眼光,原来是喜欢一些挑战。
“可是我看那个姐不像是愿意和人说话的样子,上次警察敲门她都不开,她会和你主动说话?行啊四哥!”
魏老四享受吹嘘还要喊低调低调:“嗨,不算啥,也就每天倒垃圾的时候。”
“?”
“我现在负责小区的垃圾分类。原来那个倒垃圾的让我撵走了,她家的垃圾我都是上门去取,她还冲我笑呢。”
“……”
祝魏老四早日感动佳人后,成霜离开了四方大街,再次恢复到无目的漫游状态。
了结人间事务,她在人间到底有多少事务呢?
哦!她还有工作!
成霜想起了自己是一个有人间职业的人!
良禾这辈子没有这么尴尬过。
出洞天大厦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良禾专注于玩手机,忘记了看路。
不过看了也没有用,眼神不好,每天看资料眼都花了,出门就是聋哑机器人。
一脚踩进了水泥地,其粘软,还以为踩年糕里了。
一个踉跄,未干的水泥地上留下了两个犯罪嫌疑人的脚印。
踉跄的那一下太过突然,良禾也不记得她有没有两只脚都踩在水泥上进行一些左右互救。
洞天大厦落成庆典在即,重抹一下门口水泥可以理解,但是怎么连指示牌都不放?!
良禾抬头望了一眼洞天大厦明光锃亮的门厅,再看看这赫然印在门前的,有深度的鞋印。
一想到明天干了之后,她就要在这座大厦的周年纪念上贡献出珍贵的足迹,自己先社会性死亡了。
良禾很踌躇,怎么办,要拿个啥铲子重新抹一下水泥面吗,但是哪有铲子,这人来人往的,她拿个铲子在门口,万一还抹不动岂不是更尴尬。
一番思想斗争,良禾决定装死。
有本事去查摄像头。
但是事情倒霉就倒霉在她回来的时候,在同样的地方又摔了一跤。
明明这次她特地避开了水泥裸露的部分,但是踏上中间那块铺路的金属板的时候,金属板出溜了。
“……”
保安大叔正站在门口。
当良禾踉跄到保安大叔面前时,她听到了那句死亡之问:“小心点,姑娘,摔着没?”
“……没没没。”
“那两个脚印是你踩的吧?”
这真是命里有时终须有,良禾要为一个小时前的自己顶锅。
良禾垂死挣扎:“……是吗?我不太清楚。”
保安大叔老练地看向良禾鞋底:“这简单,看看你的鞋上粘没粘泥就行了。”
良禾低头一看。
……能没有吗,刚踩的,还热乎的呢。
悔不该买西芹的时候没有把鞋边的泥擦了。
此时的良禾希望自己没有脚,是一只会吐泡泡的人鱼。
良禾讪笑:“嘿,还真有,那可能是我?”
咱装死就装到底,绝不说陈述句,问就是可能。
保安大叔也笑了,往鞋印那里一站,打开手电,鞋底花纹和鞋型轮廓清晰异常:“姑娘,你来比一下。”
“……是我。”
良禾一脸晦气地上了三十一层,看到了同样一脸晦气的齐闻。
良禾:“我今天运道不对。”
齐闻:“巧了,我今天运道也不对。”
良禾:“你咋了?”
齐闻:“我一脚踩门口水泥上了。”
良禾:“……”
……哦,原来那个更深一点的鞋印是齐闻的,怪不得,她就一只鞋上有泥。
良禾找了个废纸壳子蹭自己鞋边上的泥,还不忘递给齐闻一张。
成霜推开办公室的门:“家人们,看着老头了吗,今天周一,他每周一不是总晚上才回家吗?我在这里里外外转了半天都没看见他。”
所长老头今天去跑经费审批了,很烦躁,早早回家养生。
齐闻:“哦?你还知道人是要上班的?”
人当然是要上班的,但是我不是人。
这是可以说的吗,不是,于是成霜自觉地拿起良禾放到墙角的那把准备墩地的墩布,开始清理办公室的泥脚印,以此博得齐闻女士的好感分数。
听说成霜找所长是辞职的,齐闻换了新鞋,从卷宗柜里取了一沓材料拍到成霜的桌子上。
“把你的项目结了再说。”
地面被成霜墩出了泥花,良禾看不下去了,把墩布接过来:“刚刚我就想说了,这不是墩布,这是所长的地书笔,他上午顺手放这儿的。”
成霜:“……”
尽管成霜是在路洵明的授意下进研究所的,但不可否认,成霜在认真的时候还是洞天大厦三十二楼最能抗课题的,齐闻仔仔细细地看了成霜的辞职报告:“所长不管你,我也懒得问,但是你辞职就辞职,落款落笔名是什么意思?”
齐闻把辞职报告扔给良禾,抱臂看向成霜:“我刚刚顺手查了查你这个笔名,写得烂,还断更,是隐喻你研究水平不行还中途弃我们大家而去吗?”
良禾:“惊!这不是你平时扫作品的时候最痛恨的那种人吗?”
“……”
写完辞职报告,落款的时候,成霜的心里又不知道再想什么罢了,心不在焉,不知在哪。
八点半,洞天大厦对面的空中放映屏今天不是哪个偷\\税流量的广告,而是央视对于电子烟上瘾现象的批评,成霜想起了那个自制纸卷烟的倒霉月亮。
天上没有月亮,因为月亮下了凡间。
39市场的夜市依旧热闹,只是摊煎饼的小店早已经换成了卖鸡翅包饭的。
“emm也行吧,就要这只,小点,吃不了,明天该坏了。”
成霜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顺着声音的方向找去,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小小一只的身影,戴着一个鼓气翅膀的帽子,站在果木烤鸭铺前和老板还价。
那个倒霉的月亮回来了,成霜笑起来。
成霜在勘缘堂的小屋里焖了半天,就是在和赵长生通话,赵长生告诉成霜,司月这两天就能被她捞上来,只是不知道她动作这么迅速,第十日还没结束,完完整整的司月就回来了,不仅回来,还用一个下午去把工作辞了。
司月见成霜凑过来,本来想狠狠地甩她一个脸子,让你不救我!
天太黑,觉得成霜也看不清。
妈的算了。
比起成霜,司月更想骂的是远山这个狗东西,
在成霜的死缠烂打之下,也是在烤鸭确实需要成霜家冰箱保存的情况下,司月决定先封存这件事,在生活中缓慢黑化。
而且不和成霜回昆仑丘,怎么去痛骂远山这狗东西!
司月顺了顺气,站在烤鸭炉边问这位科研人:“你怎么比这烤熟了的鸭子看起来还焦头烂额。”
“慧眼!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成霜讨好地说。
这事还得从齐闻拿出来的那沓有很多!!!批注的资料说起。
一个任务驱动型论文汇编被层层转包,老头交给他最信任的齐闻来做,齐闻又交给她最信任的成霜来做。最后课题出了纰漏,所长把齐闻痛批一顿,说她态度有问题,齐闻又把资料放在成霜面前,说她态度有问题。
“齐闻倒是没有给我劈头盖脸原样来一顿,但是我很羞愧,所以加班补救,一时半会儿还辞不了职。”
“所以是你的问题?”司月和烤鸭店老板说多来一沓饼。
成霜并不承认是她的问题,一开始齐闻也没有和她说明白这个课题最后怎么审核,如果她早知道最后是所长老头亲自一个字一个标点地审阅,她早就诚惶诚恐,毕恭毕敬,精益求精了。
“所以是齐闻的问题?”司月想了想,冰箱里到底还有没有黄瓜可以切丝。
“齐闻她看也不看就交上去了,没有把好最后一道关。”成霜开始推卸责任。
“这不是信任你吗?”司月和烤鸭师傅说“酱够了,别太多了,咸”。
成霜有被刺到:“……确实,齐闻每天忙得要死,我确实挺闲的,还是赖我。”
“可不是,你成天出去冒险,司昼突然说去哪你都跟着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开除了呢。”提了一兜子烤鸭的司月和成霜告别烤鸭师傅,下次再吃到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成霜:“离开除确实不远了,如果我重金聘请良禾给我当枪手的事情被齐闻知道。”
“你这么有钱?”早知道这烤鸭让你付钱了。
“我之前还是很阔绰的好不好,现在是不行了。”成霜说到这个还有些惋惜,在没有遇到这帮人之前,她还是一个勤勤恳恳每天工作十一个小时的标准科研人,要不然齐闻为什么把课题交到她手上,不给她的小良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