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格格不入的根本缘由,就是怀渊那双标式的态度,他讨厌昆仑诸神,唯独不讨厌成霜。
面对成霜的时候,怀渊会收起那种视若无睹的冷漠与轻蔑。
此时面对着司星,怀渊再次重复曾经的态度。语气含了轻蔑的意味,并且不加掩饰地露在天光下:“你管得着吗?”
他并不记得他怎么惹到司星了,只知道司星似乎从来都没有好态度对他。
不过,无所谓,他并不关心。
这一句“管得着吗”,直重冲司星的天灵盖而去,司星真想把他踢到云州办事处,给他胡乱定个罪名。
让他去挖矿!
投鼠忌器,司星也只是想想。
“我管不着,我肯定管不着啊,管得着你的人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块地上飘着呢。”
成霜管得着,那不是也被你拽下界了吗,现在还没回家呢,可见,管得着不是件好事。
成霜也是不听劝,早和她说钦青鸟不祥,她不听,还不撞南墙不回头。
怀渊听出了司星在嘲讽他,但是他并没有兴趣和司星打哑谜,直接说:“那是我和成霜的事情,不关你们的事。”
你们?还有谁也这么问过吗,司星觉得也可能,怀渊这种鸟脸怎么这么大,成霜不是为了他去无间之地的?给他们昆仑丘造成多大损失知道吗,她平白无故多干了多少工作知道吗?
“成霜真是白为你做那么多事情,我看她都是枉费心意。”
司星想,她不要知道太多好吧,以前成霜在背后帮他抵挡舆论,维护他,说了多少好话,为了怀渊能少和大家起冲突,原本是要找怀渊做的事情,成霜暗中截下来多少,因为成霜知道,他们大概率会和怀渊发生不愉快,就像她!
成霜:“我来我来,怀渊的籍贯履历我清楚我来帮你填好,保证无误,你找他多费事,我马上,你看这不是填好了吗。”
成霜:“是我,山火那件事赖我,诶呀你不要声张嘛,我就是学了个新法术没控制住,真不是怀渊,什么成霜:你看见是他放的?眼花,一定是眼花,走,我带你去找言鹳治治眼睛。”
成霜:“您说怀渊故意顶撞您,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其实是体谅您……”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成霜,你真是没出息!
司星还记得成霜一脸灰一脸土地回来去帮怀渊修房子,还有得了什么好东西先去找怀渊,这些事不胜枚举。
她还以为成霜这真心一片是收拢这凉薄青鸟的穹顶,没想到,啥也不是!
司星为她的朋友感到不平,白瞎了那一点一滴的心意,更不要提最后搭上自己的神格。
成霜的脑子现在治好了吗?
怀渊不愿意再搭理司星,只是司星截了他的路。
“让一下。”
他与成霜之间如何投桃报李是他的事情,但是这些都和外人无关。
司星见他不搭她的话茬,更是觉得狗男人无情无义,小成霜可怜兮兮。
“你以为,要不是成霜,我会停下来和你说话吗?”
怀渊冷声道:“我也是。”
如果不是成霜经常说司星是朋友,他根本不会理她。
四月初一,他与成霜有约,他要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赵长生要让他将日期定在四月初一,赵长生说,如果不是四月初一,成霜就会有危险。
四月初四,英招巡检,四月初一又和成霜有什么关系,怀渊并不清楚,但是他不能拿成霜的安全去冒险。
越过那道虚浮着的洲际线,怀渊离开了云州的地界,去赴一场离别之约。
而此时弱水大渊感应到牧渊者的足迹,也发生着异动。
白虎
离四月初四还有九日。
得到良禾的技巧建议“遇事不决改标题”之后,成霜豁然开朗,迅速改了一遍项目稿,不过她不敢提前交上去,怕齐闻觉得她没有用心改。齐闻自己当陀螺还不够,还要把她当成陀螺,成霜自认自己是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没有齐闻那持之以恒精益求精的本领,不愿意当生产队的驴,当然要最后再摸一把鱼。
成霜正忙着收拾房间,屋里这些东西都不准备打包带回符惕山,只有一样东西她犹豫了。
远山的kindle。
成霜对着这个没了电的kindle回想起很多和远山的对话。
远山仿佛生来就是要和她作对的,她最讨厌烂文,他就偏挑烂文看,那些小说她扫一眼就知道在讲什么的东西,远山偏要自己看个清楚,丝毫不理会成霜的“快逃”警告。
一个学不会垃圾分类的男人,都说了不要在垃圾桶里看小说!
远山不仅不理会成霜的“快逃”警告,还捏住了她的七寸。
把她的电脑抱出去,她就会跟着电脑出去。
妈的,不许动我的电脑,里面多少未完成的论文和草稿、笔记!
恶劣!成霜把充电器和kindle卷起来,放到一个小盒子里,藏在了床底下。
就不给你带回去!
无事一身轻的司月,正等着享受一把关系户的福利,等着十日一到,靠着关系户的身份能和成霜一起回山。
三姨,心疼一下你的崽!不要出尔反尔!我要回家!没有神格我可以当黑户!
司月甚至还采买了一些冀州特产准备带回去,下次再来人间不知道是啥时候了,没事谁下凡啊。
闲着没事的司月把自己剩下的钱翻出来,上了天,这些都是纸,不如用来打卡了各类稀奇古怪的饭馆。要知道不是谁在昆仑丘都能享受外卖的,只有三姨能使唤胜遇帮她送外卖。
洞天大街新开了一家饭馆,菜系虽然平平无奇,但是店面却装潢出了一种水浒风,一只巨型仿真白虎被立在门口,成为网红拍照圣地。冀州人崇尚白虎,这也算是一种民俗的物质性表演了。
第一次路过这家店的时候,成霜被这栩栩如生的虎像吓了一跳:“怎么这么眼熟呢。”
司月站直了,伸长胳膊,连白虎下巴都够不着:“我比你还眼熟,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
“好像三姨那只白虎啊,小时候经常舔我的脸,我怀疑我现在脸小都是它舔的。”
西王母的宠物是一只大老虎,昆仑丘也有许多虎首,虎身,类虎的怪兽怪神。
成霜也想起来了,西王母的坐骑正是一只白虎,吼起来很吓人,只不过大概世上白虎长得都差不多吧,成霜也分不出来白虎与白虎之间的区别。
成霜绕着立式巨虎像走了一圈,摸起来还是仿真皮毛的诶,就是粗糙了一点,成霜悄悄给了白虎一拳,拳头砸在硬邦邦的塑面上。
司月:“……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过完瘾的成霜:“回头不许告诉白虎。”
不能说她在人间给了假白虎好几拳。
出于对于白虎的亲切感,成霜司月晚上又来这里吃饭了,新开业,捧场的客人还多送了优惠券,司月和老板商量她们不要券,折到菜价里。
老板:整个店,就这一桌最事多。
临走的时候,天已经是傍晚了,按理说现在已经是春天了,她们在云州耽搁掉了整个冀州的冬天,只是冀州还在倒春寒,降温后的夜晚还不能尽情吹风。
路过白虎像时,成霜满怀恶意地又是一招黑虎掏心,不,白虎掏心,不过这次拳头并没有砸在冰凉的石面上,而是砸在了热乎的、柔软的皮毛上,赤水家的羊毛地毯都没有这么长的毛,上一次有这种手感还是在……
瑶台!
瑶台白虎!
巨虎的眼珠转动,涎水滴到了司月的头上,喉咙里发出轰隆声。
冀州的傍晚本不寂静,但是白虎的吼声如一声惊雷从地面上铺开。
司月成霜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玩偶成精还是白虎临凡?
餐馆中的人在震惊之下,纷纷向窗外望去,成霜立刻散开云雾,遮住了窗格。
但是附近还有夜游的行人,他们只是一时没有把白虎立像和轰隆的声响联系起来,一旦他们联系起来,穿过乳白色的雾气,来到吼声源头,就会抬头看到,那只白虎缓慢地晃动自己的虎头,准备换一个姿势。
司月的神力还使不利索,勉强固定住白虎的爪子,不要抬起来吓死个人。
“哥?是你吗,你想干嘛呀,找我吗?咱不至于玩得这么吓人吧。”
正在她们两个不知道白虎下一步会怎么引爆事态的时候。
司昼出现了。
司昼走到白虎附近,抬手凝冻了时空,周围的行人原地不动。
白虎见司昼已经被引出,轻而易举地挣脱了司月的简易束缚,大幅度地活动身形,抖了抖头。
冲着司昼,伏下身躯,粗重的呼吸声作响:“司昼,姮娥事毕,速归瑶台。”
司昼说:“事有耽搁,还需要一些时日,白虎能否为我传达此意。”
白虎似乎早料到司昼会有拖延的说辞,再次开口:“事有耽搁,还是事有耽溺?”
司昼眼中锐芒划过。
要不是这是瑶台白虎,成霜觉得她和司月今晚都可以吃烤虎肉了。
司昼问:“这是西王母的意思,还是白虎的意思?”
白虎的话在喉腔□□鸣,震动着路灯的波光:“白虎是西王母的白虎。”
司昼微一颔首,并不向白虎,而是向白虎身后的那位瑶台主人:“司昼已知。”
“还有八日,人间八日,司昼神切记。”
白虎扭动身躯,从虎形立像的束缚中脱出,显露更为巨型的真身,在司月的目瞪口呆中奔跑入成霜制造出来的大雾中。
临走前,白虎舔了一下司月的帽子。
司月:“……”
谢谢你没有舔我的脸。
成霜跑到司昼身边拉她的手,司月则瘪着脸还想着之前司昼见死不救的事情。
成霜问:“姮娥?她的事情不是解决了吗?你们还有别的事吗?”
司昼凝重的神色让她想起了远山,他们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
雾气散去,成霜的面庞还带着几分探询,司月则仍旧是一副天真不知愁的样子,如果司月能把渴求她哄一哄的神情收敛一下。
司昼忽然不知道她们的生活还能够再平静多久,能多一会儿就多一会吧。
司昼笑着说:“没有别的事,只是姮娥的事情还没有解决。”
却说姮娥代替司星入西境驻云州办事处后,司星处理完散神,和姮娥在边境线交接。
踏上云州的土地,诡异之气缭绕,有散神借了势,跃出乾坤袋,误将姮娥当做司星,而就在姮娥即将受到攻击的那一刻,追随着姮娥踪迹的后羿出现,喊了一声“阿姮”,救下了姮娥。
后羿的记忆道被解开了,重黎你干的好事还挺多!
远古的怨侣相见,别是一番滋味。
后羿言语有愧,姮娥的依依之情再次滋长。
司星一个头两个大,严厉警告姮娥,智者不入爱河,只有怨种才会重蹈覆辙。
姮娥惧怕西王母的威严,却不愿就此离去,说要同后羿一起将常姮找回来。
司星只好汇报给司昼,还有一个大活人没有找回来呢,人间事宜尚未结束。
那么常姮究竟被投到哪一个时空了呢。
这件事还要问关静。
关静:“……”
在司昼的注视下,关静想哭,他只是一个想混吃等死的店员,招谁惹谁了,一天天的这b日子。
司昼坐在勘缘堂的椅子上,派头立刻就上来了,眼神里写着:“搁这装呢?”
“好吧,我说。”
装死无望,关静感慨一声:“天界的一粒沙,落在散神头上就是一座山。”
关静就是被重黎开了记忆道的,火烧太行酒店的神族之一,也就是那位“怨恨瓦罐”,具有随时随地拆卸痛苦面具的功能,一会儿发疯一会儿岁月静好,他愿称之为吸食鬼草后遗症。
但是赵长生见他有一些GPS根骨,挑中他给自己打工,从重黎那里讨了过来。
帮他压制了一下发疯后遗症,虽然有时候还是会有些迹象。
成霜仔细端详了一下,猛然发现关静是谁,他就是在地铁上的那个倒霉小偷!被她掰折了腕骨的那个倒霉鬼!
她说为什么关静见她就把手藏起来呢。
“啊你还说!我拿人钱财□□,赤水只是要我往司月身后贴个条子,你居然送我上西天!!”关静延迟狂怒。
成霜:“……”
司月:“也真是难为你了,见到凶手还要和颜悦色地装没事人。”
成霜:“?我不是帮你勇斗歹徒?司月你不要忘记我的好!”
司月怎么回事,怎么不放过任何一个磕打她的机会,司月的心不是号称可以吞吐日月吗,还在生气,关键是,她也就是个知情不报吧,不是主犯捏。
这就是双标,明明见到司昼的时候也撇着嘴噙着泪花准备控诉司昼的无情的,谁想到司昼只是娇着声,温柔地摸了摸司昼的脸,司月就已经沉浸在她温柔慵懒的笑容中,忘记要耍疯这件事了、
司月对于自己见色不起义这件事情感到荒谬,但是勉强接受了。
因为她的敌人目前只有她爹一个。
赵长生把沙漏往回一撤:“想好了吗,这个阵法进去之后有惑乱心智的副作用,只有等你们谁找到常姮后才能自动关闭。”
重黎消失了,时间又迫在眉睫,烂摊子还是要领导给他收拾。
关静交代了重黎常去的旧时空。
要找到姮娥,就要进入旧时空当中。时空的秩序是这世间最为稳固的天道,不乏有神研究关于时空倒流的阵法,但都以失败告终,天地之间以一种无法倒退的流动之势奔淌。
虽然无法逆转时空,修改时空,但是可以代入时空。
简单来说,就是既往存在的人和事已然定下,神力在时间这头可以做到的就是,让常姮成为既有的一个人,去经历这位前人的一生,大约可以叫做灵魂置换。
再简单点说,就是常姮不知道附着在谁谁上了,得捞回来。
捞人可以,但是这个记忆的不确定性是怎么回事,进去了之后,不记得自己要捞人还捞什么捞。
“那也不能都忘了自己的任务吧,进你这阵这不傻几率好歹得有三分之一吧,不然我们进去干什么,一日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