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与二殿下交情不深,可是此事不论怎么看,都是唇亡齿寒的大事。
一旦原先身为太子的二殿下一倒,其余几个皇子必定人人自危,再也不敢与新君作对了。
至于那个鸠占鹊巢的王德轼,更是春风得意。
加之来的路上他也看到了,赈灾的事效果不错,那些灾民全都回到徐州府安生过日子去了,如此一来,赈灾的功劳便要落在这个狗贼身上了!
林通越想越觉得此事蹊跷得很,袖中藏着的信函也不转交了,丢下一句话转身便走:“还请太子妃好生照料殿下,小的这就日夜兼程,向殿下汇报此事!”
林通走后,姬临宸勉强撑开疲惫的眼皮:“拦着他,拦着……跟他说……让老九,在……在岛上……好生韬……韬光养晦……切莫……切莫回来……送……死……”
短短的一句话,大喘着气说了半天才说完。
独孤晴痛哭声声,捏着帕子捂着嘴,不让自己太过失态。
可是自家夫君这个样子,她怎么能坐视不理呢。
因而她嘴上应了,走出去后却并没有阻拦林通,反倒是叫管家将府上的汗血宝马牵了出来。
“此乃风驰,先帝在时西域进贡的千里良驹,还请将军不辞劳苦,早早带回老九的消息。”独孤晴说着,又送上一盒子首饰,“将军拿着路上用,若风驰力有不逮,不必怜惜,弃之,换下一匹。风驰通人性,虽遭遗弃,但却懂得养精蓄锐,恢复精力后,自会寻路回来。”
林通接过缰绳,婉拒了那盒子首饰,飞身上马,闪电般划过夜晚空寂的街道,一路南下。
独孤晴回去后不到半个时辰,府外便来了一群羽林卫,将整座府宅团团围住。
昔日辉煌的太子府,眼看着便要大厦倾覆了。
明王收到消息的时候,下意识捏碎了手里的一枚玉简:“定是王德轼这个狗贼回来了!去,取本王的腰牌来,本王会会他去!”
第48章 一波三折(上)(二更)
王氏相府一派喜气洋洋, 到处张灯结彩,全家老小,都等着王德轼从皇宫回来。
除此之外, 还有与王家交好的京都新贵,早就收到了消息,要来王府吃接风宴。
王德轼特地挑在黄昏时分进城, 一来朝会早就散了,除非圣上传召或者有要紧的军情急奏, 否则其余官员是没有理由进宫的。
他便可以独享圣恩,便是嚼舌头吹歪风也没什么人知道。
二来, 天黑的时候做点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才不会引人注目嘛。
这一君一臣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便掩上御书房的门, 密谈起来了。
前朝太子,无论对于哪个王朝来讲, 都是一面可以随时扯起来的大旗, 新君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王德轼投其所好,年前便求来独门秘方“百日断魂散”,此物无色无味, 便是大宁朝最厉害的仵作也验不出什么来。
君臣两个只需静待时日, 便可收到姬临宸薨逝的消息了。
只不过, 林通的出现打乱了王德轼的计划,他盯着那前来回话的小太监, 恶毒的眼神叫人不寒而栗。
此人乃是他安插在废太子府上的眼线,林通一出现, 他便第一时间来传递消息。
新君得知此事颇为焦躁:“再拖下去, 恐要生变。万一老九回来, 怕是要闹将开来。”
“陛下,此药根本不惧任何检验,亦无药可解。若陛下实在不放心,便加大剂量,让他不出七日便全身腐烂生疮而亡。九殿下就算星夜兼程,也是赶不回来的。”王德轼并不似一般臣子那样毕恭毕敬地站着回话,而是不老实地往新君身上贴来,一双手这里摸摸那里捏捏,一副欲求不满的饥渴样。
新君不耐烦地将小太监赶了出去,不多时便惯得王德轼整个人骑在了自己腿上,宽袍未解,直接撕扯开来。
“混账东西,堂堂御书房……”新君的话淹没在无尽的欢娱之中,什么废太子,什么老九,什么家国大事,全都没有一夕纵欲来得重要。
待两人翻滚完,天都黑透了。
王德轼从龙椅上爬起来,一身的臭汗,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陛……陛下,虽说九殿下来不及赶回来,但……微臣觉得有必要防着点林通。”
“他不是走了?如何防他?”姬弘康胡乱把衣服一拽便坐了起来,他摁响案头的铃铛,片刻后内侍曹公公便领着几个小太监鱼贯而入。
他们对眼前的一切早已见怪不怪了,一个个把自己当聋子当瞎子当哑巴,放下水盆和干净衣服便退了出去,只留下姓曹的一人伺候。
王德轼侧身让开些,方才运动过于激烈,以至于他腰膝酸软,站着都费劲,只得靠在桌案旁:“把废太子的府邸围起来,以免林通杀个回马枪,来把人带走。”
“他敢!”姬弘康怒目圆睁,姣好的皮相之下是一颗早就打算赶尽杀绝的心。
王德轼笑笑,接过曹公公递过来的湿毛巾擦了擦身上:“有何不敢?陛下忘了他的主子是谁了吗?”
“少提老九!若不是因为只他一个未成亲也未及冠,我未必会选他!”姬弘康着实来气,原以为这小子最好拿捏,事实上他在京城也装的挺好。结果一到了江南就开始杀人放火了!简直岂有此理!
“陛下,再忍忍,那药就快到了,听说用过的都说好,定能让您在面对女子的时候可以一展雄风。到时候陛下还愁没有自己的孩子么?一旦陛下有了亲骨肉,他姬临霄还能蹦跶几时?届时要杀要剐,不都是陛下您说了算!”王德轼擦完身子,便将毛巾随手一丢,不偏不倚,罩在了曹公公的脑门上,害他手上一抖,将毛巾上的水挤到了姬弘康身上。
姬弘康震怒,抬手便给了曹公公一个响亮的耳刮子。
曹公公只得立马跪下,三呼万岁,小心求饶。
姬弘康不耐烦地摆摆手:“笨手笨脚的,出去出去出去!”
曹公公真是无妄之灾,嘴上不敢说,心里却早已骂娘,此时低眉顺目地出去,一声都不敢狡辩,谁想才退到门口,姬弘康便喊住了他:“慢着,这几日可曾盯着皇后服药?”
“回陛下的话,皇后每日早晚各一碗坐胎药,太医院的原判也说过了,皇后身体调理得很是不错,只待陛下您……”
后面的话曹公公不敢说了,眼观鼻鼻观心,盯着那一滴冷汗发抖。
陛下最忌讳人说他不行,这事他也不想触雷啊。
姬弘康果然怒了,抬腿便踹翻了水盆,怒吼一声:“滚!”
曹公公冷汗直下,后背已经湿透了,闻言如蒙大赦,慌不择路地调头便跑,一脑袋撞在身后的柱子上,痛不敢言,点头哈腰,百般小心,总算是关上了御书房的大门,逃出生天。
“陛下莫气,您这一气便满脸红晕,着实叫微臣想入非非啊。”王德轼不老实地往他身上瞟。
姬弘康却没了心情,身为一个男人,面对女人无法崛起,无法生养自己的孩子,这是他一辈子最大的耻辱和阴影。
要不是在王德轼这厮身上找回一点自信……
哼!
怒喝一声,姬弘康下了逐客令:“去去去,把姬临宸看好了,休叫他再有翻身的可能!”
王德轼归拢归拢衣服,低眉顺目地走了。
谁想,一回到府上,与宾客们寒暄几句,才吃了几口热菜喝了两口热汤,便听门房来报:“相爷,不好了相爷,明王殿下砸门来了!”
噗——到嘴的老鸭汤,就这般全都喷洒出来。
王德轼擦了擦嘴,直奔大门而来,身后姬妾成群,一个个如惊弓之鸟,又要看又要躲的,当真是滑稽至极。
而这些新贵之家的宾客,也全都丢下银箸,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一个个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明王此举的动机何在。
“嘭——”的一声,王氏相府的大门,便叫姬弘尨的手下整个儿给撞掉了下来,哐当一声颓然砸在地上,吓得王德轼原地后跳,蹦的跟猴子似的。
姬弘尨笑眯眯地看着王德轼:“呦,不好意思,你府上的管家不让本王进门,本王只好砸出条路来咯。”
王德轼嘴角抽搐:“都是些刁奴,殿下不必放在心上,请进!”
姬弘尨却又不肯进来了,他像是早就有备而来,叫手下搬了张太师椅让他坐在王氏相府正门口,翘起二郎腿,叼上一根水烟,吞云吐雾,好生自在。
王德轼看傻眼了,这明王,怎么可以这般有辱斯文!
简直不可理喻!
他却只能强忍着怒火,赔上一副假笑:“殿下,殿下有气实属人之常情,下官这就叫人杖毙了门房,给殿下出气!”
姬弘尨抬头,对着王德轼喷吐一口烟雾:“啧,跟你妹妹一样的骚狐狸味儿。离本王远点,本王对男人不感兴趣!”
王德轼的脸唰的一下白了!
袖子里的手攥成了拳头,脸上却只能继续尴尬地微笑:“下官听不懂殿下在说什么。舍妹紫韵已入了孙府为妾,早已南下应天府;至于其余几个妹妹,尚且在老家不曾赴京团聚,不知殿下可是修了□□之术?否则的话,还请殿下慎言,毁了一个姑娘家的名节,并非君子所为!”
姬弘尨嗤笑一声,从怀里取出一方帕子丢在了王德轼脚下:“令妹入孙府之前,早已琵琶别抱,做了本王的女人。怎么,这样大的事情,王相居然不知情么?这倒是怪了,令妹口口声声要为哥哥的势力添砖加瓦,因此不惜以色事本王,只求本王日后许他一个正妻之位。这……难道不是王相授意的?”
王德轼脑子轰的一下,彻底麻爪了。
这个明王,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坐在他王家大门口,当着这么多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来,是想毁了王家剩下的几个姑娘吗?
他必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便冷下脸来,下了逐客令:“下官虽然位卑身贱,但从不敢疏忽对舍妹的管教。殿下一面之词,张嘴便来羞辱舍妹,居心叵测,其心可诛!恕下官不能忍受此辱,明日殿前,定要与殿下辩个明白!殿下请回吧!”
姬弘尨不动如山:“我偏不走,你奈我何?”
王德轼恼羞成怒,再也不与他逗嘴皮子,直接扑上来,要推姬弘尨出去。
姬弘尨早有准备,袖中匕首一出,连挥几下,眨眼便将王德轼的衣衫划拉得稀碎。
王德轼瞬间成了剥皮的洋葱,光溜溜地杵在那里,半天没弄明白明王这个疯子到底要做什么。
待宾客们看清他身上的咬痕与吻痕,纷纷发出惊呼惊叹,他才意识到事情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狂奔而去了,似脱缰野马,超出了他的预期也不再受他的管束。
他完了,他的秘密,他与陛下之间的秘密,眼看着就要大白于天下了!
便在此时,门外却传来皇长子姬临笙的笑声:“皇叔好兴致,怎么对侄儿的心头好这么感兴趣了?也不给侄儿留点面子,真是的。侄儿年轻急色,让皇叔见笑了。”
第49章 一波三折(下)(一更)
众人傻眼。
大殿下这是何意?
年轻急色?所以王相身上的欢爱痕迹, 乃是出自大殿下之口?
众人不免倒吸一口口凉气,呆立当场。
王德轼嘴角快抽筋了,他挤出一个尴尬的笑, 也不知道大殿下抽的什么疯,居然上赶着来认领自己有龙阳之好,怕不是脑子进水了。
罢了, 只要能掩盖掉他与陛下之间的事……
他便就坡下驴:“大殿下,您可算是来了, 快,快劝劝明殿下, 殿下他……哎!”
王德轼一副饱受羞辱的可怜样, 明摆着是明王欺负人了。
姬临笙阔步迈近,经过姬弘尨身边时不忘行了行叔侄之礼。
姬弘尨眯眼看着他, 依旧吞云吐雾:“大侄子晚上好啊,怎么, 放着你老婆孩子不管, 要来当绿毛龟?皇叔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与王相有一腿了?”
姬临笙冷笑一声:“此乃侄儿与王相的私事,皇叔如何知晓呢?皇叔定是气侄儿前几日得了好东西不曾给皇叔留一份, 莫不如就此请皇叔去府上小叙片刻, 好全了侄儿的愧疚之心?”
姬弘尨不语, 吐出一大口白烟,隔着烟雾, 看不真切他的表情。
姬临笙却已来到王德轼身边,明摆着要护短了。
姬弘尨嗤笑一声, 见好就收:“很好, 大侄子你高兴便好, 皇叔便不打扰了。这就去你府上等着。”
姬弘尨一出王府,便与街头等着的几个侍卫碰面了:“太子那边如何了?”
胖些的答道:“殿下拖延的时间够长了,想必李四他们已经把人救出来了,只是属下还没收到消息。”
瘦些的答道:“大殿下吩咐属下转告殿下,皇后有恩于他的生母,他定不会眼睁睁看着王德轼与陛下要了二殿下性命的,他此时前来,便是来与王德轼耗着。殿下若出来了,便即刻安排替身事宜,越快越好!”
姬弘尨沉默了,原来大侄子是来帮忙的,看来他皇兄虽然死的冤枉,但几个儿子倒是个顶个的眼明心亮。
姬家的江山,还有救啊!
姬弘尨不再耽误,领着侍卫,往废太子府赶去。
老远便看到废太子府着了火,火光冲天,甚是吓人。
在大宁朝,救火的优先级在京城内向来都是最高的,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皇亲国戚,谁家烧了都是京兆尹的不是,因此,即便那些围在府外的羽林卫可以无动于衷,京兆尹却不得不领着守城的将士前来灭火。
一时间,废太子府外人潮拥挤,救火的被挡了道,便高声骂娘,羽林卫习惯了高高在上,必要骂回去。
有那脾气暴躁的还要打上一架,怎一个乱字了得。
姬弘尨冷眼旁观,立马看出来,靠近姬临宸卧房的那边火势很弱,想必李四他们已经进去了。
只是迟迟不见出来,当真是急得他坐立难安。
正烦躁呢,便听到一串马蹄声疾驰而来,宝马良驹堪堪停在他面前,马上飞身而下一个眼熟的面孔,不是林通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