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芳摇摇头:“我就是心里头憋得慌,才同你说这件事。”
她停了半秒,又笑道:“说出来我心里头舒服多了,也算为我这段见不得人的小秘密划上一个终结。”
她说:“我应该是会应下家中商议的那段婚事,我同你说这件事,只是想告诉你,我很羡慕你和大人两情相悦。”
等许裴昭下值回来,安乐把这件事同许裴昭说了一遍。
许裴昭揽着她,低头亲吻她的发顶:“所以我们更应该要好好在一起,这是多少有情人梦寐以求的事。”
第194章
两个孩子被她留在家中,她带着年芳去店里视察。
“客官您几位?”
新请的小二不认识她,笑盈盈地迎过来,带着她去柜台处先买单。
年芳刚想张嘴说点什么,安乐却伸手将她拦下。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殷勤的小二哥,一言不发跟在他后头,到柜台这边。
守柜台人早已不是卢成,这大半年里,安乐发现他管理能力超群,就把他提升为管理京中所有分店的总管。
新掌柜也不认识安乐,走流程收了两份钱,让小二哥带着她们在大厅里寻个位置去坐下。
趁小二哥去帮忙挑菜的时候,年芳忍不住问:“东家,为什么不表明身份?”
安乐从筷篓里选了一双递给她,神色自若地整理桌上的东西:“现在店中管理和小二基本上都换了新人,正好借这个机会瞧瞧,离了我们店里运行如何。”
说话间小二哥已经端着菜过来,按照店里培训,一板一眼给她们烤制食物。
腌制过的牛肉在铁盘上蹿出浓郁的麻香,白色烟雾缓缓腾起。
安乐看着小二哥不太熟练地烤肉,不着痕迹地问:“我怎么瞧着,店里的小二哥和我以前来时大变模样?你们店是换人了吗?”
小二哥不敢分心,盯着牛肉抽空答道:“没有没有,我们都是新招来到伙计,曾经在店里做事的前辈们,被抽调去做别的事情了。”
“这样啊……”
中规中矩的回答,虽不算特别好,但也不算特别差。
安乐全程不上手,边吃边看小二烤肉的手法,究竟合不合格。
吃到快结束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惊呼:“东家,您怎么在这儿?”
还没来得及回头,安乐看到年芳脸上闪过异样,微微摇头,回身看打破她计划的人。
雁子提着一包东西走过来,他顺势从小二哥手里接过夹子,十分娴熟翻烤香菇。
小二哥脸色惨白地站在旁边,手足无措。
他哀哀戚戚盯着安乐,肩膀发抖,回忆刚刚聊天的内容里,有没有说错什么话。
倒是雁子看见他像做了什么错事,笑着打趣:“你怎么像猫见了老鼠似的,抖成这样?”
雁子把考好的香菇放到安乐碗里,开玩笑地说:“该不会东家您没告诉人家小二哥身份,上店里微服私访来了?”
“东家想怎么来店里,还需要你过问?”年芳张口训斥,瞪了雁子一眼,转头对小二哥说,“你别怕,东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我们今日过来只是想尝尝店里的东西。”
被骂的雁子尴尬站在那里,看着她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
安乐看了看两人,心里头生出些许怪异感。
但她什么都没说,夹着香菇沾沾湿料,浅尝一口。
不得不说雁子作为老人,烤炙食物的经验更老道,火候也比新来的小二哥掌控得更好。
新掌柜看到这边的动静,忙过手里头的事,急急走过来。
他带着几分小心,恭敬地说:“不知东家寻访,若有哪里做得不好,还请东家责罚。”
安乐放下筷子,摇头道:“卢成的眼光很好,这家店交到你手中我很放心。”
从烤肉店出来,她又带着年芳去百货超市转了几圈,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根本不需要她再操心什么。
两个店都不需要她做什么,安乐对年芳幽幽地叹口气:“现在躺着就能赚钱了,为什么我觉得那么不得劲?”
年芳笑了笑:“那东家无事,要不要考虑回府去看看两位小东家?”
“不要。”想也没想,安乐便拒绝,“虽然我很喜欢两个小家伙,可是我是他们母亲的同时,我也应该拥有自己的生活才是。”
说完她想了一会,带着年芳去赁居。
因为烤肉店和百货超市,赁居管事对安乐印象颇深。
见了她,管事忙放下手中账本,笑着迎过来对她拱拱手:“听说前些日子安老板喜得贵子,小佬儿在这里恭喜安老板。”
“管事客气。”
安乐回拱手,她依旧是行的不伦不类的男儿礼,可再也没有人敢说她这样做究竟有多不适宜。
管事说:“不知今日安老板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安乐说:“我想再买个宅子,若没有宅子也无所谓,买块地也成。”
她把心目中构想的房子同管事说,管事听候想了想,道:“这么大的地方不是没有,只不过地段不太好,在城北。”
城北是除了名鱼龙混杂之地,一般来京中的外乡人、贫困人家都居住在城北那边。
听到城北二字,年芳下意识看了眼安乐。
那里时常能听说有人被偷了、有人被抢了,常在京中之人都知道,宁愿去城外的庄子,也不留在城北一带。
却见安乐食指在椅子扶手上轻敲,她问:“城北那边有完全符合我要求的房子吗?若是有,可否带我去瞧瞧?”
管事拉开桌子下的抽屉,取出一串钥匙:“钥匙就在这里,安老板想去您拿了钥匙去瞧便是。”
顿了顿,管事好心提醒:“您若真想去那边瞧瞧,一定得带几个护卫前去,免得有不长眼睛的人冲撞了您。”
安乐抓起串钥匙的铁环,谢过管事好意:“我去瞧瞧,若是合适,明日就来签订契约。”
在赁居里年芳不好问安乐,等出了门她机警看了看四周,压着声音询问:“城北不是什么好地界,就算你想再开分店,那边也不会有什么客人,你为什么还要去那边看房子?”
安乐对她摇摇手中钥匙串,老神在在地说:“放心,我--------------?璍不是想在那边开店,更不会想办到那边去,我心中自有打算,等定下来你便知晓。”
她们回许府叫了几个护卫,架着马车前往城北,等真真正正到了城北安乐才知道为什么管事和年芳对这里的印象那么差。
街道两边随处可见跪着的幼童,他们穿着满是窟窿的破布衣衫,脸上沾满灰烬,睁着圆鼓鼓的大眼睛,麻木地看着街道。
石板路两旁,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垃圾,还有脏兮兮的乞丐倒在路边,看起来要死不活,跟死人没多大的区别。
放下帘幕,安乐皱紧眉头问年芳:“怎么这么多孩子卖身?顺天府不管城北这边人的死活吗?”
“管,怎么不管。”年芳叹口气,“管了一波,又来下一波,顺天府怎么可能管得完?”
她将车窗推开条缝隙,刚好能看到外面的人:“那些在家乡活不下去的百姓,总想着来京城打拼,然后衣锦还乡去。可是在户籍地生存都艰难的他们,来了京中怎么可能讨得到好生活?”
“运气好的,被高门大院买进去,做个衣食无忧、看人脸色活命的奴仆,运气不好的便只能像外面那些人,饿死在路边也无人可怜。”
说完她眼中流露出点点落寞,但又自嘲地笑了笑,她又帮不了外面这些人,此刻同情倒显得有些假惺惺。
安乐听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论时代如何变迁,终是有一技之长的人,才能好好的活着。
马车停下,护卫掀开帘幕,招呼她们下车。
站在破旧的大门前,安乐环顾周围好的、不好的眼神,挺直了背脊,大步跨进宅子里。
这是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房子,每个房间都破破烂烂,没有一扇窗户是好的。
除了建有厢房,里面未设任何连廊。
作为住宅而言,它完全不符合住宅的需求;但是作为杂房,地段又太大,没点钱银根本买不起。
年芳捂着鼻子,这里面潮气很重,味道十分难闻。
她跟着安乐在里面狠狠转了几圈,没看懂这个房子能用来做什么。
但安乐看起来好像十分满意这栋宅子,边走她边点头,还伸出手在宅子里比划。
“东家,您该不会真想买下这栋宅子吧?”
“为何不?”
安乐收回手,对这里满意极了。
地段够大,买房子的钱也不贵,距离城东城南位置也不远,显然是个十分好的宅子。
她指了指其中一个厢房,同年芳说:“你看那个厢房,破是破了些,到时候请人来改改,就让人在里面清洗牛油。”
白皙的手又指向另一边:“那个厢房专门用来存放各种调味料和香料,到时候要用的时候,直接进去取便是了。”
说完她又看向空荡荡的院子,笑得更加灿烂:“这个院子够大,也足够通风,架口大锅烧制,也不用担心环境过热,让我们得员工热出病来。到时候我让人在这个顶上打个棚子,能够遮风挡雨,你说这里是不是足够完美?”
听到这里,年芳总算明白她想做什么:“你是想把这里打造成一个专门做牛油火锅底料的地方?”
安乐点点头,极喜欢她这份聪慧:“上回你们不都说火锅好吃吗?做火锅底料也不难,招些人手,稍微培训培训即可,到时候从烤肉店抽派个信得过的人过来,专门负责切菜以及管理这边,等火锅调料能够批量地制作时,我们就在京中再开个火锅店试点。”
“试点?”
“对。”安乐笑盈盈地说,“开个店试点,到时候若是京中百姓都喜爱,我们又把火锅店像烤肉店那样,开到全国去。”
上辈子,火锅店不但开遍了全国,甚至还火到了国外去。
没道理这里的百姓不喜欢火锅。
俗话说得好:有什么事不是一顿火锅能解决的呢?一顿不行,那就两顿!
第195章
从宅子出来的时候,很明显打量安乐和年芳的视线又多了不少。
安乐不动声色上马车,假装没看见。
马车行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倏地马车急停,安乐差点没摔出去。
外面忽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那声音像是砂纸在摩擦毛玻璃,划拉得耳朵生痛。
年芳下意识看过来,脸庞挂满了担忧:“东家……”
安乐抬手制止她说话,扬声问:“出什么事了?”
听着帘幕里发寒的声音,护卫心里胆战心惊。
他看了眼躺在马蹄不远处的乞丐,眼中充满怨愤:“回东家,有一乞儿冲过来撞上了马儿,现在昏迷不醒躺在那里。”
方才他驾马车速度并不快,根本不可能把人撞晕过去,一看那乞儿就是专门找事,故意撞上来。
然他话音刚落,围在乞丐身边的那群小乞丐哭得更厉害:“杀人啦!富贵人家当街撞死人啦!”
本想掀开帘子看看什么情况的安乐,手瞬间缩回来,脸色暗下来。
年芳不如她沉得住气,轻轻掀开车窗看外面,看看情况究竟如何。
就见车外围了不少乞丐,他们如同饿狼般睁着绿油油的眼睛,而马车在他们眼里则是香喷喷的肉。
“东家,我们被围住了。”
车外,护卫护在四周,谨慎地盯着这些乞丐,只要他们敢有所行动,护卫们便准备动手。
护卫头子看着带头哭得那个孩子,厉声道:“你们自己撞过来,现在反倒诬陷我们?”
那乞丐抬起脏兮兮的脸,眸中没有半滴眼泪。
稚嫩的小脸上闪过贪婪,他道:“我哥哥不能白死,给我们十两银子,我们自行将人安葬,不找你们都麻烦;如果不给……那我们只能去顺天府报官,要你们杀人偿命。”
护卫轻嗤,想他勤勤恳恳在许府做活计,东家怜他们辛劳,给的月钱比旁人多,一个月才一两银子。
而这小乞丐张口就是十两银子,也不怕这么多银子他拿不拿得下。
坐在车里的安乐听到外面的对话神色不变,她屈指将窗户推开条缝隙,从袖口摸出个木牌子递出去:“那小兄弟既然想让顺天府主持公道,我们怎可不成全他?去顺天府找报案,请府尹大人一定要给那小兄弟一个交代才是。”
小乞丐没想到车上的人真的要去找顺天府报案,肉眼可见他脸色僵住。
往常他们这样讹来城北的达官贵人,从来没有失手过。
那些大人都害怕传出什么不好的风言风语,遇到这种事,都是给钱将他们打发。
本以为今天也能顺利讹到一笔钱,往后几个月他们都不愁吃喝,可马车上那女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周围看好戏的人眼色也变了变,见无往不利的小乞丐一伙踢到铁板,眼中没有庆幸与奚落,而是变成了审视。
刚刚马车的主人从那栋废弃宅子出来,大家伙都清楚,恐怕那栋房子即将易主。
若是新来的是个性子柔、好拿捏的,对谁都是好事。
可是,依照现在来看,显然这不是好算计的主。
马车外渐渐安静下来,那些嘈杂的哭声好像随风远去。
安乐手中的牌子迟迟被被接走,她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拖下去,顺天府的人会自己来给那小兄弟一个公道吗?”
小乞丐从来没有哪回像今天这般难捱过。
如果那些护卫像其他那些达官贵人,驱赶、打骂他们,只要给他们留下伤痕,哪怕对方知道他们是讹钱,因为这些伤也不得不给些赔偿。
可是他们只是围在那里,什么都不干,所有讹钱的路都被堵得死死的。
眼看着护卫就要去接牌子,他给同伙们使眼色,准备抬着装昏迷的伙伴逃走。
他说:“此……此事何必麻烦府尹老爷,我们、我们自认倒霉,斗不过你们这些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