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一个人,因为路人甲都算不上,所以早早没了性命。
这时,瓦叔夹起一筷子糖醋白菜放进嘴里,边品尝边说到:“裴昭娘你这样想就不对了。”
口中那股子酸令他下意识皱紧了整张脸,他表情痛苦地继续说道:“你这才多少岁数,算什么过了半辈子的苦难,我看你明明是后福将至,你这一生只有子女孝顺、儿孙满堂。”
许母听后立刻破涕为笑,她感激道:“瓦大哥说的是,是我想岔了。”
见许母心情变好,安乐也放下心中那股忧思。
反正她现在来了许家,已经打破了原书的设定,只要今后她好好待许母,许母定会长命百岁。
觥筹交错,桌上三菜一汤渐渐见底。
瓦叔揉揉撑得快直不起来的腰,面色红润,发自内心地称赞道:“好羡慕裴昭娘,每日都能享用安女娃子做的这些美食。”
许母自豪地笑了笑,十分得意:“所以我日日都对裴昭耳提面命,要对小乐好。小乐能嫁到我们许家来,是我们许家的福分。”
“是这个理。”瓦叔一点都不觉得许母在夸张,就安乐这手艺,不论哪家娶她,都是那家人几世修来的福分。
安乐被她们夸得面红耳赤,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她拉拉许裴昭的衣袖,用眼神示意他说点什么,调节气氛。
许裴昭看了她一眼,特别严肃的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瓦叔说得对。”
安乐:“……”
毁灭吧,这个世界。
休息了片刻,许裴昭主动站起来收拾碗筷。
瓦叔的目光从许母脸上扫过,见她毫不生气,甚至是理应如此的表情,他摇头笑道:“本来我以为只是裴昭娶得好,但按现在看,安女娃子也是个有福气的。”
理了理衣摆,他抓着烟杆站起来,对安乐说:“今天我就先回去了,你的那个小窑明日我便能搭好。”
安乐忙倚着桌子站起来,作势要单脚跳着去送他。
瓦叔瞅了一眼她的脚,嫌弃地说:“行了,你那脚歇着吧,别再蹦出什么好歹。回村的路叔又不是找不着,不稀罕你送。”
明明是关怀的话,硬是被他说得像是训诫。
安乐目送这个别扭的小老头,无声笑了笑。
*
第二天,安乐的脚伤依旧没什么起色,许裴昭和许母依旧不让她出摊。
不让她出门,连食材都无法购买,今天瓦叔还要来做一天工,用什么来招待瓦叔呢?
“咯咯哒!咯咯哒!”
院子里,饲养在笼子里的母鸡高声鸣叫,提醒主人家它又下蛋了。
急促的鸡叫让安乐眼前一亮,这不正是上好的食材嘛!
她眼睛注了光,抓着许裴昭的胳膊道:“今儿个咱杀只鸡来吃?”
听她说要杀鸡,许裴昭心里钝痛钝痛。
虽然家里的鸡没养几天,可这些日子天天吃着人家下的蛋,他心中有几分不舍。
可是,瓦叔给他们帮忙,不收工钱做了两天活儿,若是不好生招待招待,倒是显得许家小气。
于是他忍着心疼,点点头:“行,那我去逮只鸡杀。”
说完他就要往鸡笼走,安乐赶紧抓住他衣摆制止他。
“你干嘛?”
许裴昭回头:“我去抓鸡杀。”
安乐立刻不信任地质疑道:“你行吗?”
不是她不想相信许裴昭,只是昨天他就煮个粥,都能糊成那样,这杀鸡的难度可比熬粥高得多。
她言辞间不加修饰的怀疑令许裴昭隽秀的脸庞立刻烧了起来。
刚想辩解两句,昨日那锅糊粥便浮上眼前。
不怪她这般态度,只怪他不争气。
还想再挣扎一下,他忐忑道:“昨天那粥其实是个意外,今天我可以做好的……”
看他模样,就是一副不打算放弃的表情,安乐叹口气,也不再阻止他。
他若想尝试杀鸡,那就去吧。
不论弄成什么样子,她都能救场,何必争得面红耳赤,惹他不开心。
她放弃劝解,无奈道:“你去试试吧。”
得了她的首肯,许裴昭心里异常开心,这算不算是得到了她的肯定?
提着刀走进鸡笼,笼子里面几只乌鸡正蹦蹦跳跳,“咯咯哒”没完没了。
突然安乐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她柔柔地说道:“抓鸡的时候仔细些,别抓那只公鸡。”
“为何?”
安乐倚着板凳坐下去,看着他的背影解释:“留着公鸡,之后母鸡下的蛋才能孵小鸡。”
“哦……”
许裴昭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我省得,你放心吧。”
生疏地拉开鸡笼竹编门,笼子里的鸡感受到动静,纷纷转过头来。
一只只绿豆大小的黑眼睛齐齐盯着他,好似在问:你要干什么?
被这么多只眼睛盯着,许裴昭心虚地咽口水。
忽然间心里开始打退堂鼓,握着刀的手颤了颤。
虽然他刚才跟安乐说得信誓旦旦,但自打出生以来,他就没宰杀过活物。
方才他只是本能地想让安乐休息,少做些事,倒是忽略了心目中的惶恐。
他久久停留在鸡笼前,没有别的动作。
安乐见状,忍不住笑出声,心情颇好的她调侃道:“许大官人,你是不是不敢抓鸡呀?”
“噗通——噗通——”
心脏再次不受控制的乱跳,紧了紧手中的刀,他结结巴巴道:“谁……谁说我不敢了,我……我这就去!”
带着那股劲,他向最里侧的那只肥硕的母鸡伸出手。
只是指尖刚出碰到母鸡轻柔的翅膀时,母鸡突然奋力挣扎,挥动着翅膀跳起来,仰着脖子一口啄到许裴昭的手背上。
尖锐的嘴堪比刀,啄到手背上的那瞬间宛如有利器在戳他。
没忍住闷哼一声,他又立刻压了下去。
他没忘安乐还在身后,决不能让她看见自己不男子气概的一面。
只是无论他怎么遮掩,院子就这么大,他的声音还是被安乐听见。
细小的抽气声扯得她心尖微颤,她暗骂自己不该袖手旁边。
许裴昭一介文弱书生,根本没接触过这些东西,怎么可能毫发无损地抓住老母鸡,并将其宰杀?
现在好了吧?因为她的放任,他被老母鸡啄伤,愧疚自心底升起,她忙单脚跳过去:“没事吧?伤哪儿了?”
许裴昭见她跳过来,忙揽过去,生怕她摔到:“小事,你过来做什么,当心被摔着。”
安乐则是去接他手中的刀:“时候不早了,还是我来吧,否则待会儿瓦叔来了,看见我们拖拖拉拉多不好。”
“什么不好?”
瓦叔提着木桶从外面进来,看见他们俩拿着刀站在院子里,脸色突变:“你们……该不会是不想给我饭吃,打算将我灭口?”
“您瞎说什么。”安乐哭笑不得,她指指鸡笼里的鸡,向瓦叔解释,“今天中午吃鸡,我们正准备抓呢。”
瓦叔目光放到鸡笼里那几只活蹦乱跳的鸡,收起开玩笑的神情,严肃地说:“又不过年又不过节,杀什么鸡,浪费。”
昨天晚上那一顿吃得已是满足,今天中午瓦叔怎么好意思再让他们杀鸡?
鸡多贵啊,村里哪家不是过年的时候才杀一只解解馋。
安乐不知瓦叔心中所想,她目光在鸡笼里搜寻,随后锁定许裴昭刚才挑选的那只鸡。
手快似闪电,再退出来的时候,她手中已然拎着母鸡的两个翅膀。
“咯咯哒!咯咯哒!”
倏地被困,母鸡拼命挣扎。
两只黑黑的爪子在空中滑动,有力的翅膀也想冲破束缚它的桎梏。
鸡的惨叫声折磨着瓦叔的耳朵,他连忙说:“你们快放开这只鸡!你们知道鸡能下多少蛋吗?”
心疼溢于言表,瓦叔给他们算账:“一年少说也有二百来个鸡蛋,这能吃多久!你们快松开它,别霍霍老母鸡。”
“哪儿这样算。”安乐摆手,“鸡蛋有鸡蛋的风味,鸡肉有鸡肉的口感,吃起来可是要各算各的。”
安乐根本不把瓦叔的劝解当回事。
这几只鸡她原本就是买回来做给许母吃,给她补身子用的。
只不过是最近几日的菜单太过丰富,她没来得及对这几只鸡下手罢了。
更何况,她在鸡贩子那儿还定了几十只鸡,这些鸡不吃掉,怎么能把那些鸡带回来?
而瓦叔却只当她是在客气,神情变得更加严肃:“你们家心善,对工人好。可是我给你们做这个小窑根本不费劲,你们这样招待我,我心里不好受。”
安乐这才发现瓦叔的情绪不对劲,她忙说:“叔您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我娘大病刚过,大夫说要进补,所以我杀这鸡也不是单纯用来招待您。”
第41章
虽听她这般说,瓦叔哪儿能看不出来她的意图。
若真是只给许母进补,大可不必在今日杀鸡。
最终瓦叔长叹口气,决定把她要的小窑做好些,也算回报她的这份心。
见瓦叔继续去做工,安乐指挥许裴昭:“快去厨房里烧锅热水,再拿个碗出来,馋不馋血豆腐?”
不说还好,说起血豆腐,许裴昭倒真有些怀念她先前做的鸡血豆腐。
扶着她坐下,许裴昭去厨房拿碗。
等他把碗放到鸡脖子下接着,安乐刀起刀落,鲜红的血液滴答滴答,落到碗里聚集起刺眼的红池。
鸡血放干净的时候,厨房里的热水也烧得差不多。
有了上一回的经验,许裴昭也加入拔鸡毛大军。
两个人坐在院子里,和瓦叔一边闲聊一边处理鸡,时间很快便过去了。
拿着处理好的鸡回到厨房,安乐把铁匠送她的小刀递给许裴昭,让他帮忙削小芋头的外皮。
她把鸡放到案板上,顺着骨头的走势,把鸡分成几大块。
再把鸡腿、鸡翅、鸡脚、鸡脖子分别切下来,放到一旁,而后处理剩下来的鸡身子,宰成方便食用的小方块。
准备一大盆清水,把鸡块放进去反复搓洗,直到洗涤的水不再有血丝冒出、鸡肉表皮摸起来只余淡淡的油腻干,把鸡块捞起来拧干放入碗中。
拧肉的时候,残存淡淡肉腥味,安乐迅速放入料酒、盐、胡椒粉、酱油、红薯淀粉慢慢揉抓。
一套马杀鸡做下来,调料们也完全附着在鸡块的表皮,便可以把鸡块放到旁边静置腌制。
许裴昭见她把鸡放下,抓准时机把削好的芋头递过来。
他一边清理手上沾到的黏液,一边嫌弃地说:“芋头这东西会好吃吗?”
安乐点点头,把芋头倒入清水里抓洗,说道:“芋头和鸡烧在一起,可以说是绝美!”
“嗯?烧鸡?”他愣了愣,问,“鸡不炖汤了?”
安乐顿时乐了。
感情在他心中,这鸡只能炖汤。
她把漂洗干净的芋头抓起来放到砧板上改刀,分心回答道:“鸡能做的花样可多了,今天让你见识见识全新的版本。”
砧板上的芋头全部被改成方便食用的小块,她一股脑赶到盆中放着备用。
想了想,她又去洗了几个香菇,改刀成一个个小三角,也放到了旁边。
食材准备好了,剩下的便是调味品。
抓把小米辣放到案板上,切成小段放到旁边;又拿把二荆条也切成小段和小米辣放到一起。
接着是要用到的各味香料以及葱姜蒜等辅料,按类别放到盘子里,准备工作便算是完成了。
“阿昭点火,我准备做菜。”
许裴昭抓起灶膛旁边的打火石,熟练生火,等候她的下一个指令。
锅热下油,清透的油七分熟的时候,舀进去两大勺豆瓣酱。
“磁啦——”
陈酿过的辣椒香瞬间爆开,翻炒几下后,清油染上朱色,变得通红。
这时,把小米辣段、二荆条段放入锅中翻炒,而后是各色香料、葱姜蒜以及花椒也通通倒入锅里。
先前的豆瓣酱香立马被掩盖,另一种混合浓香替换掉空气里每一种香味。
“这香气,简直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许裴昭深吸一口气,沉醉地说道。
安乐捂嘴笑,并不搭话。
这才哪儿到哪儿,就香得无法描述了?
拿过旁边腌制的肌肉,盆中的肉早已失去了粉粉嫩嫩的颜色,取而代之是另一种酱过的色彩,褐得香喷喷。
鸡肉下锅,安乐快速翻炒,严防鸡肉粘锅。
微褐的肌肉在锅中慢慢朝着白色过渡,安乐立刻加入黄酒与酱油,鸡肉块立刻被染上色彩。
又翻炒片刻,鼻底都是酱香,安乐开始顺着锅边往里加入冷水。
小火慢烧,锅中的水轻轻荡漾。
渐渐晃荡的幅度越来越大,从中心开始向外翻滚之时,安乐把芋头块和香菇块放进去,盖上锅盖闷煮。
两刻钟后,揭开锅盖,锅里的水已经变成了浓汤。
怕芋头的口感还未达到最好,安乐又找出瓦罐,把锅中的东西全部转移到瓦罐里,夹在小炉子上,文火慢慢煲。
“咕嘟——”
响亮的咽口水声在厨房响起,安乐下意识寻着声源望去。
就见许裴昭脸庞绯红,眼神闪烁,他抓紧衣摆不好意思地说:“太香了……有点忍不住……”
安乐装作没听见他吞口水的声音,笑道:“等做完了,放入香菜和葱,那才叫香。”
随着她的语气,许裴昭开始想象,越想肚子越饿,越想越想赶快来上一口!
显然这样想的不止有他,外面传来瓦叔的声音:“安女娃子,你这是在做什么?可把老头子我给馋得,口水不停地冒。你还想不想让我认认真真做你的小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