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捂嘴轻笑,帮着许裴昭说话:“对对对,乐儿你一个人出门我们都不放心,还是让裴昭陪着你一起去吧。”
安乐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实在不宜再拖延下去。她点点头,默许许裴昭跟她出门。
因为脚伤,她一瘸一拐的大步前行,看得许裴昭心疼不已。
他叮嘱道:“别走这么快,当心你的脚。”
谁知安乐却摇摇头,她说:“不走快不行,再拖延下去到镇上天就黑了。”
“你要去镇上?”许裴昭大惊。
“嗯。”安乐答道。
*
安乐带着许裴昭来到陈府后门,她十分熟练地上前敲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又是上次安乐见过的那个婆子。
婆子看见安乐,眼神闪过厌恶。
她可是早就听府里的其他人说过,公子的未婚妻居然敢偷偷违背婚约,擅自嫁给别人。
而且,嫁的还是个穷了吧唧的乡里人。
婆子抬起下巴,高傲地看着安乐,语气不悦地说道:“哟,这不是那个擅自悔婚、偷偷嫁人的安家姑娘吗?是什么风把您吹到我们陈府来了?”
安乐现在可没时间和这小人计较这些,她神情严肃地说:“劳烦婶子帮我叫一下陈末,就说安乐有一笔买卖想要和他做。”
“嘁,你以为还是我们家公子的未婚妻呢?想叫人便叫人,想把人赶走就赶走?你要点脸行不行?”
婆子大大咧咧的呸了声,做势就要关门。
安乐赶忙上前一脚踢到门上,长腿抵着门,不让婆子关门。
她黑漆漆的眼眸对上婆子的眼睛,冷冰冰地说道:“你到底叫还是不叫?你若不叫,耽误了这桩对陈末来说百利而无一害的买卖,你说他会不会恼羞成怒,把你赶出陈府?”
她信誓旦旦的模样吓得婆子心里慌张。
虽然明知道安乐不可能能和公子有什么牵连,可是万一她说的是真的怎么办?万一因她今日不通报,导致公子真损失了什么,到时候她真的承担不了。
气安乐这般威胁她,婆子又朝安乐啐了一口:“你给我在这等着,我去叫公子。”
说完她“啪”地一声甩上门,差点撞上安乐的鼻子。
第46章
没有外人在,安乐立刻脸皱到一起。
脚腕处仿佛被千万根针齐齐扎着,疼得脑门冒起细细密密的冷汗。
光顾着耍帅,忘记了她现在是个病号。
她肢体僵硬地抬着脚往下放,许裴昭见状忙上前来扶住她的胳膊。
看她呲牙咧嘴地倒吸气,他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我看你那么用力地踹门,我还以为你的脚不疼了。”
安乐眼泪汪汪地借他力倚着,小声抱怨:“我这不是被那嘴碎的婆子气狠了嘛……”
方才那婆子眼中的轻蔑在眼前浮现,许裴昭咬紧牙关,面上闪过冷意。
连日来的遭遇,皆是因为身份地位底下,才会被这些人这般欺辱。
等许母身体好些后,他便外出找活做,攒钱准备去赶考。
待他高中之后,定要这些欺辱过安乐的人,一一回来向安乐磕头认错。
而另一边,陈末拿着书本坐在书房里,却怎么都静不下心来看书。
那日岑夫子说的话,就好似有只八哥学会了,日日夜夜在他耳边回放。
侧头望向窗外,粗壮的梧桐树参耸入云,几片树叶离了枝丫,摇摇摆摆从高处飘了下来。
他看到的不就是这个世界的本貌吗?
为何岑夫子却要他再好好看清楚这个世界?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他的思绪,书童的声音从门外穿进来:“公子,看守后门的王婆子求见,说是安姑娘找您,有个百利而无一害的买卖想同您谈。”
他眉头轻蹙,疑惑渐起:那狡诈的女人来找他做什么?
几次三番再她那里吃瘪,陈末不是很想再同她打交道。
看她说的那百利而无一害的买卖……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因他久久不回话,书童担心他看书太入迷没听见,于是又重复了一遍。他放下手中书卷,揉着刺痛的太阳穴站起来:“知道了。”
*
“嘎吱——”
门被拉开,陈末从里面走出来。
他看了眼站在安乐身后的许裴昭,眼中升起暖意,他也不知怎么回事,见到许裴昭便对他有亲近之意。
“陈公子日理万机,终于舍得出来见人了?”
夹枪带棒的话让陈末心里不舒服,只是涵养逼迫他不和安乐口舌之争。
眼带嫌弃,他冷漠地说道:“安姑娘今日来找我又有何事?”
“嘁,还装上了。”安乐嗤笑一声。
只是现在她也没有什么闲心同他掰扯,她直奔主题:“帮我个忙,作为交换,我会想办法让岑夫子收你入门。”
她话音刚落,陈末如剑般的目光立刻落到她身上。
带着几分意味不明,他眯着眼睛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听不懂吗?”她毫不示弱地回看回去,一字一句地说:“互帮互助,你帮我办件事,我便让你了却心愿。”
若不是安乐现在手里没钱,也没什么人脉,她才不想来找陈末帮她办事。
陈末没答应没拒绝,反而探究地看着她,企图从她脸上看出来些什么。
然而安乐不动如山站在那里,稚嫩的小脸不带任何表情,她仿佛没有只觉般,任凭陈末打量。
过了半响,陈末紧了紧手,袖中的手指不断揉搓:“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安乐完全不意外他会答应,她勾起嘴角,眼中闪过狠历,咬牙切齿地说:“我希望有几个人从这里消失。”
“你要我帮你杀人?”
陈末脸色大变,他一甩衣袖想也没想便拒绝道:“谦谦君子岂可害人性命,我便是从此不再进学,也万万不可做此等谋害人性命之举。”
安乐:“……”兄弟,你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她那个字说了要杀人了?
正当她准备辩解两句,陈末又说:“先前在公堂上,你力惩张氏我便觉得你心思过深,却没想到你心肠竟然歹毒到此等地步!”
他恨铁不成钢般摇摇头,痛心疾首地说:“你走吧,今日之事我只当不知,也希望你不要再起这些恶毒的心思。”
“希望姑娘往后别再来陈府找我,我们陈府不欢迎姑娘这种人。”
他说完转过身去,大步迈进门里,作势要婆子关门。
婆子奸笑扶着门,对安乐和许裴昭做鬼脸。
她起皮的嘴一张一合,无声地再说:滚吧恶妇。
“陈大公子真有意思,自己脑补一堆东西,还骂我是毒妇。”安乐看着他的背影冷笑,“我何时说过要你帮我杀人?”
陈末听到她的话转回身,站在门里看她要如何狡辩。
安乐负手而立,挺直了脊梁骨,理直气壮地说:“我不过是想让公子帮我把张富贵、元昌及其时常混迹在一起的那帮混混赶出镇子,去别的地方立足。”
“他们三番两次谋害我,企图冤枉我入牢,带着帮人堵我、威胁我要断我双腿。”
“敢问公子,我只不过是想把欺负我的恶人赶到别处去生活,我又如何担得上毒妇二字!”
陈末也没想到事情的原委竟是这样,他张张嘴,哑口无言,良久后才说道:“好,我帮你。”
交易达成,安乐从许裴昭的背篓里拿出个豆沙面包给陈末:“既然你我现在合作,那也别再剑拔弩张,气氛太紧张会吓到我相公。”
陈末这才注意到,许裴昭一直用不善的目光紧紧盯着他。
他不自在地摸了摸鼻梁,清咳两声,正色道:“你打算如何帮我?岑夫子可没我这么好说话。”
却见安乐勾起唇角,意有所指地说:“要想让别人答应帮忙,那就必须得投其所好。”
*
陈末带着他们来到岑夫子家门口,满脸不可置信:“你都不知道岑夫子家住何处,你有什么自信能够说服岑夫子,要他收我为弟子?”
安乐睨了他一眼,上去去敲门:“毛遂第一次楚王就能说服人家出兵救赵,我只是不知道岑夫子家住哪儿而已,怎么就不能让他收你为弟子?”
不等陈末再次反驳,一道烦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家里没人,不见客。”
安乐噗嗤一笑,冲着里面大声喊道:“好可惜哦,岑夫子竟然不在家,看来我给他带的新鲜吃食只能拿回去,送给别人……”
“等等!”
躺在塌上生无可恋的岑夫子一听是安乐的声音,浑浊的眼睛里突然被注入了神光。
他鲤鱼打挺坐起来,连皱乱的衣衫都来不及整理,踩着脱鞋“咵嗒咵嗒”立刻奔向院落外。
猛地拉开院门,岑夫子边笑边骂:“好你个安乐,这么些天不来镇上摆摊,是不是想饿死夫子我?”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安乐身后的陈末和许裴昭,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她旁边,像两尊门神立在那里。
许裴昭和安乐在一块,他倒是想得明白;可这陈末……
岑夫子的眼神渐渐冷了下去,笑容也僵在了他脸上。
他收起脸上的欣喜,故作冷淡地说:“你这是?”
安乐不是没看见岑夫子的变化,但她装作不知,反而拍拍许裴昭身后的背篓:“夫子难道不请我们进去喝口水?我们可是大老远的跑过来给您送吃食。”
岑夫子一点都不想让他们进去,特别是陈末这个年轻后生,老想拜入他门下。
可是,自打安乐那日去了衙门之后,他已经连续好几天都没吃过安乐做的东西,他的胃不允许他将安乐等人拒之门外。
口腹之欲和不想见陈末的思绪在心里头天人交战,岑夫子堵着门口不挪半步。
最终还是好奇心更胜一筹,他想知道安乐给他送什么吃食来,他往旁边跨一步,露出可以通过的空档,拉长了脸道:“进来吧。”
安乐笑着对岑夫子作揖道:“谢谢夫子。”
陈末不敢相信,他屡屡进不去的院子,安乐竟然三言两语便带着她进去了。
就见安乐走到院子里后,立刻从许裴昭背着的背篓里拿出豆沙面包,献宝似的给了岑夫子一个:“其实今日我来的确有两件事要和夫子谈谈。”
岑夫子咬着面包,心里顿时咯噔:来了。
他就知道这妮子不可能这么好心,专程给他送吃食。
安乐在岑夫子啃面包的时候,娓娓道来:“前些日子夫子帮我收了推车,今日我便是来谢谢夫子,顺便取走我的推车。”
“好说。”
岑夫子听是这件事,心放下了一半。
他指了指院墙角落,从那边扬扬下巴:“车就在那,你们待会儿领走便是。”
“其二嘛……”
安乐瞥了眼一直盯着她的陈末,笑着同岑夫子说道:“据我所知陈公子一直想拜入夫子门下,今日我便是厚着脸皮来做媒,望能促成这段桃李佳话。”
“呵呵。”
岑夫子放下手中面包,瞥了眼掩不住眼中急迫的陈末,摇摇头:“你们走吧,我既说了不收,那边是不收,无论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收。”
“夫子您这样说就不对了。”安乐打着岔,“古有圣人云有教无类,有学生求到夫子面前,夫子不应虔诚教学吗?”
岑夫子轻挑眉毛,眼中闪过讶异。
没想到这山野之间,一个农家女子竟说得出这样一番话。
但不论安乐怎么劝,岑夫子却似铁了心:“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收徒,你要是说完了,就带着你的手推车回去吧。”
陈末眼中的光一点一点熄灭下去,他自嘲地笑了笑,暗骂自己就不该有期待。
就当他打算打道回府的时候,就听安乐哀怨地叹了口气:“行吧,既然夫子心已定,那我也不再说讨嫌的话。”
她对许裴昭做眼色,示意他把背篓放下,而后失落说道:“夫子珍重,下次再见便不知何时咯。”
“等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47章
岑夫子把安乐叫住,沉着脸问:“你在威胁我?”
安乐连忙摆手,这锅她可不背。
她垂着眼,装作无辜样:“夫子您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可能威胁您呢?您给我几个胆,我也做不出来呀?”
“呵。”
岑夫子冷笑一声,他目光在她和陈末之间来回扫动,他近乎冰冷地说:“我倒是不知道安姑娘何时变得这般热心肠,喜欢助人为乐。”
他所认识的安乐,可是对陈末不削一顾,看到他就十分嫌弃。
如今她突然为陈末说好话,其中若无猫腻,他这把岁数也算是白活了。
安乐若是知道他心中所想,铁定要大惊失色。
这岑夫子看人也太准了……
岑夫子不等她搭话,似笑非笑地看着陈末,意有所指地说:“就是不知安姑娘的热心肠,究竟值几个钱银。”
对上岑夫子的眼光,陈末顿时冷汗暴起,布了满额头。
他看出来了……
他看出来了安乐为他说话,是因为安乐于他有交易。
无声吞咽口水,陈末抓紧衣袖,说不出话来。
岑夫子的气压铺天盖地地压过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暴雨来临前的闷,逼得人心慌。
而旁边安乐见岑夫子把话完全点破,她索性也不装了,直接摆烂:“夫子把话说得这般亮堂,到叫我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