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裴昭接过来,看着碗里金灿灿的土豆条上,裹着红色的辣油,青绿色的葱末和香菜末夹杂在其中点缀,非常和谐。
他小心夹起一块土豆条,咬掉半截。
微微的酸在嘴中荡开,勾起两颊酸涩,疯狂分泌唾液。
而后,辣与麻这对好姐妹如期而至,它俩谁也不让谁,在嘴里交战。
土豆条嚼起来十分脆爽,混在这爽口的调味料里,不知不觉手中的瓷碗便见了底。
办完土豆条吃完,许裴昭后知后觉地被辣到倒吸气,他边吸边赞道:“嘶……这是什么?好好吃……嘶……太好吃了!”
这时,多炸了会的土豆也被安乐夹起来。
她重复刚才的动作,又重新拌了小半碗土豆条,再次递给许裴昭,她笑道:“这叫狼牙土豆,因为其形状长得像狼牙棒,所以这样命名。”
“狼牙土豆?”
许裴昭又夹起一块土豆仔细打量,看着土豆边缘不规则的波浪,他点头道:“你还别说,你这样说了之后,越看越觉得这土豆条像狼牙棒。”
迫不及待地又放了条土豆进嘴里,这一回却不再是先前的脆爽。
咬下去,绵密细软的土豆化作泥沙,软软糯糯地霸占牙与舌的缝隙。
明明都是土豆,只是因为炸的时间不同,竟然让许裴昭生出这是两种东西的错觉。
他惊呼:“这是土豆?为什么它会像芋头一样,这样绵软?”
安乐又拌了一碗,细心同他讲:“只要是淀粉含量高的食物,彻底煮熟便会这般绵密。”
她把手中的狼牙土豆递给他,冲里屋扬扬下巴:“快给娘送去,娘这一碗狼牙土豆我特地少放了辣椒,她应该会喜欢。”
“好。”
许裴昭端着狼牙土豆进屋里,但没过多久,许母便同许裴昭一起来到院子里。
她端着小竹凳坐到安乐旁边,边吃边笑:“乐儿你又做好吃的了?”
“一点小零嘴,娘你觉得辣吗?”
许母摇摇头:“不辣,这味道正好。”
这时,安乐又拿起没做的土豆,切成规矩的细条。
她边切边喊许裴昭:“阿昭你吃完之后再去给我弄盆清水,记得在水里加点盐。”
被点名的许裴昭也不再吃,他立刻放下碗筷按照她的吩咐去做事。
盐水被端来,安乐把土豆细条纷纷放到水里浸泡,差不多泡了半刻钟的样子,又把土豆细条捞出来沥水备用。
方才做好狼牙土豆,她把小炉子的火熄了,让锅里的油慢慢冷却下来。
如今油已冷,她又重新点燃火,等油温重回七成熟的时候,又把土豆细条全放到锅里慢慢炸。
奶黄色的土豆条经过油温烹炸,慢慢变得更细,变成了一根根略带焦黄的细条。
许裴昭见锅里的土豆条和狼牙土豆的形状完全不一样,他忙问:“这应该不是做狼牙土豆了吧?”
“嗯。”
安乐见锅中土豆成型,立刻从油里捞出来,一碟薯条便炸好了。
往薯条表面撒一点点盐和花椒粉提味,安乐这回没让许裴昭和许母先尝。
她捏起一根薯条放到嘴里,立刻触碰到熟悉的外表酥脆里面绵软。
薯条略带一丁点咸味与麻味,吃起来比白味香一点点,却因少了番茄酱,她心生遗憾。
把薯条往许裴昭和许母面前推,她说道:“这叫薯条,以前我可喜欢吃这个了。”
“乐儿喜欢的东西?那我更要尝尝。”
许母学着她的模样捏起一根,却被烫得立刻丢了开去。
安乐见状忙说:“您用筷子夹,我的手长期在厨房里游走,已经习惯了这个温度。”
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
许裴昭下意识往她手看去,却见她指腹已有层薄茧。
自责在心底蔓延,他垂下眼眸,脸上失去笑意。
哪个女儿家的手不精贵?
只怪他无能,给不了安乐富裕的生活,她才这般操劳,手上生出茧子。
他默默放下碗,重新把旁边的书本拿起。
现在的他没有资--------------?璍格休息,他只配努力看书学习。
“咦,阿昭你不吃了吗?”
安乐看他重新拿起书本,看了看他的碗。
虽然他吃了两个小半碗,加起来还不如一碗米饭的量多。
就这食量,怎么可能养得好身体。
没来由得开始发愁,她觉得要把许裴昭养得白白胖胖这件事会变得异常艰难。
许裴昭没注意到她一闪而过的焦虑,轻声应道:“嗯,你和娘吃,我再看会书。”
“好叭。”
安乐瘪瘪嘴,不再劝他,而是开始思索,有什么食谱适合食量小的人,吃了能长肉。
是夜。
安乐洗漱完毕躺上床,扭头便见许裴昭拿着书本往外走,她大惊失色:“你去哪儿?”
第49章
许裴昭站在远处,因光线不明看不清他的面容。
感觉他是把视线望了过来,但又感觉不是,他轻声说道:“你先睡吧,还有些书没看完,我出去看。”
“你不在屋里看书,你上哪儿看书去?”
安乐不理解,他说得好像外面就有光似的。
许裴昭却说:“我若在屋里看书,灯光会惊扰你睡意。”
没想到他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要出去,安乐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往上扬。
怎么办,他好会哦。
明明只是个纸片人,为什么他能这么暖。
“咳咳。”
她清清嗓,装作不在意地说道:“就你那微微光,打扰我什么?我可是睡着了连打雷都唤不醒的人。”
小心翼翼看向他,他却像个木头般站在那里不动,安乐心里有点焦急。
是她刚刚说的那话意思不够明确?
还是他以为她在说客套话,假意在留他?
怕他真出去吹冷风,安乐又跟了一句:“你就在房里看书吧,我睡了,晚安。”
说完她便不给他反驳的机会,拉过被子遮住头,一副“我不听我睡了”的样子。
许裴昭站在那边看着床上鼓起来的一小团,心脏“砰砰”直跳。
她怎么……这般可爱。
望着她的身影,他忍不住勾起嘴角,听话地回到桌边,点着油灯看书。
书页翻过的声音在屋内回荡,躲在被子里的安乐欣慰地笑起来。
听着翻页声,睡意袭来,不知不觉她便沉进了梦乡。
翌日。
睡得舒畅地安乐睁开眼,听着外面的鸟叫声,坐起来伸懒腰。
她侧身下床,却看许裴昭拿着书坐在桌前,专心致志地看着,而两条青紫的眼袋挂在他眼下,快要落到鼻下。
“你没睡?”
她看眼毫无变化的房间,脸色“唰”地垮了下来。
许裴昭听到动静,终于舍得从书本上移开眼,他看到安乐下意识露出笑,只是在他苍白的脸色衬托之下,显得异常难看。
“早。”
他居然还晓得出来?安乐气结。
她单脚跳到他身边,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书本,扣到桌面上。
“许裴昭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许通宵熬夜看书。”
从未听过她用这般严厉的声音同自己讲话,许裴昭愣了愣,讨好地笑道:“一时入迷没控制得住……”
“别跟我说控制不住。”她冷哼斥道,“上回你熬夜我就跟你说过不许熬夜,你以为你身体像张富贵那样健壮如牛,可以随意折腾?”
许裴昭弱弱辩解:“我没有……”
“你哪儿没有?你知道熬通宵对身体伤害有多大吗?”
越说安乐越气,越说她脸色越难看,说着说着她鼻尖发酸,声音瞬间染上了哭意:“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养得胖了一点点,你是不是想给我折腾没了。”
眼泪刷地出来,划过她的脸庞往下坠,委屈侵占了她所有深思。
红红的眼睛瞪着许裴昭,她点着他胸膛骂骂咧咧:“你这是在糟蹋我的劳动成果,你混蛋!”
然而话音刚落,一阵大力从后背袭来,她跌进许裴昭的怀里。
他的手箍在背上,死死地捏着她的臂膀。
一时间她忘记了争吵,忘记了哭,也忘记了生气。
手下是他跳动的心脏,“噗通噗通”撞在她掌心之中。
鼻底是他身上的皂角香,还有淡淡的书香。
感觉他搂在后背的手又紧了紧,他喑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不要哭,我错了。”
安乐下意识抓紧他的衣襟,脑子里一片空白。
没得到安乐的回应,许裴昭垂下头,看她如玉的耳垂慢慢染上绯色。
眼中含上笑,他故意又压住声线,细细说着:“下次我绝不再犯,再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低低的哈气喷到安乐耳垂上,惹她腰间一阵痒意,下意识往旁边躲。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听到乐儿在哭?”
许母推门而入,正好看见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她扶在门框上的手僵了僵,尴尬地缩回脚:“今天天气真好。”
说完她默默无言地关上房门,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屋中二人这才惊觉他们的此刻的状态有多不合适。
安乐立刻推开许裴昭,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许裴昭。
而许裴昭也同样脸庞通红,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那个……”
“那个……”
他们互相对视——
“你……”
“你……”
同样的场景,梅开二度,最终许裴昭咳了两声,柔声说道:“往后我一定不熬夜,别生我的气。”
“嗯……”
细弱蚊子的声音从安乐嘴里响起,而后她立刻单脚跳着逃离卧室。
出了门,她扶着墙站在墙边,满脸的懊恼。
今天早上她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吵着吵着莫名其妙就哭起来了?
丢人!
而那个拥抱……
她完全不敢想,许裴昭究竟是什么意思。
想不好,那就成了她自作多情,说出去她还要不要脸。
愁眉苦脸地来到厅堂坐下,看到空空荡荡的桌子,她才想起今天她和许裴昭都没起来做早饭。
就在她暗道糟糕的时候,许母端着一锅粥从外面进来,她看安乐坐在桌边,忙说道:“我熬了锅粥,乐儿你可别嫌弃我的手艺。”
安乐忙站起来:“娘您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嫌弃您做的粥。”
她嗅了嗅,淡淡的米香氤氲在空中,勾得肚里的馋虫“咕咕”直叫。
许母放下粥,看到安乐眼眶微红,拉着她的手说:“是不是裴昭欺负你了?瞧着眼睛红得,真让人心疼。”
安乐摇摇头,不好意思地说:“没有……就是阿昭他昨晚又因为看书一夜没睡,所以我同他吵了一架。”
说完她忐忑不安地看了眼许母,生怕许母因为她多管闲事心生不满。
在这个时代,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她不让许裴昭看书,听起来倒像是有些无理取闹。
可是熬夜真的很伤身体,许裴昭现在年纪不大,可能表征不明显。
等他岁数稍微往上走走,后遗症便会凸显出来。
上辈子,安乐看过无数新闻——
“十九岁小伙,因长期熬夜猝死在家”
“某知名主播,因长期熬夜、作息颠倒,直播途中猝死”
“某医学生,因课业繁重、熬夜学习,不幸猝死在图书馆”
有那么多前车之鉴,她实在不想看见身边的人不爱惜身体。
原来安乐是因为这事和裴昭吵架,许母眼中闪过喜意。
他们许家是真娶到好儿媳了。
比起逼迫相公上进去博虚妄的富贵日子,他们许家的媳妇却更在意裴昭的身体。
恰好许裴昭在这个时候进来,许母瞪过去,大声呵斥:“裴昭你过来,好好向乐儿道歉。”
虽然许裴昭没听到婆媳两人究竟谈了什么,但看她们的表情,他大致猜得七七八八。
他也不辩解,跨进门来,恭恭敬敬地对安乐行弯腰大礼:“昨夜是我不对,让小乐你为我担忧。还请小乐原谅则个,往后我一定痛改前非,绝不再犯昨夜之错。”
许母也在旁边帮着说道:“乐儿你看裴昭这么心诚地认错,你就看在娘的面子上,原谅他吧。”
他们两个一唱一和,安乐被逗笑。
她没好气地瞪了许裴昭一眼,挽着许母说:“今天我就看在娘的面子上原谅他,日后他要是再犯,娘您可得跟我一起骂他。”
“好好好,娘听乐儿的。”
许母拍拍她的手,用眼神示意许裴昭舀饭,一家三口围坐在桌边,早上这事才算是过去了。
上午依旧是许裴昭看书学习,许母在房里绣花。
安乐闲来无事,目光直往厨房跑。
已经一天多没碰灶台,她好想念她的锅铲、她的菜刀。
用胳膊肘碰了碰许裴昭,她小声试探:“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
安乐气结,她横眉怒道:“你都还没听我说什么,你就拒绝我!”
许裴昭慢慢从书上移开眼,落到她身上。
他的神情还带着看书时的认真,那认真的眼睛对上安乐,安乐心脏没来由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