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赚黑心钱,拿我做筏子,还有脸皮不知所措?”
岑夫子表面嫌弃她,实则却在心里对她高看一分。
这丫头把事态看得很清楚,知道再装无望,索性撇去那副说客嘴脸,直接把话摊开。
敢作敢当的行事作风,不拖泥带水。
只可惜是个女儿身,若她生成了男儿,收她做徒弟也不是不行。
却见安乐两手一摊,无奈地说:“看来今日促结桃李之事,我安乐无能,没法帮上陈公子的忙,我那事陈公子也不必上心。”
陈末听后心想,此事不成他本来也没打算给安乐办事。
说好的交易,她的承诺兑不了现,他又不是傻子,傻不拉几地无偿替她帮忙。
安乐又说:“唉,可怜我的烧烤摊,看来是真的没法在镇上开下去了。”
她走向墙角,推着小推车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回头泪眼婆娑地望着岑夫子:“夫子以后若是想念我的手艺,便来乡里头找我便是,夫子珍重,安乐携相公拜别。”
几句话刺得岑夫子额角青筋暴跳,他看了眼安乐蹩脚的演技,咬牙切齿地说:“回来,好生说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不说夫子我怎么帮你想办法。”
她几次强调不再出摊,其中必定有玄机。
只是这丫头说话从头到尾都在算计他,没好好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安乐没想到岑夫子居然会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一向于是独自想法解决的她,不由心上一热。
上一个这般对她的,还是孤儿院的食堂阿姨。
顿时安乐没了再胡搅蛮缠的心思,一五一十地同岑夫子说了事情原委。
“砰!”
岑夫子怒拍案几,破口大骂道:“你那兄长也太不是人,居然能做出此等恶事。”
“我也觉得他不是东西。”安乐点头应和道,同仇敌忾地骂道,“那瘪三这么坏,往后肯定娶不着媳妇。”
岑夫子则扭头怒骂陈末:“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那帮混混赶走,难不成你真忍心看安乐这个弱女子被人欺负吗?”
莫名挨骂的陈末:“???”
好好的在骂张富贵和元昌,怎么火苗又烧到他身上了?
他冷着脸不知道该应什么,安乐趁机踢他一脚,催促他跪下:“愣着干什么,跪下叫老师啊。”
陈末愣了一秒,身体却自行动起来,“噗通”跪到在岑夫子面前,木讷地背诵早背了无数回的话:“岑夫子再上,请受学生一拜。”
一直作为背景板的许裴昭看到这慕如闹剧般的拜师礼,心中忽然升起羡慕。
其实……他也想拜入岑夫子的门下。
还在书院的时候,他曾听过岑夫子讲学。
岑夫子上课不似其他夫子,照本宣读,一字一句按照规矩讲解。
他拿着课本,随便捡着段课文,便信手拈来地把其中的奥妙细细拆开了讲,引经据典结合实时,听起来十分有趣。
只是……
拜入夫子门下,若不能给夫子供给银两,那边要出力到夫子家中做事。
家里母亲身体病弱,离了他便全压在安乐身上,他又如何忍心?
克制着心目中那分羡慕之意,他掐了把大腿,用疼痛提醒他,不要妄想不该想的东西。
他却不知他落寞的神情早已被安乐看见,安乐等陈末行完拜师礼,趁机凑到岑夫子旁边,乐呵呵地说:“夫子收一个也是徒弟,收两个也是徒弟,不如把我相公也收了吧。”
“还真把我当萝卜卖,买一送一呢?”
岑夫子不阴不阳地刺了她一句。
“哎呀,岑夫子你别这么小气嘛,只要你收了我相公,往后你到我摊上吃东西我不收钱不说,隔三差五我给你开小灶好不好!”
安乐心里头打的算盘可好了,他能让身为男主的陈末念念不忘,肯定学识过人。
此等羊毛不薅,还是人?
反正陈末和许裴昭将来也会是朋友,现在做同窗更好培养兄弟情谊。
许裴昭没想到安乐竟会替他求岑夫子,他惊讶地看着安乐,一时间说不出话。
就见安乐抓着岑夫子撒娇道:“夫子你就收了我相公嘛,我相公脑子特别聪明,以后他可是要考状元的!”
岑夫子抽回袖子,瞥了眼许裴昭,面无表情地说:“你以为状元郎是地里的大白菜,一抓一大把?”
安乐听到岑夫子这般不信任的语气,立刻就怒了。
许裴昭会考上状元是她盲目自信瞎说的吗?明明是作者写的,关她什么事。
“反正我相公以后肯定会考上状元郎,夫子你要是不信,咱们走着瞧!”
她话音刚落,垂在身侧的手忽然被人握住。
回过头,却见许裴昭满眼的坚定。
他不卑不亢地对岑夫子鞠躬,是不同于安乐的冷静:“学生不敢妄想拜入夫子门下,可内子期盼学生能高中状元,那日后学生定会拿下状元之名。”
再抬起头,他没有说大话的心虚感。
那股踏实向上的劲头,却准确无误地传达给了岑夫子:“今日多有打扰,还望夫子恕罪,不日学生再上门拜谢夫子。”
说完他牵着安乐离开。
难得见他这般强硬,安乐忍不住抬起头看他侧脸。
经过这些日子慢慢调养,他的脸庞已经不复原来那般干瘦,有了润润的线条。
但是更吸引安乐的,是他被人嫌弃之后依旧还在的自信。
许裴昭不知道,此刻的他看起来整个人好似在发光。
因为一直盯着许裴昭,跨门而出的时候,安乐没注意脚下,受伤的脚踢到门槛,整个人扑了出去。
“小心!”
许裴昭感觉到动静立刻转过身来接住她,瘦小的身影撞进怀里,他只虚虚揽住,便把她抱了满怀。
她后背的肩胛骨有点咯手,不许多加描绘便能感觉到扇骨的形状。
小小的身躯让他生出种错觉,他好像单手就能把她抱起来。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安乐手忙脚乱地抓住许裴昭的衣襟,依着他急喘息。
一股淡淡的皂角气顺着他衣襟飘到她鼻里,她吸了一口,觉得好闻极了。
只是这个想法刚在脑海里产生,她立即在心里唾弃自己。
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这可是她最喜欢的纸片人,她怎么能对他产生这般有辱神格的想法!
她配肖想他吗?
她不配!
能和他假成亲已经把他拉下神坛,她怎么可以生出这般恶劣的思想。
连忙推开他,安乐往后大退两步,却忘了自己的脚今天遭了不少罪,根本支撑不了她如此大的动作。
钻心般的疼痛在脚腕处炸开,安乐摇摇晃晃往后面坠。
突然,许裴昭两步跨过来,揽着她的腰与腿,把她打横抱起,皱紧眉头担忧道:“还想不想脚好了?”
从他怀里仰看上去,安乐脑子里瞬间浮现曾经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想在哥哥的鼻梁上滑滑梯……
连忙甩甩头,把这个可怕的想法从脑子里抛出去:“我……”
他却没有要放下她的意思,抱着她往回走:“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家。”
*
不出许裴昭所料,回到家时,安乐好不容易消肿的脚腕,又肿了起来。
他拿着热帕子小心翼翼替她揉脚腕,那剜骨般的疼痛,令安乐眼泪汪汪地抓着被褥嗷嗷叫。
“轻点轻点!好痛好痛!”
许裴昭眼里闪过心疼,面上却不为所动:“你今天活蹦乱跳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轻点?”
说完他手中又加了把劲儿,杀猪般的嚎叫从房间响起。
“许裴昭你混蛋!”
“嗯,我混蛋。”
“痛痛痛痛痛!!你轻点!”
已经睡下的许母被吵醒,披着衣服出来查看发生了什么。
刚走到他们房门前,就听到安乐哭着的叫喊声,她当即缩回准备敲门的手,似笑非笑地看了眼他们的房门,转身回去睡觉。
第二天安乐睡醒之后,难得看到许母出现在房里,她吓得立刻坐起来。
她动作太大,不小心碰到了脚,疼得她倒吸口冷气。
许母见状脸上笑意更深,她忙制止安乐要起身的动作,和善地说:“乐儿啊,裴昭年轻不知疼人,行事难免有些粗鲁,你若感觉不舒服,千万别由着他任性。”
第48章
安乐汗颜。
昨晚上她的叫声真有那么凄凌?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没那么惨吧?
有种社死后的惶恐,她尴尬得在床上快要抠出独栋大别墅。
紧紧抓着被子,她讪讪地笑道:“没……他也是为了我好。”
然而安乐尴尬的模样,看着许母眼里,许母只当她是在害羞。
许母不由叹口气,女儿家还是面薄,此事当是得同裴昭说,日后行房不可鲁莽。
“小乐,起来吃早饭了。”
许裴昭推门而入,见许母在房内他愣了一瞬。
平日里许母从不进他们的房间,今日怎么突然过来了?
他心中虽疑虑,但面上却不显露半分。
反而是许母起身过来抓住他的手,瞪着他说:“你跟我出来,我有话跟你讲。”
许裴昭往安乐那边看了看,发现她也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被迫被许母拉了出去。
卧室重回清静,安乐大大地松了口气,大清早就社死,谁顶得住啊。
只是……
吃早饭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许裴昭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因为脚伤加重,今天又是被禁止出门的一天。
安乐坐在院子里闲来无事,她说:“我给你们做点零嘴吃怎么样?”
“你还是老老实实在这儿呆着,好好养脚。”
许裴昭看着书,头也不抬无情拒绝。
若不是昨天她四处乱跑,她的脚伤早就该好了,今天说什么他都不会答应让她胡来。
“可是你让我就这样坐这一天,我也很无聊啊……”
安乐扯着他的衣袖摇晃,小脸皱成团,许裴昭瞥了她一眼,脑海里再次想起书院里的那只小花猫。
每次想讨食吃的时候,小花猫也是这般可怜巴巴的蹲在人脚边,喵喵喵叫个不停,亲昵地在脚腕处蹭个不停。
“但是你若去厨房弄吃食,又要站半天,会加重你的伤势。”
虽然不忍心,许裴昭依旧不松口。
小不忍则乱大谋,还是她的脚最重要。
安乐想了想,笑得像只小狐狸:“只要我不站着,不就好了嘛!”
“嗯?”
许裴昭心尖直跳,总觉得她在打什么坏主意。
半个时辰之后——
安乐坐在院子里,开开心心地指挥许裴昭削土豆皮。
许裴昭眉头直抽抽,面无表情地削了一个又一个,放到旁边的清水里。
安乐听话地坐着没动,但盆就在她手边,这怎么算动呢!
她快乐地把土豆洗净,切成一指厚的厚片。
没有波浪形的模具刀,她拿着铁匠送她的小刀,慢悠悠地把土豆划成一条条不规则的波浪形。
虽然成品参差不齐,但因为都是波浪线条状的土豆条,看起来意外不那么寒碜。
土豆条们又被重新放到水中,她反复淘洗,甚至哼哼起了小调。
许裴昭听着她走调走到姥姥家的曲子,脸色极其复杂,他甚至担忧地看了眼里屋,生怕许母在这个时候出来。
“阿昭,去帮我换盆水来。”
安乐把土豆条沥起来,放到簸箕里,等许裴昭重新打来清水,又“哗啦啦”把土豆全倒进去,再次淘洗。
“这土豆条本来就算干净吧?为何要反复洗涤?”
香蕉黄的土豆条不管洗几次,始终是那个颜色,没有任何变化。
安乐解释道:“反复洗土豆条不是因为土豆条脏,而是通过这种方式,祛除土豆条表面的淀粉,谨防等会儿做的时候粘锅。”
“嗷……”
洗好的土豆条捞起来,放在较为稀疏的筲箕里沥水,而这边安乐则让许裴昭去把厨房的小炉子提出来,生火烧油。
清亮的油在锅里慢慢升温,七成熟的时候,安乐把土豆全倒入锅里,小火慢炸。
小炉子的火势不大,加温均匀,用来慢炸土豆条正正好。
油把土豆包裹,为土豆穿上一层油皮亮衣。
“磁啦磁啦”的声音不断从锅里传出,悦耳极了。
炸了几分钟之后,锅中的土豆颜色渐渐发金。
安乐突然侧头问许裴昭:“你喜欢吃脆一点的土豆,还是喜欢吃绵软化沙的土豆?”
“啊?”
许裴昭神色懵懂,不明白二者之间的区别。
土豆……还有脆和软绵的区分?
回忆上一次安乐炒过的土豆丝,他不太确定的说道:“脆的?”
安乐睨了他一眼,摇摇头自言自语:“我真是疯了才问你,你又没吃过,怎么可能说得出来要软绵的还是脆的。”
摇摇头,她暗骂自己错长嘴。
问什么问,小孩子才做选择,身为有土豆自由的人,当然两个都要!
锅中土豆断生,她立刻舀了一半起来,放到大碗里。
然后依次放入少量的盐、一大勺酱油、一丢丢的醋、少许蒜末、适量辣椒面、一丁点花椒粉、小半勺辣椒油、半把葱花和香菜、以及适中的孜然粉。
在大碗里搅拌搅拌,带着少许酸味的香辣瞬间扑了开去。
她夹出小半碗递给许裴昭:“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