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岑夫子挥挥手,满不在乎地说:“烤,通通给我烤了!夫子不差钱,不用你给我省钱。”
行吧。
是她杞人忧天。
一大把串放到烤架上,安乐立刻往酱红色的肉串上刷油。
“磁啦——”
肉与烧红的烤架碰撞出悦耳的声音,声音本来不大,却因为一次性烤的肉太多,合到一起唱起了美味的烤肉之歌。
酱红色的肉慢慢转色,浓郁的香气也开始往外飘。
整条街都弥散着烤肉的香气,也不知是谁高呼道:“那个卖烤肉串的又来了!”
这声怒吼像是个信号,正在逛街的人齐齐停下脚步,整齐划一地转过来盯住安乐的烧烤摊。
有那么一瞬间,安乐只觉自己好像活在了末日里,浑身上下发散着活人的芳香。
而这些眼睛绿油油的客人,就是饿了许久,等待饱餐的丧尸。
“快抢!晚了就没了!”
这声怒嚎刚落,街道上所有的人全朝着她奔了过来。
安乐:“……”
客人们七手八脚的抢串,许裴昭忙过来招呼:“大家不要抢,一个一个来,今天我们带了一千多串肉来,每个人都能吃到。”
然而客人们听到他的话脸色大变:“什么?他们只带了一千串?快拿快拿,拿晚了就没了!”
岑夫子则站在安乐身边悠然自得地捋着胡须,如同世外高人般淡雅地说:“还好我抢得快先拿了六十串,要是让我这把老骨头和他们抢,指不定把我当成串给烤咯。”
安乐啼笑皆非,她忙说:“不至于,真不至于,今天吃不着明天再来呗,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而岑夫子却正色道:“怎么不稀罕,这镇上除了你谁会做?”
“对对对,这位先生说得对极了。”
离烧烤摊最近的那个大哥深有同安,他苦哈哈地说道,“我就想吃点肉串容易嘛,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实在太香了!”
安乐把手上烤好的肉串递给岑夫子,连忙结果大哥手上的生肉串,继续翻烤。
岑夫子在一干羡慕的眼神中,骄傲地抬起下巴,美滋滋地撸串。
又香又辣的肉块汁水充盈,只是这样咀嚼,便觉得人生都得到了升华。
他幸福不已地刷着串,边吃边小声问安乐:“我刚说的那个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
“啥?”
安乐分心看他,满脸懵逼。
刚岑夫子有说什么吗?是她记忆出现了空缺,还是她真的太忙忽略了岑夫子?
就听岑夫子说:“我问你,关于让你搬到镇上来住,考虑得如何了。”
第64章
搬到镇上来住?
这个想法只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安乐立刻否决。
若是从村里搬出来,首当其冲便是租房。
掂掂存款四两银子,她哪敢做这个梦?
再说村里有地可以种,每日吃的蔬菜又新鲜还不花钱。
住在镇子上所有生活用品都得靠买,开销太大,暂时她承受不起。
她摇摇头,写过岑夫子的好意,把烤好的串递给大哥,继续烤下一波。
岑夫子见劝不动她,往旁边挪了两步,继续怂恿许裴昭:“你就不心疼你媳妇?每日卖烤串已经够累了,还得来回奔波。你们要是住在镇上,别的不说,起码她能多休息些时间。”
他的话说到许裴昭的心坎里,许裴昭差点顺应本能点点头。
殷切观察着他的岑夫子,见他迟迟不说附和的话,急不可耐的骂道:“安丫头真是眼瞎了才嫁你这么个不知冷暖的人!”
“哎哎哎,夫子你够了啊,少诋毁阿昭,家中内务都是我做主,他说了不算。”
听到岑夫子骂许裴昭,安乐立刻转回头来和他叫板。
当着她的面骂许裴昭,这说得过去?
她瘪瘪嘴,整张脸都写着嫌弃:“您吃完了赶紧回去,没看见我这忙得热火朝天,您就别在这给我添乱。”
岑夫子被她气得那是吹胡子瞪眼,火花在眼睛里迸射而出。
要不是有儒巾把头发压住,怕是头发都得倒立起来。
“小丫头片子,我让你搬镇上是为了谁?还不是心疼你们俩日复一日奔波劳累。”
安乐笑着把手中的串递给客人,烤制下一波的时候,咂咂嘴:“是是是,是我不知好歹,夫子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原谅我好不好?”
她都快忙成狗,还得哄岑夫子这个倔老头,到底还有没有天理了。
兴许是瞧出来她心底那不耐烦,岑夫子一甩衣袖:“你爱听不听,烦人,走了。”
他走得潇洒,丝毫不拖泥带水。
而安乐则是松了口气。
可算是走了。
烧烤摊前的火爆一直持续到所有的烤串卖完,还有没买到的客人依依不舍地叮嘱道:“老板明天再多带点烤串来,我们来晚了的人根本买不到呀!”
边收拾残局,安乐边答道:“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这时,眼前忽然被一只手挡住。
熟悉的手捏着衣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的额头。
微微带硬的衣袖在额头上摩擦,磨得她又痒又疼。
没多久那褐色的衣袖被浸出点点深色梅瓣,错落交叠在上面。
“又忙得满头大汗,你都顾不上擦。”
他柔柔地说着,眼里满是心疼之色,但安乐却看到他的额头上,也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今天她忙碌着烤制烧烤,许裴昭也没闲着,收钱、收拾后面的桌椅、迎来送往,没哪件事轻松。
慢慢她捏紧衣袖,也抬起来,轻轻替他擦掉那些汗珠:“你别光说我,你也满头大汗。”
他下意识脱口而出:“我想先给你擦。”
话音落,安乐仓惶同他视线相对。
就见那黑漆漆的眼眸,亮闪闪的光直往人心里烫。
“噗通、噗通——”
她忙缩回手,转过身去捂住心口。
最近心律不齐也太多次,是不是因为最近太过操劳,看来得找个机会去看看大夫。
收拾好东西后,许裴昭说:“我要去书店找掌柜说些事,你在这等我片刻可好?”
安乐点点头,从手推车里拿出凳子在原地坐下,对他摆摆手:“去吧去吧,我等你回来。”
目送他离开,安乐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抬头看看天色,已经开始慢慢暗下来,今天回去估计会很晚了吧?
忽然--------------?璍间,空气中有股好闻的味道传来,有点像栀子花的香味,但又要淡一些。
她转过头,想去寻找香味从何而来,这时一张帕子突然从后面袭来,捂住她鼻口,她只觉得浓郁的栀子花香在鼻间炸开,意识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
安乐在一阵剧烈的抖动中睁开眼睛,头疼瞬间席卷而来。
嘴里被塞了东西,撑得她下颌骨刺痛难耐。
手被反绑在身后,僵得发疼,看来她以这个别扭的姿势躺在这里很久很久。
借着从斜上方透进来的月光,她仔细打量周遭。
黑黢黢的环境她看得并不真切,只能确定自己好像在一个狭小而又摇晃得厉害的空间里。
“哒哒哒哒哒。”
马蹄在石板路上踩出有节奏的声响,安乐皱紧眉头。
她这是被人绑架在马车上?
“吁!”
因惯性她往前撞去,头骨脆生生地撞到车厢上,那瞬间她好似听到头骨裂开了似的,疼得她眼角溢出泪花。
“人带来了吗?”
略微耳熟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安乐顾不得疼,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企图得到有用的信息。
“带来了带来了,在车上。”
话音刚落,脚步声从前面绕到了后面,安乐赶紧闭上眼睛装昏迷。
凉风从脚那头吹进来,吹得安乐心底生寒。
她想不通是谁会大费周章地在大街上将她迷晕绑架。
“放心吧元哥,昏着呢,醒不过来。”
绑架她的竟然是元昌?
元昌缓缓放下帘幕,抛给赶车人一块碎银子:“算你办事得力,跟我走。”
马车再次启动,安乐缓缓撑开眼皮,心道不好。
现在她真落到了孤立无援的地步。
幸好铁匠送她的小刀她有随身携带的习惯,趁没有人监管,她忙从袖口里掏出来,慢慢磨蹭绑着她手腕的麻绳。
争分夺秒之际,她感觉马车转了几个弯,渐渐外面开始有了声音。
嘈嘈杂杂的人声中,最为突出的是一阵阵姑娘家的笑声。
这大半夜的,哪里会有这么姑娘不回家?
安乐心落到了谷底,加紧磨麻绳的速度。
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停下,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再外面响起:“带来了?”
元昌谄媚道:“带来了带来了,雷妈妈您请过目,绝对是好货。”
“嘁,乡里人能有什么好货?又不是个雏。”
雷妈妈翻了个白眼,对身边的两个龟公使眼色,龟公得令上前掀开帘幕,拽住安乐的脚便将她拖出来。
他们粗暴地把安乐丢到地上,雷妈妈见状皱紧眉头:“粗手粗脚,都给我轻点儿,货要是被你们弄伤了,拿你们的工钱赔?”
龟公忙说:“妈妈恕罪,下回我们一定小心谨慎,这回您就原谅我们吧。”
雷妈妈啐了他们一口,蹲下身来,用手里的烟杆挑起安乐的下巴,仔细瞧了瞧。
她原以为元昌送来的人,应该是常年在地里劳作,皮肤黢黑且干燥,长相也一般的乡巴佬
却没想到他带来的人居然皮肤白白净净,小脸珠圆玉润。
若是不知道的,恐会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闺阁小姐。
有意思。
她缩回手抽了口烟,目光斜视元昌,挑眉说道:“这真是你表妹?该不会是你从哪儿拐的孩子吧?”
不过她也便是说说而已,并不在意人是从哪儿来的,她道:“可惜不是个雏儿,要是个雏儿我还能给你把价开高些。”
元昌哪儿能听得这话?
他搓着手忙说道:“是不是雏儿有那么重要吗?雷妈妈您行行好,就不要和我计较这么多,再给我涨点银子吧。”
“哼,你说的倒轻巧。”
雷妈妈悠悠的抽了口烟,缓缓吐出白色的烟雾。
“你是不在乎姑娘是不是个雏儿,可客人们在乎。”
她慢慢站起身来,摸出张银票递给他:“二十两银子不算少了,人还是要学会知足才是,你要是换了别家,说不定连二十两银子都拿不到。”
元昌还想再说点什么,但雷妈妈已经有些厌烦。
她垮下脸来,冷冷地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从矿里跑出来的人,出来弄银子赎回你们的卖身契。你要是再啰嗦,我便让人去找你们矿主,把你捉回去。”
雷妈妈的脸色把元昌唬住,他颤了颤嘴,最终没再说话。
这时雷妈妈装过头对两个龟公说:“把人给我抬进去。”
“好的妈妈。”
龟公朝安乐走来,正好安乐手上的绳子割断,她弹开眼皮。
现在不是装死的时候,她要是真被两个龟公抬进妓院里,若想要再平平安安的出来,那可就难了。
龟公蹲到她身前,她趁其不备猛地将他推开,连爬带滚站起来,转身向后跑。
谁也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种状况,雷妈妈睨了元昌一眼,从他手中拿走银票,慢悠悠地说:“我越来越怀疑,你是上哪儿给我拐的人来。”
雷妈妈的话让元昌心中一惊,他忙说:“怎么会呢,她真是我表叔的女儿,您等着,我这就去把她逮回来。”
雷妈妈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若那真是他表妹,这姑娘是倒了八辈子霉才投胎成了他表妹。
能把自家表妹买到青楼来,能是什么好货?
不过正是有元昌这种人,她的青楼才生意红火,招揽客人的货才多。
她又抽了口烟,淡淡地说:“你去抓吧,要是抓得回来我还是二十两银子买了,你要是抓不回来嘛……”
顿了顿,雷妈妈阴凄凄地看着他:“把我当成猴耍,你是准备断只手还是断条腿谢罪?”
她的话令元昌心若擂鼓,他下意识看了眼她身后灯光璀璨的高楼,上面站着不少姑娘在大声笑。
咽了咽口水,他说:“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她跑了。”
“好,妈妈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而前方的安乐,简直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了出来。
她知道她今天若是逃不出去,后半辈子便会毁在这里。
第65章
“站住,死婆娘,别跑!”
元昌没想到安乐居然能跑这么快,她就像只兔子似的,眨眼的功夫,一溜烟的蹦不见了身影。
想到雷妈妈最后对他说的话,他心下一紧,今天决不能让安乐跑了。
于是他追着安乐的背影,也拿出了要拼命的架势,追了上去。
而前方的安乐呢,在听到后方传来元昌的怒吼声,脚下的步伐跑得更快。
傻/逼才听他的话,站在原地不跑。
渐渐两条腿像是被注入了水泥,变得越来越重,越来越难以抬起。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后面的元昌突然变了喊话,他在后面大喊道:“抓贼啦!前面那个死婆娘是个小偷,她偷了我的钱袋子,快帮我拦下她!”
当即安乐心道不好,她感觉街道两边看过来的眼神都变了样。
元昌真是卑鄙,竟然想得出来这种昏招!
突然,正前方冲过来一道黑影,逼得安乐不得不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