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桌上那朵蔷薇花,那不再是朵普通蔷薇花,那是千里之外送回来的鹅毛。
满怀着爱,她小心捡起话,到外面找了个竹筒灌满水,把花插上。
之间从花瓣上扫过,柔软的似小婴儿的肌肤,她小声对花儿说:“你要开久一点哦。”
许母满脸笑地目送她捧着竹筒回屋,边在绣帕上锁结,边摇头。
就没见过比这俩还黏糊的小夫妻,可她心里头却异常高兴。
早前她还担心,裴昭出游会让乐儿独守空闺,怕她感觉寂寞。
还好裴昭外出也不忘惦记乐儿,她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安乐把花摆在桌上,托着腮趴在桌边看了好一阵。
看着看看她便忍不住凑过去闻上一闻,淡淡的花香让她心中更是欢喜。
最后是许母看不下去了,在外面唤道:“乐儿,天色不早了,晚饭想吃什么?娘看着做行不行?”
她立刻撑起身,慌慌忙忙往外面跑,忙不迭说:“让我来让我来,娘您做了一整天的绣活,快去歇歇眼睛。”
许母边挽袖子边说:“那你在外面也忙碌了一天,是不是也该歇歇?”
两个人谁也没说得过谁,于是共同准备了这顿饭,等吃完收拾好,夜色也浓得看不清外面。
洗漱完安乐回到房中,看着没人的屋子,心里头顿时空得厉害。
白天因为一直忙碌着,所以没什么实感。
等到了晚上她才发现,原来有些寂寞。
吹了灯她躺回床上,静悄悄的房间缺少另一道轻微呼吸声。
明明刚成亲那会她也是独自睡床,今晚她尤其觉得床宽阔得厉害。
把头锁紧被子里,似乎还能嗅到许裴昭残留的味道。
那是淡淡的书香气,被体温熨烫得柔和,好闻极了。
平时上/床没多久她便能熟睡,今天她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手掌抵住心窝,她知道,她是想许裴昭了。
想他想得睡不着。
也不知道今天他和岑夫子赶了一天的路,累不累,有没有吃饱饭。
岑夫子那人抢吃食那么厉害,阿昭斯斯文文怎么可能抢得过他?
越想心里头越难过,越想鼻尖开始慢慢发酸。
那酸涩慢慢浸到她心里,像有只手攥住她的喉咙,难受极了。
抓过许裴昭平日枕的枕头抱住,好似这样他便在身畔。
埋首进他枕头里,深吸口气,两颗泪珠没入枕头里。
好想他啊……
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而另一边,睡在客栈里的许裴昭同样也无法入眠。
他披着外衫起身,推开窗户望着天上那轮明月。
也不知道信使有没有把信和花送到,小乐见后会有何反应。
会不会嫌弃他文人酸气,差人带回去的不过是朵普通野花。
她睡了吗?
没有他在身边,她睡得安稳吗?
还是说,她现在也和他一样,相思成疾、彻夜难眠,只能共望明月。
“你不睡觉站在床边干什么。”
陈末打着哈欠坐起来,来到他身边往外看,除了天上有轮月亮,别的什么都无。
他愣了愣,抽了抽嘴角,尴尬地说:“看不出来你居然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赏月,好闲情,好逸致。”
却见许裴昭黑漆漆的眼神看过来,沉沉地看着他,里面有许许多多他看不懂的情绪。
“你知道吗,曾经我很羡慕你。”
许裴昭倚着窗框,看着外面那轮月亮说道。
“羡慕我?羡慕我什么?”
陈末也扯过衣服披在身上,走到桌边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
虽然他家世不错,但也没到能让许裴昭羡慕的地步吧?
他派人打探过许裴昭的消息,退学之前,许裴昭是那种在书院里勤勤恳恳读书,不与人来往那种边缘人。
书院里有过不少人欺负他,但他好似不在意,仿佛这些闹剧并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当看到那些资料之后,他才对许裴昭有了兴趣。
他觉得,许裴昭将来一定是做大事的人。
能成大事者,才能忍下屈辱。
像许裴昭这样的人,不应该会因为钱财羡慕他才对。
这时,许裴昭冷清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他说:“曾经我很羡慕你和小乐有婚约,要不是张氏从中横插一脚,说不定现在她便是你的妻。”
“噗!”
陈末没忍得住,将茶水喷出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许裴昭,不敢相信他听到了什么。
陈末擦擦嘴,冲许裴昭伸出手,严肃保证:“打住,那是你的妻,跟我可没关系。”
想到安乐那蛇蝎心肠的女人差点因为老一辈的承诺,嫁到他陈家,他心里就瘆得慌。
那女人一般人谁受得住?也就许裴昭把她当个宝贝吧?
怕许裴昭再说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他又跟了一句:“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要娶安家的姑娘,我心里头有别的姑娘。”
听到陈末的话,许裴昭立刻拉长脸,不高兴明明白白地摆在脸上。
他的小乐那么好,陈末凭什么不想娶她?
陈末这个人是不是眼瞎?
他脸上的表情写得明明白白,陈末不住汗颜。
这兄弟是要闹哪样?
他喜欢安乐,要被他白眼;如今他告诉他,他对安乐半点想法也没有,他还是不高兴。
就听许裴昭咬牙切齿地说:“你倒跟我说说,是哪家姑娘把小乐比下去了。”
“!!!”
陈末可算是明白陈末为什么不高兴。
无语地擦掉额头上的冷汗,陈末立刻改口:“不是,许兄误会了,是我配不上安姑娘,所以不敢肖想安姑娘,跟别人没关系。”
许裴昭听他这样说,心里头总算舒坦,他拉回窗户,将月光拒之于外,回到床上躺下。
当陈末以为他已经睡着时,却听他说:“谢谢你愿意毁除婚约,否则我娶不到那么好的小乐。”
“……”
正准备回床的陈末脚下趔趄,暗恨自己为什么要这个时间起床,但凡他装睡,至于被许裴昭气吗!
第108章
天蒙蒙亮,安乐迷迷糊糊地蹭了蹭,慢慢撑开眼皮。
看到空了床她微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许裴昭已经出去远游。
将头埋进枕头里,依念地吸口气,在书香气里她逐渐恢复清明,掀开被子起床。
路过桌边,看到桌上那支粉蔷薇,她低头轻嗅,感觉失落的心充实不少。
指尖点点花瓣,她柔柔地说:“早啊,今天你也要好好的加油哦。”
花瓣摇摇晃晃,似在回应她,她心情变得更加好。
到厨房里淘米熬粥,又蒸了些馒头。
许母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她刚好把粥和馒头摆到桌上。
回过头,她笑意连连,唤许母过来用餐。
那边许母几步走过来,看到桌上摆着的三碗小米粥,眼中闪过愣怔,下意识看向安乐。
被许母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安乐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小米粥和馒头都不是许母的忌口,她怎么露出这副表情?
安乐不解垂下头,当桌上三碗小米粥映入眼帘时,她立刻明白许母为何用这种眼神看她。
慌忙端起碗,她急匆匆地转身回厨房:“我忘了阿昭出游去了,我这就把粥还……”
手臂被拉住,就听许母慈祥地说着:“别急,放着吧。”
她拉着安乐坐下,端着粥吹了吹,笑着说道:“其实不止你忘了,娘也忘了裴昭已经不在家。”
安乐讪讪放下手中碗,看目光落到三人份的馒头上,脸上又烧起来。
今早光顾着想许裴昭有没有好好吃饭,做饭的时候习惯性地做了平常的量。
吃过饭,安乐把剩余的馒头切成片,打包带走。
等到了安家,安老爹和安喜早就准备好出摊,只等她来,便可出门。
摊位前,还是像昨天那般已经排好了长队,安乐眼尖看见秦三爷也藏在人群里。
热火朝天地烤着串,安乐时不时分神偷看秦三爷。
他像是真正的食客,随着人群慢慢向前移动。
直至来到烧烤摊前,他慢条斯理地挑着菜,漫不经心地问安乐:“老板娘今天可有时间同我商议开店之事?”
安乐接过他手中的串,欣然应道:“我已恭候三爷多时,不过恐要公子等我片刻,这么多人等着买串,我走不开。”
秦三爷展开折扇在胸前摇晃,他淡淡道:“这是自然,生意人当然得把衣食父母奉做上宾。”
“多谢三爷体谅。”
匆匆烤完手中的串,递给秦三爷后,安乐立刻接待下一位客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推移,她忙完时日头已经斜挂,秦三爷又在摊位上坐了许久。
端着碟烤馒头片,安乐放到秦三爷面前:“劳您久等,作为补偿,我请您尝尝烤馒头片。”
两面烤得焦黄的馒头片整整齐齐摆在盘中,散发着焦焦的香气。
秦三爷不推辞,夹起块馒头片咬下,眼中浮过诧异。
他不是没吃过馒头,甚至说他吃过不少好吃的馒头,但却没有哪款馒头像这块烤馒头片,香香脆脆,又辣得嘴里很过瘾。
细嚼慢咽吃完整片烤馒头片,他放下手中筷子,夸赞道:“老板娘这手艺真可谓是不可多得,我果然没看错人。”
说完他抬起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安乐:“昨日商谈时,还没来得问老板娘,你可愿立刻宁禾镇,到别的地方去开店?”
“离开”二字既出,即刻引来安老爹的目光。
他左眼写着“骗”,右眼写着“子”,恨不得现在上去把秦三爷给赶走。
曾经有过人来村里,说是给村里的人介绍活计做,但得随他去别的地方。
那些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想也没想立刻应允。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直到有外乡人带来回信,村里人才知晓,他们皆是被骗出去做苦力,早已客死他乡。
紧紧捏着手中抹布,安老爹的内心在天人交战。
昨日安乐才让他不要自作主张坏她的事,今日难道他要故技重施,再惹安乐不快么?
就当他心中无比纠结,没有定论的时候,却听安乐说:“三爷是要我背井离乡随你出去闯荡?”
“没错。”
秦三爷点点头,赞许的看着她。
他本是来宁禾镇探亲,机缘巧合碰到了安乐摆摊,便过来瞧上一瞧。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在这种穷乡僻壤里,真的淘到了宝贝!
从未见过的吃食,做得又快又方便,味道也出奇的好。
第一次尝试食用时他就在想,若是能把这老板娘带到更繁华的地方去,绝对能给他挣不少钱。
他摇着扇子,十分坦然地说:“我欲同老板娘合作,但这宁禾镇的确不适合开店。这里客源少,恐怕每个月挣的银子还不够付每月支出。”
他说的每一条都在理,安乐找不到反驳的点,但她依旧不想离开宁禾镇。
许裴昭才刚走,她若是随秦三爷外出闯荡,等许裴昭回来找不到她该如何是好?
她脸上的迟疑太过明显,秦三爷渐渐冷下眼。
虽然安乐的手艺让他觉得有利可图,但他不喜欢和做事吞吞吐吐之人合作。
成大事者,怎可犹豫不决?
犹豫会让唾手可得的先机流走,永远落于人后一步。
安乐没注意到他的脸色,她试探地问:“可不可以再晚些时日?”
不等他问,安乐解释道:“我相公昨日才外出游学,家中老小皆由我独自照料。我若这时离去,家中可能会乱了套。”
况且,现在她若是离开宁禾镇,不日许裴昭回来,找不到她该如何是好?
秦三爷却道:“老板娘可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他的视线从简陋的手推车上扫过,冷漠地说:“依照老板娘的手艺,发家致富的确是早晚的事,不用急在一时。”
“可是。”他话锋急转,“若有我的资助,老板娘便是如虎添翼,更快登天,你真要放过这个机会吗?”
“这……”
安乐陷入进退维谷之境,不知该如何选择。
一边是她等待回归的爱人,还有一家老小等着她照顾;一边是摆到眼前的机会。
不论哪个她都想要,不论哪个她都不愿丢。
把她几经变化的脸色尽收眼底,秦三爷叹口气道:“此事的确事关重大,我若逼老板娘立刻给我回答,倒显得我尖酸刻薄。”
他站起身,幽幽地说:“三日后我便要离开宁禾镇,老板娘若有心跟我合作,三日内随时可以来镇上秦家找我。”
说完他摇着扇子潇洒离去,留安乐在原地沉思。
他走之后,安老爹才走过来,担忧地问:“囡囡你该不会动心了吧?”
安乐看着面前破旧的木桌,哀伤地说:“十分心动,但却不得不拒绝他。”
话音还未落下,阴郁从她脸上一扫而空,她笑了笑:“不就是少了条捷径嘛,没事,我能凭着这双手打拼到今天,往后自然也是能建功立业,打下我的一片天。”
但安喜却觉得,她的笑比哭还难看。
她想起了几天前,安乐偷偷给她说,她想要开店铺、开酒楼的梦想。
如今实现梦想的机会已经被神摆到了她的面前,她却为了他们要放弃。
安喜过来趴到她膝盖上,看着她眼睛极为认真的劝道:“我觉得姐姐你应该随那个大叔出去闯一闯,我觉得你若是决绝他,你将来肯定会后悔。”
“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安老爹训斥道,转而对安乐说:“你可千万不能随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