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另外两道更重的脚步声也跟在后头,她立刻回过身,就见巷口站着两个她不想见到的人。
元昌满脸伤疤站在那里,哪里还有初见时那肆意张狂之气?
他如同丧家犬般,双眼充满了恨意,死死盯着安乐。
见安乐回头,他不闪不躲啐了一口,裂开嘴露出大黄牙,清晰可见缺了几颗。
而他身边站着的张富贵,状况看起来更加不妙。
张富贵一瘸一拐地朝她逼近,那脸阴沉地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两个人都衣衫褴褛,像接了乞讨许久的流浪汉,令人看了下意识想远离。
“安乐?没想到我们还有再见面的一天吧?”
元昌从怀里摸出把匕首,崭新的刀尖在日光的照耀下,晃眼得紧。
“我正惋惜昨夜那场火,没烧得死安家那老东西,你就送上门来了。看来是天意都向着我,让我对你复仇。”
听完他的话,安乐气得呼吸都急促起来。
她曾想过是不是张家那帮人见不到他们的好,得知安老爹随她来镇上之后,对安老爹打击报复。
没想到千算万算,这次安老爹和安喜遭受磨难,竟是因为他们二人。
新仇旧恨在心中翻涌,安乐也从怀中拿出铁匠送她的那把小刀。
元昌看见这把刀便想起来,那日因安乐逃走,他被雷妈妈叫人拖到巷子里毒打。
他嘴里缺失的那几颗牙齿,便是雷妈妈差人打掉的。
无名之火在心里头翻涌,他举起匕首朝着安乐冲过去,嘴里还大喊着:“去死吧!”
他带起一股恶臭的风袭来,安乐连连躲避,也急忙挥着手中小刀和他抗衡。
这时,后面步履蹒跚的张富贵从怀里掏出一小捆东西,另一只手则拿着两块打火石。
恶狠狠地看着安乐,张富贵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他几近癫狂地说:“你把我害成这样,现在也终于轮到我,取你狗命。”
前方元昌回过头,看见他手中的东西,脸色大变:“张富贵你住手!你是想让我们一起死在这里吗?”
谁知张富贵已经陷入疯狂,他像是听不到元昌说的话,一边大笑,一边打着火:“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那黑心矿炸山的东西。”
他脸上浮现痴迷,而后凌厉地扫向安乐:“这东西连山都能炸得粉碎,我就不信炸不死你!”
安乐看着她手上那坤炸药,脸色顿时大变。
她敢以身试险,那是因为她料定尾随她的人,敌不过她和保镖联手。
可如今张富贵拿出一捆炸药,天王老子来了都顶不住这攻势。
不敢在拖延,怕真死在这里,她仰头大喊道:“你还在等什么?快出来!你要是不出来,今天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第112章
话音落,元昌如临大敌四下张望。
他暗骂自己不长记性,忘记了在安乐手里吃的那些苦头。
就不该轻易听信张富贵怂恿,趁她落单找上门。
若是等到夜幕降临,放把火便能把她烧成灰,还能神不知鬼不觉。
谨慎盯着四周,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微风划过,卷起巷子里的落叶在空中打了个转。
等了许久也不见安乐叫的人,元昌这才转过头,拽住她衣领,嗜血般说道:“耍我?”
说完他便举起手中匕首,朝着安乐狠狠扎过去。
亮银色的匕首折射阳光,刺得安乐下意识闭紧眼。
她好像能听到匕首划破长空的声音,只觉寒芒闭紧,脑海里只剩下“完了”二字在回荡。
“咻——”
意料之中的痛没来临,她听到“哐当”一声,勒得她喘不过气的手,忽然送了开去。
慢慢睁开眼,就见保镖站在身前,元昌抱着他的手臂在地上翻滚呼痛。
远处,张富贵已经点燃了香,手里拖着炸药,表情狰狞地说道:“让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血色瞬间从安乐的脸上褪去,她惊呼着:“快阻止他点燃炸药,否则我们都得死!”
只听得银剑出鞘,闪得她抬手挡住了刺眼的光。
再睁双眼时,张富贵也抱着手躺在地上呻唤,而他旁边遗落着那捆还没来得及被点燃的炸药。
浓厚的血腥味铺散开,不断有暗红色的液体从他手中溢出来,地落到泥土里。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跑到张富贵身边将炸药踢得远远的,顺势踹了他一脚:“我叫你玩同归于尽,垃圾!”
保镖却在这时提着剑走过来,冷声问她:“需要我把他们都处理了吗?”
安乐机械扭过头,惊愕看着他。
他说的处理……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她吞咽口水,连忙摇头:“就……就不劳烦阁下动这个手。”
张富贵和元昌谋害人性命,自有法律惩罚他们,她犯不着背上指使别人谋杀他人的罪名。
生怕保镖大哥冲动给他们一人来一刀,安乐都不敢喊他帮忙捆人。
她跑到巷子外面讨了几捆麻绳回来,把他们二人绑了,押往县衙门。
而那保镖,跟在她身后却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
“咚!咚咚!”
鸣冤鼓被敲响,县衙里匆匆出来人查看是何人击鼓。
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准备带人出去查案的刘峰,他看到安乐,眉头皱紧,冷声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安乐把张富贵和元昌往他那边推过去,笑得特别灿烂:“多谢大人接手我家那摊事,我当然是投桃报李,给大人送礼物来了。”
刘峰这才看到被绳索绑在一块的两个人,他脸色更沉,在注意到张富贵身上的血迹之后,他道:“跟我进来。”
知县老爷也没想到,今天还能再看到安乐。
看到下面跪着的三个人,他只想捂住眼睛,烦死了下面的惹事精。
带着无名的火气,他连惊堂木都懒得拍,满是晦气地说:“说吧,你回来又是什么事。”
安乐缓缓道:“回禀大人,今天我回家的时候,这俩歹人跳出来要谋害我性命,于是我把他们抓过来,请大人为我做主,讨个公道。”
知县大人差点没把手里的惊堂木丢出去。
他看了看张富贵和元昌,又看了看安乐,不太确定地问:“你是说,这两个体型正常的男儿要杀你,你不但从他们手中逃脱,还把他们打伤押到县衙门来?”
还记得上次她在堂上哭诉,身为弱女子的她被如何欺负,这才几天,她便容光焕发,一个打俩?
安乐忙摆手,疯狂摇头:“不不不,是有好心侠士路过救了我,我才从这两个歹毒的魔鬼手里捡回条命。”
旁边张富贵已经疯魔,像是分不清楚他在哪里,不断疯笑,不断嬉闹。
而元昌听到安乐的话后,立刻辩解道:“大人冤枉啊!”
他抓起张富贵的手,泪流满面地叫苦:“我和我这疯兄弟在街上乞讨,那女人乱伤人,在大街上持刀伤人,大人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
威严公堂顿时乱起来,知县大人脸立刻黑得近似锅底。
他猛拍惊堂木,瞪着元昌二人呵斥道:“肃静。”
然后转头对下方的刘峰说:“传安乐口中的侠士进来。”
不一会,保镖被带进来,知县大人问道:“--------------?璍你可是路过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士?”
保镖抱拳回礼,冷冷阐述今天他在巷子里听到的一切。
越听知县大人的心越惊,越听他看着元昌二人的目光像是要吃人。
在他卸任的骨节眼上,这俩畜生还想再烧栋院子,增加人命官司,给他政绩抹黑?
当即知县大人恨不得抽了这二人的筋,剥了这二人的皮。
他道:“元昌、张富贵放火毁坏他人财物,还欲当街行凶罪加一等。但谅在你们没有如愿伤到他人,现本官判你二人墨刑,流放他地,立即执行!”
看到元昌面如死灰,安乐慢慢勾起嘴角。
虽然没能让他们领死刑,但被流放到荒芜之地也不错。
元昌和张富贵被衙役押走,关进大牢里,安乐心里舒了口气。
出了县衙们,她立刻去医馆里接安老爹回许家。
安老爹看到她旁边的保镖,忙把她抓到旁边,小声询问:“他是谁?他怎么跟着你?”
安乐安抚地拍拍他的手,柔柔地解释道:“是三爷派来保护我们的人,爹你不用紧张。”
但安老爹并没有松懈,反而看保镖的眼神更不对劲。
既不沾亲也不带故,那秦三爷对囡囡是不是太好了些?
他家囡囡现在可是许家的媳妇,他可得把秦三爷的人盯紧,莫叫他们教唆囡囡,把囡囡带坏了。
*
回到许家,安乐第一时间把许母、安老爹召集到院子里,向他们说明,她打算带着他们一起随秦三爷离开,去外面闯荡。
安老爹倒还好,这世上最令他牵挂的人就在眼前,她们去哪儿他便跟去哪儿。
可许母却脸色凝重,看着安乐不说话。
安乐知道她的要求唐突,兴许许母不会答应。
叹口气,她把安家那边火灾缘由告诉他们,也把今天在街上遇害的事全讲出来。
许母听后惊慌失色,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没伤着哪儿吧?”
安乐摇头,她反握住许母的手,宽慰道:“我同你们说这件事,不是为了让你们担心。”
她又看了看安老爹,平和地同他们说清楚自己想法:“宁禾镇离村子太近了,且不说我已经把张富贵斗到牢里。即便没有这回事,我依旧会担心,等我走了张家人回到镇上来闹事。”
“昨晚张家人敢放火烧了我们租的院子,谁知道明晚他们敢不敢直接上门杀人?”
“我不放心让你们留在这里面对他们,你们跟我一起走吧。”
安乐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他们都见识过张家人的无赖。
过了半响,许母沉吟道:“我不是不愿随你离开,只是我们都走了,等裴昭回来看见家里空无一人,他作何感想?”
她满脸忧思,愁得额头挤出几缕抬头纹:“要是裴昭没去远游就好了。”
安乐却在这时拍拍她的手说:“娘您别担心,关于这个我早就想好了。”
她道:“若你们决定随我走,我立刻修书请信使带去淮安书院。阿昭和岑夫子才去两日,他们的行程总快不过长期送信的信使。他们到了书院自是会收到我们的来信,便也知晓我们去了他乡闯荡。”
这安排是现下而言,最妥当的安排,也是最合理的安排。
但许母这心里,却揪得厉害。
许裴昭决定要去远游之时,她虽难过,但她知道只要在家好好等待,他总归会回来。
可是,如今形式逼迫她们要在他离家之时,也远走他方。
要是错过了……
心里慌乱如麻,许母紧紧地抓住安乐的手,看着她说:“信能送到裴昭手里吗?万一信使弄丢了怎么办?”
安乐想了想,许母的担忧也不是不可能发生,她道:“不如这样,待会我去书院托人留口信,然后我再修书寄与阿昭。等我们到了安顿之地,我再给往淮安书院和家中寄信,这样总不能错过吧?”
许母万分纠结后,终于点下头:“好吧。”
既然已经决定要走,安乐立即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事宜。
她到赁居去处理房屋被烧毁之事,又去了趟陈府,等忙完外面的所事,天已昏暗。
昏头昏脑回到家中,还没进门,便听到里面哭声传来:“算我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家富贵好不好!”
第113章
安乐冷着脸推开门,就看见许久不见的张氏跪在那里,拉着安老爹的衣摆,哭得梨花带雨。
旁边还站了好几个张家人,他们手里皆拿着棍棒,一副要打人的模样。
她跨进门,扯开嘴角,厉声说道:“我们安家早就已经和你们张家断了关系吧?今儿个什么风把你们这帮瘟神吹到我们家来了。”
张富贵的亲爹张老二看到安乐,眼睛立刻变得赤红,举着棍子便要打过来。
就是这个贱人,害得他可怜的儿子被抓紧大牢,不日还要被流放到满是野人的地方去。
幸好旁边的人拉住他,不断给他使眼色,小声说着:“张老二你冷静点,现在要她去找知县大人求情,才能救你儿子。”
张老二高举的手青筋暴起,他生生咬碎一口牙,把心里头的那股火憋了回去。
安乐轩眉,没想到张家人居然打了这样的注意。
张富贵和人商量来杀她,居然还想求得她原谅,要她去找知县大人求情。
是他们脑子有坑,还是他们脑子已经变成豆腐渣?
她目光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半回头小声问后面的保镖:“你能一个打几个?”
“嗯?”
保镖不明白她的意思。
安乐用目光数张家人:“一、二……七。”
数完她又问:“一个打七个应该不难吧?”
“哈?”
保镖就算再傻也弄清楚了,她到底在说什么。
他看了看那边手里握着棍棒的庄稼汉,冷汗连连:“若是姑娘吩咐,难不难都得揍。”
安乐拍拍他的肩膀,由衷说道:“好兄弟,后天我一定转告三爷,让他给你加工钱。”
说完她走向安老爹,把缠着他的张氏推开,她居高临下看着地上哭成泪人的张氏,嗤笑道:“张富贵差点把我爹烧死,也差点把我给杀了,你们居然好意思找上门来,敢问阁下脸皮几斤重?”
却听张老二理直气壮地说:“你们不是没死吗,那凭什么惩罚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