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像只成了精的小狐狸。
郎元耳根的红迅速蔓延到了脖颈处,趁自己还没被热得全熟,他终究还是抵不住这目光,主动跳下来了。
顶着满头飘落的树叶,瑶姬颇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人怎么总风风火火的。
“我叫郎元!郎元!郎元!”真到她近前来,郎元满肚子的火气却更发不出了,又没别的办法,只得一遍又一遍认真地强调。
被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小鬼追着喊当真有趣,瑶姬不想他气成河豚,总算点头安抚:“好啦,听到啦。”
郎元犹如一拳打在软棉花上,有劲儿也使不出,干脆催她继续赶路。
如今离天黑还有几个时辰,得尽快寻处能避风的落脚点才行。
瑶姬悠哉地跟在他身后,填饱了肚子,连脑筋转得也快了些:“郎这个姓,是不是在虎萧国还挺常见的?”
“哼,除了我们家,还没人有资格姓‘郎’。”郎元的话透着傲气。
瑶姬眨眨眼,步伐稍滞片刻,又很快赶上:“那,你家里还有几口人呀?被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人追杀,他们就不担心你?”
郎元面色瞬间凝重,语气也有些闷闷不乐:“我是犯了错才被赶出来的,家里就一个大哥……他平日待我不薄,这次是我惹他生气了。”
次虎……
想起暮崇给顾桢发的密信,瑶姬心中大为震惊。
这个郎元,该不会就是虎萧王郎乾的弟弟,顾桢想要找到的“次虎”?
天呐,她这是什么运气!
瑶姬思绪纷乱,若想跟郎乾搭上关系,没准靠着郎元真能事半功倍。
可从目前这情形来看,郎元明显已被王室驱逐,还频遭暗算,也不知是惹了什么祸事。
万一跟他走得太近,对日后的计划出现反效果可如何是好……
“喂,东问西问了一大堆,你到底是哪儿的人?”郎元有点不满瑶姬始对他谨慎的态度。
“我叫阿瑶,你若不嫌弃,就叫我瑶姐姐吧。”如今正值六国乱战,除虎萧外,说是哪国人都有可能惹来麻烦。
与其费心编瞎话,还不如随便混过去。
果然,血气方刚的郎元对“姐姐”这个称呼很是抗拒,迈着长腿走得更快了,全然把打探底细的事忘在脑后。
心思还挺单纯的。
自从进入这个游戏后,瑶姬还是首次觉得在人际交往方面如此放松。
她步伐轻快地跟上,随手甩着包裹玩儿,继续逗他:“这么大人了还被撵出来,你到底是做了什么坏事儿?偷爹娘的钱了?打破贵重东西了?”
原以为听了这话后,郎元会气得喷火,谁知他明亮的黑眸竟在瞬间黯淡了许多,眉宇间甚至浮现出些许愁容。
如此惆怅,跟他这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着实不太相配。
“是我弄丢了传家宝,办事不力,惹族人蒙羞。”他慢慢握紧拳头,指间发力,眼中尽是坚定神色:“在找到那件宝物之前,我绝不回去。”
瑶姬笑不出来了。
岂止是笑不出,她甚至不知该哪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
感情霞液丹被盗,遭祸的倒霉蛋竟是他!
“你、你也别太钻牛角尖了,那东西都丢了,万一已经被人……捡走了呢?天下之大,上哪儿找去啊。”瑶姬乖乖将包裹背回到肩上,随时做好跑路的准备。
“敢捡?”郎元冷笑,眼中赫然迸出残忍的光:“那就,杀鸡取卵。”
瑶姬艰难地咽了下口水,只觉得胃里翻滚得厉害,方才还觉得美味的果子,如今却像消化不得的顽石似的,巴不得立刻吐出来。
天爷,这是个要命的冤家。
第二十三章 跑路
她很想告诉这位兄台,霞液丹吃了就吃了,早就和血液融在一起,杀了她也取不出来。
但看着郎元手中的宽刀,瑶姬还是觉得暂时别刺.激他的敏.感神经比较好。
虎萧国的边界处当真荒凉得可以,除了方才那个被洗劫过的村落,就再没看见过人烟。
她隔着粗布衣服摸了摸腰间的印记,愈发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妙。
传闻虎萧国原本有两粒霞液丹,其中一粒被郎乾的祖父服下,想来食用者身上究竟会出现什么痕迹,王族的人都心知肚明。
瑶姬告诫自己不要慌,这世道绝没有无故撕扯女子衣服的道理。
除了不要脸的登徒子。
郎元单手抗刀走在前头,一副正经的单纯样,倒也不像会做出这种事。
“那刚刚那些想要你命的,都是你家里那位大哥派来的?”瑶姬必须搞清这件事,流放归流放,若郎乾真铁了心想除掉这个弟弟,她日后究竟该何去何从,还真得好好打算打算。
沉默片刻后,郎元语气坚决:“大哥处事向来公正,就算想杀我也会明着来,绝不可能做出私派杀手这种龌龊事。”
“那追你的是何人?”瑶姬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
“呵,大抵是那些平日就瞧不上我的老顽固,巴不得趁这个机会让我永远回不去才好。”
郎元灵活翻转手腕,偌大的刀被他耍得如无重量般轻盈,快得几乎都出了残影:“来一个我就杀一个,老子不怕。”
瑶姬适时鼓掌,果然,这个爱现的家伙情绪立刻高涨了许多。
心思如此单纯,偏又生在尔虞我诈的王室,不被人玩儿死还能活到大,估摸着和这身功夫不无关系。
倒是个将帅之才,如果能改改这暴躁脾气的话。
“以我看,兄弟间也没什么误会说不开的,你的好大哥若是知道有小人暗中害你,估计也于心不忍呐。”瑶姬努力把他往回劝:“不如趁此机会,回去吧。”
“不行,临别时我向族人和大哥立下重誓,此生不找回宝物,绝不回去!”
郎元的驴脾气犯了,刀舞得都起风了,看得瑶姬心里哇凉哇凉的。
帅是挺帅,但她真的遭不住啊。
还是再见吧,小屁孩儿。
向他问清最近的城邦怎么走后,瑶姬挥挥衣袖,打算不带走一片云彩。
没想到刚迈开不到两步,包裹就被人从后面扯住了。
回头看,是郎元疑惑又略带不满的脸。
“什么意思,你要走?”
“哎,这个,男女终有别,拉拉扯扯的让人见了难免说闲话,奴家还是独自赶路的好。”瑶姬努力扯回包裹,谁知郎元臂力大得惊人,单单拉住不动,就已经让她无计可施了。
郎元的话中似乎憋着气:“这附近常有野兽出没,就你这细皮嫩肉的,还不够它们打牙祭的!”
“好说好说,奴家有武器防身。”瑶姬拍拍袖子里藏的小刀。
虽然从长度和重量来看,用途只有自我了断一条路,但总聊胜于无。
“怎么,你就这么想和我分开?”郎元问得理直气壮,半点没考虑过他们才认识不久,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就算想各走各的路,也没任何不妥才对……
“壮士,你有你的追兵,我有我的冤家,彼此又不顺路,与其强凑在一块跟着倒霉,还不如各自逃生的好。”
瑶姬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勉强把包裹夺回来,脸上挂着敷衍的笑:“君子之交淡如水,咱们就此别过,告辞!”
说完这话,她头也不回地匆匆跑了,幸好身后并没追来的脚步声。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瑶姬偷偷往回看,全然不见了那人的身影。
好聚好散再好不过,这就是个普通的NPC,心中只有寻宝的任务,性格还执拗得很。
不发难取了她的小命,已经很难得了。
经过短暂休息后,瑶姬的体力也得到补充,步伐轻快,顺着郎元指的方向加快脚步。
她没敢直接打听郎乾身在何处,反正只要找到其他人再问就行了,没必要无端引起他的怀疑。
天色渐暗,令人烦躁的热浪也随之消散,气温虽变得适宜,瑶姬却高兴不起来。
也不知郎元究竟指对了路没有,都走了将近一天了,还是没看见任何城镇的影子。
该不会是那家伙诚心捉弄,指了岔路?
瑶姬安耐不住地点开游戏界面的商城,看着那张预言卡跃跃欲试。
要不要用?
她现在账户上有70个行动点,过了今夜子时,还会再涨。
与其这样没头没尾地走下去,还不如稍微花些点数呢。
纠结了半天,界面打开又关上,瑶姬折腾片刻后,又叹息着打消了念头。
她在晴雾山庄彻底得罪了狗系统,把她的所有主线任务都撤了,放言能活一天算一天,让她好好体验下地狱难度的滋味。
不到关键时刻,这卡还是得省着点用。
郎乾虽然是她能攻略的主NPC,但谁也无法保证在看到那三封密信后,他会做出什么反应来。
若不保留个杀手锏,心中始终有些没底啊。
看着远方完全沉下地平线的夕阳,瑶姬不自觉地想起郎元提过的野兽,时不时的总出现可怕幻听……
啧,不过是吓唬人的话罢了,何必挂怀!
更何况,比起那些有形体的野兽来,她更在意那个早该趁到湖里,被鱼虾啃食殆尽的混蛋。
算了,何苦自扰,船到桥头自然直。
瑶姬打定主意,若走到天亮还寻不见村庄的影子,她就用掉那张卡。
路无光,唯有缀于天幕的星月勉强照亮,只能把万物映出个模糊轮廓来,看不清隐秘处的物。
她不敢睡,直走得两腿发软,随手摘的那些果子也早就吃尽了。
正山穷水尽时,幸得上苍垂怜,于光影暧昧的朦胧中,总算让她看见了升起的炊烟。
那边有人!
身上积累的疲惫感一扫而空,想着村庄里特有的柴灶大锅饭,以及热气腾腾的暖茶,瑶姬终发出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慨。
不管出多少银子都好,先让她踏实睡上一觉吧!
第二十四章 营地
瑶姬揉着肚子,本以为能遇见大片的村庄,谁知走得更近些才发现,原来只是六、七顶帐篷罢了。
周围用粗木围起栅栏,木桩拴着些低头吃草的马匹,几名身着麻衣的妇人在架炉焖饭。
火堆上正烤着几只滋滋冒油的野兔,为了让肉入味被改了花刀,时不时再看着火候撒上盐巴和胡椒,另有些被做成了甜口的,表皮用刷子抹了不少蔗糖。
数名男人站在旁边喝酒,腰间都挎着刀,或弯或宽,看样式要比郎元的那把粗糙许多,不过刃口却极锋利。
瑶姬发现,女人们的头发全都高高挽起,男人的却梳成了细辫,服装均没有鹤乘国保守,衣露腰、裤及膝,怎么清凉怎么来。
看样子,应是虎萧国百姓的寻常装扮了。
就这么贸然过去未免唐突,瑶姬正发愁如何是好,恰巧有位小山眉的妇人嫌炉火不够旺,又独自到边上去捡些细柴。
瑶姬刚要过去,又看了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一眼,索性抓起地上的泥往脸颊上擦了擦,隐去真实容貌。
还是小心为妙。
起初那妇人见突然从旁走出个生人来,吓得差点没捧住木柴,后退两步,只用圆圆的眼狐疑地打量瑶姬。
瑶姬仍化名阿瑶,苦诉自己遇到强盗,同亲人走散了,但求今夜能有个取暖过夜的地方。
说完,又将一两碎银递出,病恹恹地咳了两声,满眼期盼地望着妇人。
对方将银子放进嘴里咬了下,犹豫着朝她招招手,带瑶姬回了营地,抱着木柴拉过男人中像是头领的一位,朝他耳语半晌。
自打瑶姬过来后,营地中的众人均停下手中活计,只死盯着她看。
如同狼群遇到了久未的猎物般。
瑶姬拄着刚捡来的木棍,弯着腰,走路还故意一跛一跛的,再加上时不时低头咳几声,怎么看都像是个风尘仆仆的可怜旅人。
果然,那些男人对她眼中只有警戒和鄙夷,却无半分欲望。
等待的过程是煎熬的,总弯着腰也着实累人,就在瑶姬以为无望时,首领掂量了两下手中的银子,终于对她点头了。
瑶姬被妇人拉着坐到篝火旁,得到了半壶清水,期间也没人问她来历,弄得她编好的说辞都没处施展。
待肉烤好后,她也分到了只兔腿和半张烤饼,量虽不多,却也够她果腹。
什么都挺好的,男人们也不过来骚扰,仍自顾自地低声聊天,仿佛没她这个人。
只是,这群妇女似乎有点太过沉默了,吃饭时边咬手中的食物边看她,好像瑶姬是什么下饭的作料。
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中,瑶姬的舌头好像也不太灵光了。
真是群怪人。
夜更深些时,小山眉妇人拍拍她的肩,引她去最边缘的一顶帐篷中休息,里面共有三人同住,盖的都是硬邦邦的毯子。
将包裹塞在头下当枕,瑶姬被夹在两个妇女中间,连翻身都有些困难。
而且身边人入睡后呼吸极轻,账外略有点响动,都会立即警觉睁眼。
瑶姬裹紧自己的摊子,手中仍握着那把刀,想着怎么也比独自荒郊野岭过夜要好。
等明天打听到郎乾的所在就走,不过一晚而已,熬熬就过去了。
抱着小心思迷迷糊糊刚睡了会儿,也不知因何,身边两人突然全都弹坐起身,一把抓过放在铺褥旁的长矛!
“干嘛?!”
瑶姬险些被吓出心脏病,掏出刀就跟她们对峙,岂料二人微怔后,压根儿就没理会,反而皱眉“嘘”着让她噤声。
账外黑影晃动,似有脚步声。
有人来了?
瑶姬也跟着紧张起来,从这两人的反应看,应不是营地晚间巡逻的守夜。
难不成是贼人?
门外黑影逐渐靠近帐篷口,两个女人对视一眼,慢慢拎着长矛站起身,如同野兽般弯腰溜到近前。
几乎是同时,两只长矛一起刺出,隔着帐帘就将外面向外面那人捅去!
瑶姬震惊地瞪大眼,她万没想到她们竟然连问都不问就这般凶残地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