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小姑养崽指南——间关千里
时间:2022-05-22 07:22:49

  他们紧赶慢赶到定州已经有五六日,原想着头儿能大发慈悲让他们歇息两天,没想到刚过一晚就被催着起来拉练,和平日没什么差别。
  小兵想着营长往日做风,心底有些打鼓。要是营长只催他们训练,自己躲个清净也就算了,可营长不光和他们同吃同住,训练内容也同他们一样。
  就拿这几日来说,才接了太子命令赶来定州,马不停蹄报备交接,就回来盯着他们训练了。
  营长不光要看着他们训练,还要赶去青州城和长柳营议事,比他们忙活多了。
  顶头上司都这般拼命,他们这些个兵士哪敢偷懒?
  果不其然,男人警告般地看他一眼:“归队,等这一轮过去自然可以歇息。”
  小兵心里叫苦不迭,又不敢违反男人命令,灰头土脸回去,任命地继续训练。
  营长训练严厉,他们心底虽叫苦,却也知晓这是为了他们好。要不然成日稀疏懒散的兵士上了战场,那可是哭也没处哭了。
  领头的男人正是应青,他皱着眉头分辨时日,下令让兵士们歇息一会。
  得了歇息功夫,手下人也不叫屈,抓紧时间休息,而他也踱步到山丘上,眺望远方。
  小兵只当他在远望,嬉皮笑脸把水壶送过来。
  应青接过喝了几口便还回去:“你也去坐着罢。”
  “得嘞。”小兵听话离开。
  应青转过头,继续眺望着青州城的方向。
  他将近七八年没回青州,眼下距离如此之近,如何让他平复心情。
  应青眼神暗了暗,想起家中妻儿,思念之情更深。
  自己离开时李柔娘哭着给他缝制厚衣裳,尚且年幼的窈娘缩在他怀里抽噎,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应青又要如何回答窈娘?连他自己都不知晓这一入行伍要去到哪里,又能不能回得来。
  妻子李柔娘是温柔水性,没有主见,窈娘也还小,需要长辈庇佑,自己如何舍得离开?
  应青回想起家中妻儿含泪的面庞,向来是甩手掌柜的阿爹和咄咄逼人的继母与妹妹,不由忧心。
  自己许久不归,柔娘和窈娘肯定受了苦。且不知阿爹会把家里败成什么样,胡氏和应宝珍又会如何对自己的妻儿。
  应青想到这些事只觉得糟心,所幸自己已经安然无恙从战场回来,还得到太子赏识,在他手底下做事。
  这一趟来定州是奉了太子命令,来青州城的长柳营刺探虚实。
  等他忙完,就能风风光光回到家中,接走柔娘和窈娘。
  应青不打算让她们在应家呆下去,阿爹不管事,继母和妹妹一心排挤他们,倒不如就此离开,不再多生事。
  太子赏识他,赐他宅邸千金,定然不会让妻女再受委屈。
  不过,若是让他发现柔娘和窈娘受了什么委屈,应青皱眉,眼底闪过狠戾光芒。
  那就由不得胡氏和应宝珍辩驳了。
 
 
第48章 义女
  柳参得知他们要留宿在青州城几日之后,派人去通知了那户人家,把他们的行礼带来,要把他们安置在别院。
  他原话是这样的:“既然都不在客栈留宿,不如住进我这宅子里,不光清闲,也能让我放放心。”
  柳参说完话就又瞪了高行俭几眼,大抵是在责怪他考虑不周,不缜密了。
  高夫子只笑,让应宝珍和应窈跟着侍女去别院,自己留下来同柳参闲聊。
  侍女低眉敛目,请应宝珍和应窈去后院安置。
  巡抚府邸宽敞,四进制的宅院,用来安置客人的别院在东边,应宝珍跟着侍女走过雕花回廊,绕进假山后面才走到。
  路上她同侍女打听了些关于巡抚大人的事情。
  既然要在别人家留宿,总得先了解避讳,总不至于冒犯。
  侍女很知礼节,挑着无伤大雅的内容同她仔细说了,并无遗漏。
  应宝珍于是便知晓,柳参大人家中并无姬妾,只有十分敬重的结发妻子。二人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已经弱冠,在京都外租家求学,并不常回家。
  小儿子年纪也不大,五六岁的年纪,还在牙牙学语。
  她听侍女恭敬语气,并无畏惧,想来这里的老爷夫人对待下人应当也还和善,并不苛刻。
  三言两语,应宝珍大致得出柳参为何放着京都的官不做,反而跑到这偏僻青州城来了。
  高行俭端方正直,又一心为民请命,在官场本就得罪不少人。而柳参作为他的旧友,自然也是一样刚正不阿的作风,几乎成为权贵眼中钉。
  太子失势被废,高行俭难逃责罚,圣上开恩释放他,可朝堂上的政敌却不能放过他们。
  在京都走投无路,倒不如自请外放做官,也能消除政敌疑虑,保护家人平安。
  之后便是高行俭出走,四处漂泊,闲来赚些笔墨钱维持生计,拜访往日故交。
  而柳参大人有妻有子,还得养活府上几百号人,自然不能跟着他漂泊,便留在青州城。
  应宝珍想明白这一切,心底只感叹。
  应窈也仔细听着,歪头看看她。
  应宝珍便笑,摸摸她乌黑的发顶:“你可要好生读书才是。”
  “我晓得的。”应窈撅嘴,露出些许属于孩童的天真气息。
  她已经给应窈给自己所能提供最好条件,眼下又有这几位大儒前辈教导,也能让她稍稍期盼一下吧。
  再想想原身那不知晓还在哪里的哥哥应青,若是将来他打上门,自己也好有个应对法子。
  高行俭和柳参仍在暖阁,小厮端来茶点便退下去,一室寂静。
  万丈霞光透过窗棂照进来,一地碎金,二人沉默不言。
  柳参凝视昔年好友,骤然发觉他老了很多,神情虽还是往日的沉静,却早已染上经年风霜,爬上细密皱纹。
  他哈哈大笑:“行俭兄,你老了啊!”
  高行俭叹气:“十来年未见,我如今也过不惑之年,哪能有往日意气。”
  他话里有话,柳参笑容淡了些,高行俭蹉跎数年,自己又何尝不是?
  想想在京都经历的风雨,思及今日在青州城的安稳日子,柳参叹道:“行俭兄,你也是知晓的,我如今有妻有子,过惯了安稳日子,也已经没有往日报复啦。”
  十来年过去,昔日旧友再次碰面,具是失去往日意气风发的模样,只能对着自己和对方的苍老面容打趣了。
  白驹过隙,光阴匆匆,百代交替何不如此。
  “对了,”柳参问他:“你如今可有成家?”
  在京都时高行俭醉心学问,教导太子,自然没有成家的心思,又经历了那样的纷争奔波,也不知眼下如何。
  高行俭摇头:“我已经是半只脚迈进土里的人了,四处漂泊,哪能再留下妻儿受累。”
  柳参知晓他性子倔犟,也不再劝:“等晚膳时带你见见丽娘他们吧,也让我小儿给你行个礼。”
  他作为旧友,自然不能看着高行俭再这般蹉跎孤苦下去。
  自己有两个孩子,让小儿子到高行俭面前尽孝,照料事宜,也算周全。
  高行俭却拒绝:“怎能麻烦你这些事,我已经断了再收徒的念头,只想把窈娘拉扯长大。”
  他这辈子没收过多少弟子,仔细算来也就只有废太子和应窈这个小娘子了。
  太子聪慧自不用说,应窈却是出乎他意料的聪慧勤奋,总让他想起昔日教导太子的场景。
  其余的都是在翰林院里稍作指导,算不上用心。
  “那你作何打算?”柳参惊讶抬头。
  时人重衣钵传承,不拘着亲生孩子还是弟子。读书人更重,总得桃李满门,子弟个个都有出息才是。
  他揣度着旧友心思,难不成是想让方才那个小娘子继承衣钵?
  柳参又忧心,小娘子的家人是陪着一起来的,显然是很重视,怕是不会让她轻易领了给夫子送终摔盆的活计。
  高夫子看出他的疑惑,同他说起应家的情况:“你不晓得,我这个弟子家里如今只有娘亲,姑姑,祖母这三人。”
  “他阿爹早些年从军,生死未卜,祖父也去了,家里只有在饭馆忙活的姑姑,就是你方才见到的珍娘忙活活计,供她吃穿读书。”
  “那这小娘子当真能干。”柳参回想起应宝珍年轻模样,真心感慨几句。
  高行俭道:“我原先也没有收徒念头,只是这孩子听话又聪慧,总教我想起故人,实在舍不下啊。”
  柳参知晓他口中的故人正是废太子,也是感慨:“那也是你们的缘分,若是她们家里也同意,你收她为义女也无妨。”
  义子义女若是入族谱,继承财产,尽孝道,也和亲生的没两样。
  高行俭却摇头:“我已是戴罪之身,何苦去连累她们。只想着尽我毕生所学,能把这孩子教成人便是。”
  “对了,”他嘱咐柳参:“这只与我一人有关,你可别再掺手进来。”
  他一插手,肯定要对应窈多加照顾,难免不惹人生疑。
  柳参无奈,旧友还是往日倔强性子,认死理,不肯给旁人添麻烦。他只好摆摆手:“行了行了,听你的。”
  不让他插手此事,自己还不能私底下通融通融,把窈娘调到自己书院门下,多加照顾吗。
 
 
第49章 应试
  接下来的几日应窈就像是身在梦中一般。
  她安稳住在巡抚府上的别院,高夫子和柳参大人指点她制艺,应宝珍每日依她心意给她准备饭食点心。府上的夫人也温和,吩咐侍女照料她生活起居。
  应窈摊开柳参给的手卷,纸质略有泛黄,用苍劲字迹写满了心得见解,把以前从未接触到的东西,一一掰碎喂给她。
  柳参大人同她说今年的出题人是青州城长史周应元,此人最爱南华经,因而柳参大人叮嘱她要仔细把南华经整理研读。
  窗棂外是成片竹林,溪鱼石桥。柳参有雅兴,命人在竹子上系上轻薄玉片。风一吹,便能听见如碎珠落玉盘的叩击声。
  应窈便听着淙淙水声,伴着清脆叩击声阅读经文。
  天幕流云也匆忙,如白驹过隙,从不停留。
  很快便到了县考的日子,应宝珍起了个大早,难得地在灶房踱来踱去,有些心焦。
  柳夫人同她说了朝食吃些糕粽吉利些,她也不麻烦厨子,自己赶早做了糕点,想着给应窈吃,讨个彩头。
  应窈神色如常,倒是把她急成什么样,左看右看,生怕遗漏了什么。
  “珍娘,”柳参看出她的心急,笑了笑安慰她:“不必心急,今日窈娘定能旗开得胜。”
  “大人打趣我了。”应宝珍无奈笑笑,她在外面走来走去的模样大抵让柳参看了个正着,拿它来寻她乐子。
  转念一想也是,窈娘心思沉稳,自己这个做长辈的竟然比不上她了。
  应宝珍放平心态,把染上草药香气的帕子置于鼻尖嗅闻一下,试图缓解焦虑帕子就是卫峤给她绣的,她干脆和草药香囊放一处熏,草药是配置的安神方子,此刻便派上了用场。
  用过朝食,应宝珍带着应窈坐上柳参安排的马车,准备赶赴考场。
  县考设在青州城书院附近,他们到的时候门口已经排起长队,挤挤嚷嚷一团,胥吏拉长嗓音指挥着排队。
  考生要先去署礼房查验身份,互相保举的五人为一组,并检查是否私自携带小抄。
  且因着一场考试就是一整天,考生还要带着一天的饭食,署礼房提供汤水,在小小隔间里呆上一天。
  高夫子早准备好这个,松软的馕饼和不熏眼睛的白蜡烛,让小厮提着篮子进去。
  家属和仆从只能在门外等着,应宝珍看了看在一群十五六七,甚至还有几十岁的考生衬托下格外瘦小幼稚的应窈,福至心灵一般伸出手,强行和应窈击掌。
  应窈愣了愣,感受到掌心温热的触感,后知后觉露出一个笑。
  应宝珍便目送着她跟着人群走进去,清一色的长衫小冠中,她鬓边五彩丝绦最显眼。
  高夫子站在她旁边:“今年的考生倒是不少。”
  还没进去的柳参也接茬:“打南方来了不少人家,都在青州城定居,考生当人不少。”
  大规模的搬迁并不是什么好事,高夫子眉头皱了皱,没说什么。
  送了弟子进考场,家属和仆从也不在外头傻站着,各自寻了去处,只等晚间来接人。
  柳参便道:“你们同我去后头歇着吧,外头暑气重。”
  他带着几人走进署礼房的后院,前面是围起来的,一个一个的小隔间,每一个都有考生,他们还得在狭窄的,不足二丈的小隔间里呆上一整天呢。
  应宝珍左右看看,觉得十分稀奇。
  年少的弟子有的意气风发,有人垂头丧气,脚步也虚浮。还有鬓发花白,屡试不中的老弟子,紧皱着眉头,唉声叹气走进隔间。
  忽然她想到县考一连三日都要待在小隔间里,吃喝拉撒都在里面,不由得心生同情。
  院子就这么大,要容纳一百来号人,前后左右有什么动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更别说有考生痰盂来解决排泄问题。
  吃喝糊弄过去,一百来号人的气味混杂在一起,还得高强度答卷,一日下来人不累死也得费去半条命。
  不过,既然如此不方便,为何不能让弟子去茅房解决问题?
  柳参看出她的疑虑,低声道:“往年弟子报备之后是可以去茅房的,可是有人被查出来作弊,不好交代,便把这一项也取缔了。”
  应宝珍摇摇头,感慨这年头参加应试也很不容易。
  应窈和同乡保举的四个人一起,接受胥吏的审查。
  “应窈,年九岁。”胥吏将她的面容和画上的相对比,点点头:“乌发杏眼,身形瘦小,籍贯青州,进。”
  应窈便跟着人一起进去。
  她年纪小,又是面容娇俏的小娘子,自然有很多人盯着她看。但大家忙于核验,并没有多看。
  只一道目光紧紧盯着她,像寻到猎物一般,让她如芒在背,皱眉去寻时又看不见人,反而被后面人催着往前走。
  应窈习惯了这种探究的目光,并不在意,照着胥吏给她的纸条找位置。
  索性她运气好,分到的隔间是最边上的,气味并不重。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