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无双——大姑娘浪
时间:2022-05-23 08:28:19

  她先还半信半疑,此时心方归原处,上前福了福见礼,急切问:“我小妹巧姐儿呢?”
  “你毋庸惊慌,她好的很。”曹励带她往二层走,打开其间一门,常燕熹正坐桌前吃一碗大肉面,巧姐儿蹲在地上,替只猫儿浑身挠痒痒,听得动静,抬头一看,欢快的站起跑过来:“阿姐,阿姐!”迭声地唤不停。
  冯春眼眶倏得发红,朝巧姐儿屁股拍一掌:“谁让你在仙鹤寺不等哥哥,却随别人走的?怎这么不听话。”又把她紧紧搂进怀里:“知不知道,把阿姐都要急死了!”
  “姐妹情深,这世间亲情莫过如此!”曹励看得感触,常燕熹很冷淡,吃完面,倒茶漱口。
  冯春平复心境,走到常燕熹面前道谢:“多亏常大人相助,才使小妹逃离虎狼之口,来生定结草衔环相报你之恩。”恰伙计送盆热水来。
  她适实说:“天色尚晚,不再打扰常大人歇息。”拉起巧姐儿行过辞礼,辄身就要走。
  常燕熹冷笑道:“别急着走,总要把帐算算清楚。”
  “帐?甚麽帐?”冯春心一沉,有种不祥的预感。
  常燕熹朝曹励道:“你带冯巧到外面等。”
  曹励受命,领巧姐儿出去,颇好心地把门带上。
  “阖什么门........”冯春嘴里嘀咕,却见常燕熹站起脱去外衣,露出一身腱子肉。
  他皮糙肉厚,黝黑而结实,旧伤痕迹虽多,却不如腰间裹缠的一圈纱布来得触目惊心,那里正渗出血渍来。
  再从包袱里取出药粉和干净的棉纱,看向冯春,命道:“过来伺候我换药。”
  “ .......
  脸真大,他当他是谁呀!又当她是谁!冯春佯装听不见。
  “我对你阿妹有救命之恩。”常燕熹添了一句。
  “说过来生再报了。”冯春厚起脸皮耍无赖:“更况男女授受不亲,我去替您叫曹大人来。”转身就要朝门前走。
  “五两银子。”常燕熹突然开口。
  冯春脚步一顿,这人前辈子就是这样庸俗,现还想拿银子收买她......以为她什么人.......
  一狠咬唇瓣:“十两!”她今日为找巧姐儿耗费不少银子,尚余多少都不敢想。
  常燕熹默了默:“还不滚过来!”
  冯春有些后悔自己没节操,要受他这份羞辱,却也无奈,隐忍着辄回,见他立在热水盆侧,泰泰然像座山。
  她硬起头皮挨捱过来,纱布的系结在肚脐处,打得死结很紧,只好弯腰低首,凑近一边细看,一边手指拆解。
  常燕熹看着她这般俯首在腹间,身段展着曼妙曲线,指尖微凉偶尔触及皮肤,他便觉得热。
  前世里的旖旎画面在此荒唐交叠,他恨不能抓住她的发髻摁下,却将手掌攥握成拳背至身后,这毒妇他要徐徐图之,再狠狠折磨。
  总算是解脱开,冯春喘口气站直,脸庞浮起红晕,到底曾为人妇懂人事,岂看不出他的变化,这坏胚子果然居心叵测。
  她有些粗鲁地褪下纱布,腰处有条深长的刀痕,有化脓的迹象了。
  拧干帕子替他把伤口周边涸干的血块清理毕,喷些酒在伤处,再洒上药粉,拿过干燥的棉纱复又一圈圈替他缠上腰间。
  他的身躯实在是精壮而宽厚,要包扎还要提防彼此碰触,冯春没几下就累得气喘吁吁,常燕熹也觉得裤子绷得难受,伸手把腰带松了松。
  冯春不慎就瞥到些隐隐绰绰,抬首正碰见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刹时脸烫如火。
  手指在他伤口不留情一按,迅速后退五六步:“好了,觉得系结松,就自己系紧些。”
  常燕熹闷哼一声,再低头看着自己的.......怪不得她要恼羞成也怒。
  “矫情什么?又不是没见过,还是没见过如此悍伟的?!”随手取来衣袍慢慢穿戴,一面出言讥嘲她。
  冯春才懒得回话呢,只讨债:“十两银子,常大人快些拿来就是!”
  常燕熹淡道:“从欠银里扣!”
  冯春微怔,旋而气笑了:“常大人贵人多忘事!欠你的银子早已还清,何时又欠了你的?”
  常燕熹不答,只走到桌前执壶斟盏茶,似很渴,一饮而尽,又倒了盏在指腹间捏着,再看向她:“你以为你那小妹一文钱不掏,伢婆就肯心甘情愿放出来?”
  冯春沉下脸来:“常大人此话是何意?”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伍柒章  常燕熹拿银说事   冯春娘细算盘缠
  常燕熹面不改色:“扬州城里养瘦马的馆子,如品红院这般知名的、背后皆有巨贾盐商扶持,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纵是我这等秩品官员在他们地盘,也得礼让三分。你阿妹五十两银子到虔婆手中,本就价高,看中的自然是养成后巨额利盈,两三千打不住,皆是钱色利里翻滚的人物,怎肯轻易交于我带出,除卖份人情外,这银子也少不得!”
  他顿了顿:“看你拖弟带妹也可怜,不多计较,还来五十两银即可。”
  冯春不信,太了解常燕熹,他是怎样人物,虎虎的何曾怕过谁!略思忖,抿唇道:“哪能你说五十两银子就五十两呢,没凭没据的,常大人呀,我可不认的!”
  常燕熹凝神望她半晌,忽然也笑了。
  从袖笼里取出张纸递给她,冯春接过凑近灯前细看,她这一世跟卖身契可有缘份,先是潘衍,现又是小妹,除拐子和虔婆按的指印,还有巧姐儿小小的一枚。
  她心坠入谷底,狠声道:“巧姐儿是被拐卖的,我要去报官,这卖身契不作数。”
  常燕熹悉听尊便,又好心提醒她:“银货两讫,三方手印俱全,岂是你说拐就拐的事!若是细追查,没一两个月案难结。”
  冯春刹时泄了气,京程路迢迢,潘衍还要赶春闱,自然不能在此久留,想了半晌无奈,只得走近他身前福了福:“常大人知晓,转让茶馆得来的银钱都还了您,余下的紧巴巴只够我姐弟三人一路到京。”
  “这与我有何干?!”常燕熹蹙眉,很不耐烦:“你只告诉我何时还银!”
  冯春被他的话一噎,低声道:“半年之内凑齐还你就是。”这人端得冷酷无情,与前世里那个大不一样。
  “好。”常燕熹一口答应,走至桌前取过毛笔,在铺好的纸上不紧不慢书起来。
  冯春不曾想他会允得如此爽快,心底起悔:“那个,能不能宽限至一年啊?”
  常燕嘉抬头阴沉沉地看她:“你说呢?”
  “当我没说。”冯春有些心惊肉跳,常燕熹不理她,自顾写完两张先行摁上手印,摆在桌面,走回床前坐了,取出青龙剑悠然擦拭,心情很不错的。
  冯春看过也摁了手印,拿了其中一张,思绪五味杂陈地走出房,看见巧姐儿笑脸天真地朝她跑来,又觉得这一切都值得。
  潘衍站在客栈廊前看夕阳,有个娼妇过来撩拨,他上下打量,倒生的细细白白,身段似弱柳扶风,便问:“可是当瘦马养过的?”
  见那娼儿答是,他又问:“怎落到站关这步田地?”
  娼儿回道:“许给盐商赵官人为妾的,正房奶奶如虎豹凶悍,被她撵出来,又被骗卖给虔婆,虔婆不管人死活,逼着到这里站关挣客,大爷,我颇通些枕上风情,定好你好生伺候.......
  潘衍打断她的话:“你怎不回自己父母那里?兄弟姐妹可有?”
  娼儿笑嘻嘻地:“我五六岁被拐子拐出,如今早就不记得那些事。”媚眼一扫,见个住店客离老远也在瞟她,弃了他径自朝那人走去。
  潘衍觉得无趣,转身欲回房时,听得女孩儿稚气呼喊:“哥哥,哥哥!”嗓音甚是熟悉。
  寻声望去,巧姐儿欢快地朝他跑来,“扑通”跌个大马趴,他没多想,快步上前扶起。
  若是她沦落成那娼妓的境遇,他或许......会内疚吧!
  巧姐儿却不知他心思百转,从袖里掏出一颗龙须糖给他:“哥哥我可想你了!”
  潘衍接过糖含在嘴里:“我也想你。”搁在往昔,他若是想谁,那人死期即将不远。
  上下打量她:“我不在的时候,有人打你骂你没有?”
  巧姐儿摇头,挺得意的小模样:“我使劲地哭,哭到她们都怕啦!就遇到了常老爷。”
  冯春插话进来:“燕十八呢?可有回来?”见他摇头,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一天的人仰马翻总算有个平安结局,巧姐儿很快睡熟了,冯春翻来覆去的,索性趿鞋下地,踱到窗前看着吊檐前的红笼。
  无端的又欠下五十两银。
  这一世的常燕熹老谋深算、斤斤计较,冯春有些自嘲地想,原来他对待不欢喜的人是这样的冷酷无情啊!
  不再去想他,还是细算花销最当急。
  从桂陇县出来时她带有六十两,今个为找巧姐儿,给府吏曹晖五两银子并油头青十两,刨去这些日吃宿雇车,江南地界未出,已仅剩四十有余,去往京城路漫漫,这些银子怕是支撑不住。
  她得想些法子挣钱才是。
  执灯到箱笼前,打开其中一个,取出绣了大半的肚兜,再回到桌前,反正睡不着,不妨多绣些,到了船上若有随迁的女眷或娼妓,倒可以换些银子。取下油灯罩子,拿起剪刀把灯芯子捻了捻,刹时明亮了许多,夜深人静的时候,没有巧姐儿在旁玩耍,她一针一线倒绣得很快。
  正专心致志的时候,忽而起了一缕夜风从窗缝透进来,吹在身上簇簇发冷。
  没多久便听树枝噼噼啪啪互相抽打声,风似起了狂,吹得灯火倒下又起噗噗作响,忽明忽暗的不能绣了,冯春有些遗憾的收起笸箩,此时下起雨来,紧一阵缓一阵,有只猫儿凄厉地叫了一声,又被风雨压了下去。
  “姐姐。”巧姐儿在帐子里哭着揉眼睛,冯春连忙把她抱在怀里哄着,也不晓怎麽回事,每逢风雨夜半,她就惊惶害怕地不行。
  到底还是个孩子呢,又因失而复得,更为怜惜,抚摸着她藕节似的胳臂,慢慢也随着睡去了。
  卯时破晓,冯春三人起床洗漱,燕十八彻夜未归,也没人提及,用过饭,便乘马车直往瓜洲渡口而去。
  官船还在停锚休憩,已有数十渡船客携箱笼在等候,一夜风雨后天气愈发清冷,一个船家煮了许多菱角搁舱里在卖,香味四溢,冯春买了些。
  巧姐儿坐在石墩上认真剥菱角吃。
  太阳从翻滚的云雾里透出光芒,渡口的风很烈,或从人的衣颈窜入,钻至背脊和两条袖管,吹得鼓鼓囊囊松展,或卷地撩开女子的裙摆,露出鲜红的绣鞋面,放眼望去,皆在抚袖管捊裙摆。
  潘衍看见了燕十八。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伍捌章    渡口清冷等船渡,风破扬帆一江风
  有曰:非是朋友难相守,不是冤家不聚头。
  燕十八背袱持剑,目光一错不错盯着坐在石墩上、悠然自得的巧姐儿,妖孽,昨趁他大意逃了,害他简直要把扬州城翻遍,现却在这里无事人般吃菱角。
  欲要迈步,一把短刀悄然无声地自后顶住他的腰背,他暗吃惊,是谁好身手,竟毫无察觉,低叱:“来者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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